《囂張》第16章 第 16 章

16

丁霽并不太在意別人知不知道自己的績, 林無隅誤會他的時候,他也沒有堅持解釋。

某種角度來說, 他其實這種不被看好也不被期待的覺。

我是個無業游民,我每天游手好閑,我是個半仙兒,還坑蒙拐騙。

多好。

沒人天天跟你耳朵邊兒念叨,讓你時刻都有負罪, 覺對不起自己也不知道是真是假的那點兒智商。

林無隅反應過來他可能真的是學生的那一瞬間,丁霽還是很得意的,有種幕后大佬突然現的牛, 帶著BGM和效的那種。

稚而愉快。

但很快這種緒就又落了下去。

這個時間點有些尷尬。

別的任何時間里, 林無隅發現了幕后大佬,丁霽都會洋洋得意,就像剛才。

因為林無隅發現的,是一個普通的高三學生, 沒有多余的附加容。

現在就不同了。

三中三模總分第一。聽上去拉風的。

但前面還有附中,第二和第一,林無隅三模的總分732, 高出他十幾分,雖然都說三模簡單,主要是為了給大家找到高考自信,但那麼多人也就林無隅考出了這個分……

想到這點的一瞬間, 老爸的聲音就像是水一樣包圍住了他。

還不夠好。

你應該更好。

你沒有盡力,你沒有做到最好。

……

就像他說的, 年級第一又怎樣,他們會說全市第一,全市第一又怎樣,還有全省第一。

丁霽嘆了口氣,揚起的心慢慢跌了回去,落回了從醫院離開時的憤怒而郁悶的狀態里。

林無隅看著丁霽得意的微笑在角一點點消失,他突然覺自己這個靈一閃的時機是不是挑得不太合適。

手機震了一下。

陳芒發來了幾個名字,按分數順序排列的。

林無隅只看了第一個名字,就把手機放回了兜里。

丁霽。

“沒想到啊。”林無隅沉默了一會兒,拿起杯子。

“得了吧,一開始你就想到了,要不你也不會先問同學,而且出了前五基本也就打聽不著了,所以你猜的就是我起碼前五。”丁霽也拿起杯子,跟他磕了一下。

“那我就不能直接打聽丁霽麼,”林無隅笑笑,“像你這種類型的帥哥,在學校隨便找個人就能問到。”

“你不認識我們學校的人啊,你要認識人,我第一次說我三中的,你就不會是那個反應,”丁霽看著他,“而且打聽人容易引起誤會,誰知道你是要打我還是要替人表白還是看上我了?”

“我真沒有……”林無隅嘆了口氣。

“不管有沒有,你的格肯定不會干這事兒,你跟你同學問的時候也不會提我名字,你肯定問的是三中前五有誰,對吧?”丁霽說。

林無隅笑著沒說話,丁霽不賣西瓜不可惜,真要不給人算命了還可惜的。

“所以你一開始就猜到了,”丁霽喝了口啤酒,“但你這人……怎麼說呢,其實特別善良,你知道我特別煩別人說我真聰明啊小神啊什麼的瞎JB夸,所以你得先確認。”

“但是最后你幫我確認了。”林無隅說。

“嗯,主要是怕你同學問不到,”丁霽指尖在杯子上敲了敲,“我也沒忍住,我就想看看學神知道我不是賣西瓜的會有什麼反應。”

林無隅喝了口啤酒,拿著杯子盯著丁霽又看了半天,最后把杯子往桌上重重一放:“我看人居然這麼不準……你之前為什麼不告訴我啊?”

“我沒告訴你嗎?”丁霽瞪著他,“說話講良心啊哥哥,我沒說我三中的嗎!我連我哪個班的都告訴你了吧!你不信啊!你上星期還在為我居然去賣西瓜痛心呢。”

林無隅一下沒忍住笑了起來,偏開頭樂了半天才又轉回來低聲說了一句:“不好意思啊,主要是你……看上去真的江湖的。”

“沒事兒,”丁霽擺擺手,“我喜歡。”

“嗯。”林無隅應了一聲。“我是說你對我這種誤會,”丁霽又補充,“我喜歡的,舒服。”

“嗯。”林無隅點了點頭,仔細又看了看以學霸份坐在他對面的丁霽同學,依然覺得有些意外,“所以……這個績你家里不滿意?”

