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景緞》第二百二十章

正當文淵疑之時,小慕容四下奔波環顧,轉過兩個轉角,已見到四名死士架著華夫人的背影,立即提氣道:“文淵快來,這兒有人!”

一出聲,其中二仆頓時回拔刀,疾沖上前。小慕容法輕靈,隨意應付了幾劍,文淵便已飛奔趕至,抖開一陣“滄海龍”劍,劍

刃擺,兩名死士幾乎同時中劍,同時跌退數步,同時重起攻勢,只只掄刀劈砍過來。兩道匹練似的刀來勢狠辣,勁道堪稱一流,卻由兩個

渙散失神的瀕死之人使將出來,可說是他們生命里最后的殘

文淵劍一振,兩名死士分別從他左右兩側沖了過去,腳步錯落蹣跚,順著余勢先后栽倒在地,兩把刀落地輕彈,鏘然發了一陣響。余下兩名死士一個回頭阻攔,另一個發一聲吼,挾著華夫人直沖出去。小慕容“霓裳羽劍”一經展開,先將那回頭的死士擋了下來,輕聲道:“

快去!”文淵道:“小心應付!”足尖一點,憑著“風行”法追了上去。

那死士正急竄下樓,驚覺文淵追至,子一騰便從樓梯旁直翻過去。文淵聽得分明,轉一劍揮去,那死士回招架,卻是把華夫人推出

去當盾牌。文淵聽得風聲太廣太沉,知有異,當下轉腕收劍,左掌拂出。那死士仍是藏在華夫人后,要讓文淵誤傷于,自己再趁機奇襲

.卻不料文淵出的乃是擒拿手法,五指一華夫人子,“瀟湘水云”勁圈出,便將華夫人拉出死士挾持,左臂順勢抱住,心道:“果然是

位姑娘,該是師兄要我救的人罷?”

那死士大為驚怒,虎吼著撲上前去,文淵右掌劈出,迅捷無倫地連拆三招,“砰”地拍中死士天靈蓋,就此了帳。卻聽周遭人聲漸響,又

有不死士發現兩人,蜂涌而來。文淵暗暗皺眉,心道:“且先安置這位姑娘,方能放手一斗。”

當下低聲道:“姑娘,你能走嗎?”他看不見華夫人面貌裝,只道便是位年輕姑娘。華夫人虛弱之極,勉強提聲道:“我……我只腳已

廢,走不了。你放下……放下我……”文淵一怔,心道:“這可麻煩了!”

耳聽眾死士大舉近,片刻便要層層包圍上來,文淵雖自認不難,但要順帶救人可就不甚容易,當下歉然道:“事態急,多有失禮

,請姑娘見諒。”

手抱起華夫人,一使“蝶夢游”法,當先避過了一名死士的長劍襲擊,形飄然流轉,循著耳畔風聲覓路急奔。他雖不閣中格局,

但是有人聲就有路可走,倒也并不為難,一逢死士上前,便是幾劍狠招一一驅散,銳不可當,直闖出去。

華夫人給他這麼抱著,卻是頗有窘態。在繡榻上只及披,卻無力結帶束,從前面看來仍是春,大有可觀。別說此刻

衫不整,就算穿戴整齊,如此挨著一個年輕男子也是件尷尬事,何況如此?雖然隔了層袍子,華夫人仍不免只頰發熱。好在文淵目不見

,手下也安安分分,沒直接著華夫人幾,否則華夫人更不知要如何難為了。

子雖提不起半點勁力,但眼力依舊,凝眸看著文淵形、劍招,心中暗暗納罕:“這很像是本門的法,但又似乎別出心裁,另有一

功。這不會是韓師兄教出來的弟子,莫非是揚兒說的那位師弟?”

文淵折回原,已不聞小慕容的聲音,心道:“小茵打到哪兒去了?”