“不滿意,”丁霽皺了皺眉,“我爸媽對我的期待就是個黑,就是吊在驢腦袋前面的那兒黃瓜……”

“一般況下大家都認為吊的那個是胡蘿卜。”林無隅說。

丁霽說到一半,被林無隅攔了這麼一下,愣了好一會兒:“您很嚴謹啊,還一般況下,還大家都認為。”

“不然呢,”林無隅笑了起來,“我也不知道驢吃不吃黃瓜。”

“吃吧?”丁霽想想也笑了。

這家店丁霽和劉金鵬經常來吃,跟老板兩口子都,老板娘把他們點的燒烤拿過來的時候,丁霽實在有些好奇:“姐,驢吃黃瓜嗎?”

老板娘直接往把盤子往他桌上一扔:“幾天沒見啊?學得跟個流氓一樣了?”

“什……我怎麼就流氓了?”丁霽愣了。

“是不是跟這人學的?以前也沒見過他,”老板娘往林無隅臉上掃了一眼,很不屑地說,“什麼黃瓜不黃瓜的,給我說這些,不學點兒好的!”

“我?”林無隅震驚了。

老板娘也沒理他倆,扔下盤子轉就走了。

丁霽頓時笑得拿起杯子半天都沒喝進去一口啤酒。

“怎麼看也得是我跟你學壞了吧?”林無隅實在不能理解老板娘的這個判斷。

跟我,”丁霽邊樂邊說,“知道我從來不開這種玩笑。”

“我看著難道很像開這種玩笑的人嗎?”林無隅嘆了口氣,“反應過來了我都還沒反應過來呢。”

“為正經的學神,”丁霽沖他舉了舉杯子,“來。”

“為……”林無隅想了想,“可的小神。”

丁霽沒說話,也沒

“想翻臉先等我說完,”林無隅出手指在他拿著杯子的手背上輕輕點了一下,“你是或者不是,都跟別人無關,既不需要證明,也不需要回避。”

丁霽眼睛瞪得大的,看了他能有五秒,然后才晃了晃手里的杯子,跟他磕了一下,仰頭把一杯酒都灌了下去。

“先說好,”林無隅說,“你喝高了我肯定不送你回去。”

“走著瞧,”丁霽挑了一下右邊眉,“不一定誰先高了呢。”

林無隅沒有這麼吃過燒烤,吃得跟打游擊一樣。

先是在店里吃,后來因為有點兒熱,人也多,他倆挪到了店門口的小桌子邊,再后來嫌吵,干脆去了店外頭,連凳子都沒有,桌子擺花壇邊兒,人就蹲坐在花壇的石頭圍欄上。

一邊拍著蚊子,一邊喝酒聊天兒。

如果讓老爸老媽看到了這一幕,估計會覺得他們一直以來對這個小兒子的判斷都是正確的。

果然是上不了墻的爛泥。

“鵬鵬,就是賣西瓜那個,”丁霽灌了半杯啤酒,拿起一串牛啃著,“他也跟我一樣,留守兒,而且他更慘,他留守了好幾年留到最后爹媽居然離婚了,兩邊都不要他,你說氣人不氣人。”

“那他跟誰過?”林無隅問,“他看著跟你差不多大吧?”

“他表叔,”丁霽說,“西瓜就是表叔的,鵬鵬幫著賣……我剛想說什麼來著?哦對了,他小時候,管他舅舅,過爸爸。”

林無隅笑了笑。

“我就沒這麼瞎過,”丁霽說,“我本就沒覺得我生活里除了爺爺小姑,還需要有誰。”

“是不是覺得父母像陌生人。”林無隅問。

“說陌生人吧,又好像不完全是,”丁霽擰著眉,“比陌生人更別扭,跟陌生人相完全是另一個模式……他倆是要強行參與我人生的陌生人。”

林無隅沒說話,往盤子里找了找,想拿串牛,手懸著半天也沒找到。

于是往丁霽那邊看了一眼。

丁霽正咬著倒數第二塊牛,跟他眼神一對上,立馬迅速把兩塊牛都咬到了里,然后一甩頭,一口都吃了。

“摳門兒。”林無隅說。

“二十個牛串!”丁霽轉頭沖店里喊。

“這頓我請的。”林無隅說。

丁霽一拍桌子,拿出了手機:“老板過來先把賬結了!”

“你這人怎麼這樣。”林無隅笑著把他手機拿過來,放到了自己兜里。

“你脾氣好的,”丁霽說,“我跟鵬鵬要這麼鬧,這會兒他肯定也跟我拍桌子,然后再為結賬的事兒打起來。”

“那不至于,”林無隅說,“你要真想結賬我肯定不跟你打。”

“那還是啊!”丁霽一拍桌子站了起來,“老板!”

“哎,”林無隅在他手上彈了一下,“你手機在我這兒。”

“靠。”丁霽看著他,“給我!”

林無隅抓著他手腕把他拉回了花壇上坐著:“你是不是喝大了?”

“不是,”丁霽說,“我一口酒就這樣,我爺爺說的,一口就現形,我跟你再在這兒喝一晚上,我還是這樣。”

丁霽還實誠的,他倆喝到快十點,丁霽還是保持著這個“現形”的狀態。

林無隅一開始沒太明白現形什麼意思,現在想想,大概就是發泄吧,丁霽平時話不算太多,在正常范圍,主要還是集中攻擊朋友圈,一天發個幾條十幾條的,喝了一口酒之后,就如同開了閘。

看得出沒喝醉,眼睛還很亮,思路也清晰,走路也跟平時沒什麼兩樣,就是話多。

丁霽的摔了一跤,住在醫院,現在他要回醫院,并不順路,但丁霽似乎已經忘了他倆不順路的事兒,只管往醫院的方向走,林無隅也只好跟著,沒有打斷他的話。

人都是需要發泄的。

無論你是半仙兒,還是西瓜仔,或者是年級第一。

機會卻并不多。

“我爺爺其實也舍不得我回家住,”丁霽低頭往前走著,“但是他倆沒法說,我畢竟是他們兒子的兒子,不過……”

丁霽突然笑了起來。

“怎麼?”林無隅問。

“我絕的,我爸寄回來的錢,大部分都沒用,單獨存起來了,”丁霽把胳膊往他肩膀上一搭,湊到他耳邊小聲問,“知道為什麼嗎?”

“我想想啊,”林無隅看了看他,“是不是怕你爸媽將來有一天會說,我花了多錢在你上,你還這麼不爭氣?”

“我靠?”丁霽很吃驚地退開一步看著他,“你可以啊,這都猜得到?”

“嗯。”林無隅笑了笑。

丁霽愣了兩秒之后突然嘆了一口氣:“我知道了,也就你能猜得到。”

“怎麼?”林無隅轉過頭。

“你是不是早就自己賺錢了?”丁霽說,“原因不會也是這個吧?”

林無隅沒說話。

“怪可憐的,”丁霽手在他胳膊上,“小可憐兒。”

“差不多得了啊。”林無隅說。

“你爺爺啊姥姥姥爺啊,不管你嗎?”丁霽問,“我姥姥姥爺沒得早,但是我爺爺還有我小姑,對我都特別好。”

“都不在一個地方,幾年也見不了一次面,”林無隅說,“我跟親戚都不太。”

“哦,”丁霽忍不住又說了一句,“小可憐兒啊。”

“……我打人了啊。”林無隅說。

“來來來,打一個我看看,”丁霽立馬來勁了,沖他一個勁兒招手,“我認識的學霸里,還真沒到過能打得過我的。”

“考完吧,”林無隅說,“我怕現在打一架咱倆有一個不能高考了。”

“我沒所謂的。”丁霽說。

“你最好有所謂。”林無隅掃了他一眼,收了笑容。

丁霽看著他:“突然這麼嚴肅?”

“我說了,”林無隅突然湊近他,一字一句,“不用向任何人證明,不用證明你是神,也不用證明你不是,聽懂了嗎?”