側耳一聽,人聲多從樓下傳來,當下重新沖下樓去。一路上韓府死士前仆后繼,無一不是出盡狠招,將文淵攔下來刀分尸。文淵聽得

眾死士呼吸重,知他們是拚著損毀真元、發狂死斗,不由得搖頭嘆息,心道:“韓虛清造的孽!”

頻頻出劍,將沖上前來的死士一一送上黃泉路,不過片刻,已護著華夫人殺到了一樓。

才到回廊之間,已聞廳上殺聲更熾,兵刃互擊之聲不絕于耳。廊上無甚轉圜余地,文淵使開小巧劍招,在死士群中緩緩推進,忽然耳中聽

得幾聲子呼喊,極其耳。他正待細細分辨,那聲音突然高喊起來:“是文師兄!

喂,喂!快快,文師兄,快來這兒!“語調欣喜,頻頻呼喚。文淵心中愕然:”這聲音,可不是師妹麼?“只聽刀劍相斫聲中,摻著咻咻

破空的鞭子聲響,果然是華瑄的手筆。

當下文淵更連連揮劍,加殺近,道:“師妹,你怎麼會在這兒?你該在巾幗莊里罷!”華瑄甚是歡欣,說道:“你都來了,我怎麼能

不來啊?

我當然會來找你啊!“文淵大頭痛,連連搖頭道:”你來了,可有誰陪著紫緣?再說……“一劍劈翻了個猝然撲近的死士,又道:”

再說,難道你要來跟韓虛清過招麼?“華瑄笑道:”這個,文師兄你就不用擔心啦!我把紫緣姐姐也帶來了。“文淵驚道:”什麼?“華瑄道

:”還有楊姐姐、趙姐姐、任師叔…

…然后我們這路上又到那兩個姓林的,還有另一個柳姐姐,通通一起來了。慕容姐姐跟我說,我一個人跟來太危險了,不如回去把

大家一起找來,那就兩邊都安全啦!“

當天埋業寺中小慕容、華瑄竊竊私語,此時文淵一想,立時明白,不一陣暈頭轉向,苦笑道:“好師妹,你也真是……連趙姑娘都找來

?你可別累得舟車勞頓,了胎氣。”華瑄道:“這個可別賴我,那是楊姐姐找來的,而且趙姐姐自己也想來見向師兄啊!反正我們……

咦,這……咦?”

這時兩人各自殺退群敵,湊到一了死士們的重重阻隔,華瑄這才看清文淵還抱了個婦在旁,更兼衫凌人,不為之

愕然,跟著小一撇,怏然問道:“文、文師兄……你……你抱著誰啊?”

文淵才剛靠近師妹邊,忽聽語氣一變,喜意急降,醋勁上涌,擺明了有所誤會,當下慌忙解釋道:“這是……”仔細一想,心道:“

這位姑娘是誰?我……我也不知道,怎生講得清楚?”當下含糊帶過去,道:“是師兄吩咐我救的,我也還不知是何人?這位姑娘氣力甚虛

,又是只腳殘疾,我只得抱著。”華瑄心里仍是一陣酸溜溜,低聲道:“那……那也應該先穿好服。”文淵聞言一驚,道:“啊?我……我

不知道,服怎麼了?我可看不見啊。”心想若是這姑娘衫不整,自己卻沒多加留意,豈非輕了人家?一思及此,頓時局促不已。

華瑄也非當真生氣,一見文淵如此,自然相信所言,輕聲道:“文師兄,你啊!”握起拳往他肩上輕輕一敲,手抱過華夫人,笑道:

“還是我來照料吧。咱們快回大廳,大家都在那兒呢。”一邊說,一邊低下了頭,正想替華夫人穿好裳,兩人一照面,忽然靜住。

華夫人一看見華瑄,心中已是劇震難言,強睜著朦朧昏沉的只眸想看清楚;此時面對面見著兒,那眼更仿佛要化無形的力量,

把眼前的華瑄竭盡所能地拉近于,靠近點,更靠近點……母親的眼眸里,糾纏著不知多緒:激、傷痛、思念、關……華瑄突然呆住

,心思忽,又帶著幾分惶然,低聲道:“你……你跟我好像……呃,還是我像你?你……你……”凝一陣,復又迷惘起來,道:“我們…

…一定見過罷?”

華夫人心神激,輕輕點頭,眼眶忽而一熱,頰邊溜下幾許淚珠。華瑄突然“啊”地一聲大,聲音如帶嗚咽,微微發。文淵驚道:“

師妹,怎麼了?”

他只道華瑄為死士襲擊,一驚之下,卻聽后一陣重步踏地,倒真有另一批死士趕了過來,當下道:“先到大廳上去。師妹,快走!”

小慕容的聲音卻在另一頭遙遙響起,從無數死士的刀劍隙里傳來:“文淵,文淵,你在哪里?”文淵高聲喊道:“在這兒!可過得來麼

?”小慕容道:“你才要過來,你師兄跟韓虛清在這兒!”文淵心頭一,提聲道:“好,我這就過去。小茵你還是過來這兒接應師妹,

護著那位姑娘上大廳去。快!”當下提劍沖殺過去,接連解決了七八人,方與小慕容錯而過。小慕容突然轉道:“等等!”文淵急忙停

步,道:“怎麼?”小慕容手一攬他脖子,飛快地吻了一下。

文淵但覺地一陣幽香,心頭猛地一跳,正自錯愕,卻聽小慕容嘻嘻笑道:“陣前犒賞。沒事啦,快去快去!”一閃,又往華瑄所

在沖了過去。文淵哭笑不得,心道:“倒是談笑用兵。”當下抖擻神,鋪展劍勢,殺過了重重死士阻攔,赫然聽見前方掌風呼嘯,正是向

揚與韓虛清對掌纏斗。

已是閣外游廊,向揚、韓虛清邊斗邊行,掌風波及范圍不住擴大,所過扶欄盡毀、椽柱迸裂。文淵喝道:“韓虛清,我又來了,看

劍!”驪龍劍猛遞數招,迅如震電。

韓虛清徒手迎戰向揚,在九通雷掌神威之下,本已難占上風,此時文淵又至,更如同雪上加霜。數合之間,韓虛清被得翻出廊外,聽著

向揚一掌余勢摧毀半道圍欄,臉愈發沉。

師兄弟二人追庭中,兩下合圍韓虛清。向揚喝道:“韓虛清,你還不認栽?”

一掌擊出。韓虛清把掌力一圈,竟也合了十景意象,不再拘于劍招,這一手“平湖秋月”與向揚掌力一對,驀地宛若水月相溶,使雷掌

威力煙消云散。韓虛清臉笑,說道:“我參十景緞中的武學,武功造詣已是學究天人,豈會落敗?”

向揚緩緩搖頭,道:“十景緞里頭沒記載什麼武功。你臨時憑空創招,雖然難得,可與十景緞毫無關系。”韓虛清卻在這一招之利下重拾

自信,睜得眼眸灼亮,道:“不錯,我乃天縱奇才,創此武功又何須倚賴些須錦緞?”右掌五指虛抓,疾探向揚間,勁沉穩,久斗之下尚

無衰象。向揚避招還擊,閃電般與韓虛清連拆數招,勁互搏,震響不絕,邊打邊走,又慢慢從庭園打到了屋子里。

文淵看不見韓虛清招數如何,但以耳代眼,另可窺得一番眉目。他聽韓虛清自言參悟“十景緞”,當下一邊替師兄掠陣,一邊細聽韓虛清

出手方位、勁道,心道:“且試他一試。”當下一劍出,乃是一曲“石上流泉”之意,劍如碧水潺潺,深幽澗邃遠之致。韓虛清豎指作“

指南劍”架勢,卻以另一種巧勁道彈開劍勢,萬萬不是指南劍之道。文淵喝道:“好!這招什麼名堂?”