丁霽認識林無隅也有一段時間了,他的印象里,林無隅除了偶爾“冷”,一直都溫和,很多時候都是笑笑就過了。

還是第一次看到這麼嚴肅的林無隅。

丁霽從小到大不懼任何人,脾氣上來了誰他都敢懟一下。

但這樣的林無隅卻突然讓他覺到了力。

因為他迅速地明白過來了,林無隅這種反應的源頭。

他是“多余的人”,是“空氣”。“聽懂了,”丁霽猛地覺自己眼眶有些發酸,“我也就是隨口一說。”

這種直心的敏銳,丁霽在最疼他的爺爺上都沒有過。

林無隅又盯著他看了幾秒,才又開了口:“我有點兒……”

“什麼?”丁霽差點兒都抓不住自己的聲音。

“你請我喝杯酸吧,”林無隅指了指旁邊一個小店,“這兒有個酸店。”

丁霽覺有些迷茫,但還是轉往店里走了過去,錢給林無隅買了一杯芒果味兒的酸之后,他才說了一句:“你真的沒有什麼病嗎?暴食癥了解一下?”

好著呢。”林無隅邊吃邊說。

“你平時鍛煉嗎?”丁霽問。

“鍛煉啊,”林無隅點頭,“場上跑跑步,以前還打球,高三就沒打了,要打只能跟小孩兒打,沒意思。”

“這話說的,你也未必比高二的都大吧,”丁霽嘖了一聲,“說得跟個老年人一樣。”

“那不一樣,要說老年人我比不過你,”林無隅笑著說,“我還沒帶著咖啡伴的瓶子喝金銀花茶呢。”

“你是不帶,你也沒喝啊。”丁霽說。

林無隅看了他一眼:“摳門兒,喝你幾口茶記到現在。”“我且記呢,我這人就是記憶力好。”丁霽說。

“巧了,”林無隅把喝空的酸杯扔進垃圾桶,“我也是。”

快到醫院的時候,丁霽帶著他拐進了小街:“穿過去就是醫院了,我跟你說,這片兒就沒有我不認識的路……”

說到一半他突然停了,轉過頭:“我靠,你是不是要回學校的?”

“理論上是這樣,”林無隅說,“一路也沒找著機會走。”

丁霽愣了一會兒笑了起來:“哎!我就干脆沒想這事兒,那你趕回去吧。”

“我走回去啊?”林無隅說。

“不然呢,你也可以個車啊……”丁霽想了想,“行吧,我給你個車,我耽誤的麼不是,去醫院門口吧,那兒好定位,還能再聊會兒。”

“嗯,”林無隅點點頭,“要不我再上去看看你?”

“別了吧,”丁霽說,“估計我媽在,我說了吃完飯就回醫院,可能不信,會在醫院等著。”

“現在也不是剛吃完飯的時間了,”林無隅提醒他,“你也沒跟我說一聲要早點兒走。”

“怕屁,”丁霽有些不爽,“我就是故意的,我叛逆著呢,不是什麼省心孩子。”

林無隅笑了笑。

小街里走了沒幾步,迎面突然走過來五六個人。

這小街說是小街,比胡同也寬不了多,這幾個人一過來,把路都快給堵上了。

而且走路的姿勢非常夢幻,林無隅差點兒沒看明白。

一水兒黑子加花襯衫配顆油頭,架著膀子,左一甩右一浪來回晃著就過來了,氣勢上非常有八十年代老片兒里打砸搶的范兒。

“這什麼玩意兒?”丁霽在路中間停下了,“掃街呢?”

林無隅剛想拉開他,怕他喝了點兒酒惹事兒,一抬眼看到這幾位大哥前頭還有個退著走的,手里舉著個云臺,上面架著手機。

“……拍視頻呢吧?”他說。

“我靠,”丁霽也看到了那個人,轉就往回走,“走咱讓開點兒,讓他們一條過,萬一鏡了丟不起這個人……”

林無隅笑了笑,跟著他轉往回。

還沒邁步,前面樓道里轉來了斥罵聲,還有凌的腳步聲。

還帶劇的?

沒等他理清這是個什麼類型的牛視頻,樓道里傳來了類似皮帶在人上的一聲響,接著一個男人嗷了一嗓子。

丁霽猛地停下了:“這聲音……”

一個只穿著的年輕男人從樓道里飛了出來。

“我老六?”丁霽著聲音有些吃驚地說了一句。

“你認識?”林無隅問,“這拍得有點兒水平啊……”

很真。

飛行的老六是用臉著的陸,但是很快又跳了起來,轉臉看到他們的時候,先是一愣,接著就對著丁霽沖了過去:“快救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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