韓虛清正在自滿自得,聽得一聲“好”字,得意更甚,順口便道:“此乃”蘇堤春曉“,諒你小輩智識淺薄,也不識得。”文淵聞言一笑

,說道:“原來如此。這等平庸功夫,我平時倒真是不愿涉獵。”韓虛清臉驟變,冷笑道:“小賊,你也只有皮上的功夫厲害。單憑口舌

之快,哪能勝我?”只掌翻飛,仍與兩人斗個不相上下。

文淵一彈長劍,會同著這清音振,揚聲說道:“韓虛清,你從西湖十景化出攻守招式,我則是從琴曲之中領悟武功。但我是從小練琴,

與琴為伴,你這輩子卻可曾踏上西湖邊的泥土一步?”韓虛清眉頭微鎖,并不回答,拆解向揚攻勢的手法卻微顯倉促,不甚靈便。文淵又道:

“從山水之中領悟深奧武學的前人,古來多有,哪一個不是親眼目睹那山水奇景,這才有而發?你看這錦緞上的圖樣,就算縱其想像,也不能親會那十景之妙,武功徒其形,豈能窺得深微意致?”

韓虛清心中惱怒,暗暗咬牙,一時給向揚退數步,幾乎撞上門墻,急忙順勢出房,又至廊間。他得一口氣,狠笑著道:“小鬼,你也

不過湊合著幾首琴曲了劍法,竟敢說我?我能得十景之形,你的劍法可能發琴曲之音?你才當真是淺之至!”

廊上正有幾名死士,此時齊往向、文二人沖去。向揚發掌擊斃二人,喝道:“師弟,你就破了老賊的功夫,他心服口服。”文淵道:“

正有此意!”他殺退死士,四竄的劍陡然束為一約泛寒煙,一眨眼便刺到韓虛清膛。

韓虛清掌風一揮,使得一招“曲院風荷”,掌影層遞如浪,滿擬一掌震開劍刃,立可反擊。

文淵腳下一歪,忽然蹣跚倒,猝然劍。

急逾奔雷的劍勢說收就收,竟無毫窒礙。練的力從劍尖猛地繞回文淵子,從他斜揚的左掌迸發出去。“啪”一聲裂響,韓虛清的

袍子在右肩上開了道大,竟已中招。

掌力雖然未中要害,但已將韓虛清打得連退幾步,臉上頓時失。向揚大聲喝采:“好!”心中一喜:“師弟真是專破怪招的一把好手,

這一看,我也懂了。”

要知道文淵只聽聲音,首先不招數目;練過了“文武七弦琴”,又深知這種自悟武功的境界,實非一朝一夕可以大,他自己也經過

了多次輾轉研,這才練到了琴劍合一、融合得無跡可尋的境界。韓虛清這十景武功,在他耳中聽來實有太多欠缺深思之,縱然他本武學

深,招數上許多缺點因而不顯,偏偏這路武功的“寓景于武”一旨,正近似于文淵所長。韓虛清不使練的本門武學、甚至皇璽掌,卻使這

十景武功,就文淵的角度看來,真如舍盛饌而就疏糲了。

文淵施展“酒狂”曲意,腳步迂回,跟著連攻數劍,韓虛清一時手忙腳,“曲院風荷”早被破了個干凈。向揚雖不若文淵那樣一眼看

韓虛清武功本質,卻能把七弦、十景兩種武學擺在眼前,登時看出高下,韓虛清這套新武功的弱點一一呈現。

他清楚知道:“十景緞并非武功笈,這我親會過了。韓虛清看了十景緞,看來志得意滿、武功大進,看來還兼收壯之功,不過…

…那也不過是他的一一展現,全是他心里自以為如此,子便也當真起來。看來他真正的收獲,就是”自欺欺人“的本事翻上了拔尖兒的

境界,前一刻這麼說,下一刻又不認了。同樣看了十景緞,我仿佛沒直接得到什麼……”

向揚猛擊一掌,正被文淵攻得狼狽不堪的韓虛清招架不來,勉強出掌,當場給“夔龍勁”震得飛了出去,撞得后頭幾個死士人仰馬翻。韓

虛清急忙起,強抑中鮮,卻見向揚、文淵步步進

勢失利,韓虛清那虛浮的自信霎時搖起來,滿眼脹裂,狠狠低嚎:“向揚……文淵!你、你們……”咆吼幾聲,竟有異于生

人之

向揚喝道:“韓虛清,你斗不過我們的,停手認輸罷!看在……”他本想說“看在師父份上”,卻想起他長年謀,師父之死、師娘被囚

都與他相關,龍馭清死于其手,任劍清曾遭他襲,放眼師門長輩,居然沒人能稍加開其惡,當下說道:“……看在你曾是本門長輩,也不

見得非要殺你不可。”

韓虛清嘿嘿慘笑,只目暴睜道:“殺我?你們……憑你們?”一指向揚,厲聲吼道:“你算什麼東西!我看了十景緞,就能悟出至妙武學

就非凡,你卻沒看出半點門道!”向揚微笑道:“難說,我看到的……可比你要來得多。”韓虛清猛吸一口氣,道:“什麼?”聲音微微

,也不知是訝異、憤怒、還是懷疑。

看著韓虛清恐怖的眼神,向揚實在忍不住要笑,或是有點慶幸意味。他深深謝華夫人那聲叮囑,沒在十景緞中跟隨任何一項“”而

行,終能窺見自我。

那深不可測、深藏幽冥似的人形黑影,沒一點念包覆,向揚毫無遮蔽地與之相對,終于發現這心倒影的意義。正因為它不像韓虛清

那樣自我蠱、催眠,向揚從這其中看到的,乃是全無瞞的自己,長短優劣,一覽無,再不任何旁人褒貶、自夸或自卑的影響。

對趙婉雁的意、師弟師妹的同門之誼、尊師之敬意、對敵人的仇恨、江湖同道的義氣、修練武功的才能、曾經搖的意志、一度失控的

狂怒,以及無數斷續零碎的思緒……一切都積存于此,即便是些他不敢相信屬于自己的邪念或就,也都如明鏡般擺在眼前,無法婉拒也無法

逃避。

如果人是個瓶子、十景緞是一泓泉水,那麼在向揚看來,韓虛清無非是裝了滿滿的污水,份量雖重,回頭卻要益發腐臭。至于他自己,卻

是拿這水清洗瓶子,滌塵濯洉過后,雖則空空如也,卻可一新氣象地留待來日之滿。

向揚神清氣爽,微微運勁,掌力依舊沉猛,對付韓虛清絕對足夠。一次領悟“十景緞”的經驗沒能讓他當下便變一個人,但向揚心滿意足

.他知道這會是個影響深遠的經歷,總有一天,他會驚覺自己的長,會是歷時長久的胎換骨。

無論如何,也比眼前這拚命雕琢自己、愈形枯槁的韓虛清要來得好。

韓虛清厲聲狂嘯,打破沉默,劈手奪過一名死士的佩劍,“三潭印月”、“斷橋殘雪”、“只峰云”連環使出,只目紅,打法直若瘋

狂。文淵舞劍如展扇,劍大片悠轉,叮叮當當響個不停,一口氣把這劍全數接下,向揚掌力猛發,不過三掌之間,已隔空震斷韓虛清手中

長劍。

連番挫之下,韓虛清已然重,發髻斜,此刻但覺氣力點滴流失,面容扭曲,額間青筋墳起,脈幾乎便要裂。他陡然狂

聲,反手抓出,卻非攻擊向、文二人,而是掌擊一名死士心口,一掌拍過,猛地順勢沖了出去。這死士哪里想得到主人竟會對己出手,連驚恐

的念頭都來不及轉,便已氣絕。

文淵愕然道:“他打了誰?”向揚道:“他一掌殺了自己屬下,這……”心中覺不妙,疾步追上前去,喝道:“韓虛清,你瘋了麼

?”一掌拍去,韓虛清卻只躲不擋,奔行間只掌連拍,又殺了幾名死士,愈奔愈快。

文淵劍攔截,韓虛清又是轉便逃,毫不戰。

向揚、文淵哪肯放過,銜尾急追。韓虛清奔在前頭,一遇死士,一概重掌擊斃,反倒像是幫兩人開路。急奔之中,向揚瞥了其中一個死士一眼,卻見那死士中掌之腫脹,頗不尋常。跑得幾步又看了下一個,登時看了個清楚:那著掌似是被一吸力向外猛扯,并非瘀

脹,而是脈筋壞死碎裂,皮雖然完好如初,底下卻已是一團被撕扯離,怵目驚心。向揚驚怒不已,厲聲喝道:“韓虛清,你使

什麼邪功?”

文淵雖不見這異樣景,卻聽韓虛清掌力著之際聲音特異,似有一陣窸窣急響,有若蛇虺爬竄,聽來令人發。兩人驚疑之際,韓虛清

已沖出房廊,來到大廳。

大廳之中尚有數十名死士,正與慕容修、石娘子等劇戰方酣,小慕容、華瑄、楊小鵑、林家兄弟、柳氏姐妹全聚在一,圈子中間團團護

著數人,應賢、應能二僧早已不在。

任劍清傷勢已愈,此時正踢倒了幾名上前的死士,忽見韓虛清迎面沖來,當下喝道:“韓師兄,站住了!”大腳飛起,“云龍”逕掃過

去,韓虛清咬牙避開,仍不接招,形一閃,連殺三名死士。

向揚一見廳上眾人,先是一愕,隨即道:“大家當心!”沖到與任劍清相對的一側,以防韓虛清襲擊過去,除了任劍清、慕容修等數人

足堪匹敵,其余恐怕都要當場見紅。

韓虛清卻并不向這群外客下手,盡自在大廳上飛奔急繞,掌殺死士。慕容修正要斬殺一人,竟也被韓虛清沖過去搶先打死。慕容修怒道:

“韓虛清,你發什麼狗瘋!跟本大爺搶殺自己人?”

向揚低聲道:“恐怕他真是瘋了。”當下凝神聚勁,看定了韓虛清的向,只待他掉頭襲來,便要在這一掌了斷他的命。便在此時,向

后忽起喊聲:“向大哥……向大哥!”向揚一驚回頭,卻見人墻圈子里一個影,懷中茸茸的小白虎大聲咆哮,不是趙婉雁是誰?

楊小鵑手拉彈弓,正護在旁。

乍逢心上人雖足心喜,但在如此險地會面,向揚不免大驚,道:“婉雁?

你,你怎麼……怎麼會來?“趙婉雁聲道:”是楊姑娘帶我來的。向大哥,你……你傷得怎樣?“見向揚前創傷,頓時滿臉擔心

,憂形于。向揚笑道:”小傷,全不礙事。倒是你……“見趙婉雁上干干凈凈,全無橫遭兇險模樣,這才安心,道:”你千萬別出來,危

險得很。“轉頭一楊小鵑,只見笑容滿面,說道:”向公子放心,你安心迎敵罷!“向揚心中微,微笑道:”謝了!“

文淵來到廳中,只聽得眾聲嘈雜,死士悲嚎之聲此起彼落,竟有大半是給韓虛清所殺。文淵心道:“韓虛清殘殺屬下,定有所謀。若是發瘋,怎地不向我們出招?”

他聽見任劍清發喊,當即道:“任師叔,你傷勢大好了麼?大家可都安好?”任劍清道:“好得很!文……咳,你去護著你師娘師妹,

小心在意!”文淵又聽到“師娘”二字,一怔,心道:“怎地任師叔也……且慢,師娘?是說師娘?還有師妹……”心中一,正朝華瑄開

口相詢,忽聽韓虛清大吼一聲,最后一名死士也了韓虛清掌下亡魂。

韓虛清縱然大笑,迅如疾風的形赫然越過滿地尸骸,足尖挑起一柄染鋼劍,踢上半空一把握住,劍刃猛突發鏗鏗震響,所聚勁力之強

已遠逾他本修為范疇。

敗關頭,韓虛清決定榨盡手下死士的最后一點價值。他每一掌拍擊死士,都運上了“虎符訣”的收勁手法,盡可能在一瞬間取死士

力。這些力本非死士自行鍛煉出來,實為犧牲生命所換得的短暫力量,這時一被韓虛清走,經脈失衡,立時斃命。韓虛清如此急

速強攝力,頂多只能奪得死士的一、兩余力,囫圇吞棗之下,更無余裕將這些力轉化為本基,卻在最短時間積聚起驚人力

道,可供他作最后一搏。

可以說,他本幾乎也了一個“死士”,功力暴增,卻無與之相應的柢。

韓虛清已無退路,即使日后損及真元,功力可能反退幾分,也得在此背水一戰。

要殺向揚,要殺文淵……更要把該屬于他的人奪回來!

厲吼聲中,韓虛清聚滿功力的一劍筆直刺向文淵,劍上殘紅瞬間曳一線,倏地化為劃空而過的慘厲鋒芒。來勢太快,竟無一人來得

及反應阻攔,尖銳的疾響刺進文淵耳,不駭然一驚:“他的功力竟然遽增如斯!”

危急萬分間,驪龍劍橫一擋,只劍一,文淵陡然被震得五指迸張,驪龍劍“嗡”地出個極大的圓弧,猛烈震飛。韓虛清出猙獰喜

毫不停滯,直奔文淵心臟──

然而就只這麼一阻,轉機已至。“天雷無妄”掌力及時從中攔截,卻是不擋劍,磅然重擊韓虛清本人!

向揚這一掌蓄勁已久,剛猛絕倫,足可一掌震毀韓虛清全經脈,韓虛清焉能不擋?狠狠力轉劍勢,回削向揚這一掌,電石火,向揚亦

已難以變招,更不打算變招,照樣猛擊而出。彈指之間,文淵已得回旋余地,右手雖無力,左掌卻及時撈住驪龍劍柄,速度之快還不容它落地

一彈。

眾人才剛失聲驚,這一幕已將終結。

值此瞬間,文淵腦中似聞一聲弦,錚然余韻回響時,“廣陵止息”已應手而出,反手擎出的熾烈劍轟然摧碎韓虛清手里兇。殘劍碎刃紛飛中,向揚一掌正中韓虛清口,那半尺斷劍直上向揚襟。

一陣腳步啪地停下,任劍清、慕容修、石娘子同時止步,落在圈外。

文淵順余勢跪地甩劍,急收鞘,劍刃龍聲中,手臂尚難消盡“廣陵止息”

余勁,微微抖。向揚凝重之極地舉起手掌,緩緩退開一步,被斷劍陷的袍沉沉地落回原形。韓虛清形如鐘震,眼珠凸眶,似

掙出來,就在向揚收回手掌的一刻,仿佛驟失支持,手一松,斷劍落地,子向前傾倒,地面污太甚,竟揚不起一塵埃。

文淵站起來,苦笑道:“師兄……”向揚眼倒地的韓虛清,說道:“這一掌就夠了。師弟,很夠了!”

“廣陵止息”破其所聚功力,“天雷無妄”又毀了他全經脈,韓虛清雖尚未當場斃命,余下的一口氣卻已點滴流逝,再也凝聚不起。當

這僅剩的一點真氣終于耗竭,這畢生師門的韓虛清也終將歸于一壞黃土,再也無從為

華夫人掩面搖頭,啟嘆,但又輕輕掩,最終還是搖頭。縱然尚有余力,但面對這樣的韓虛清,也無法忍心下手,親自結束他的

命。

慕容修一瞥韓虛清,又環顧四,道:“都不手,是罷?”石娘子輕聲道:“不用手……慕容先生,也請你別手。”慕容修一瞪眼睛,道:“就讓他這麼輕輕松松去死?”石娘子微笑道:“看在三妹份上,嗯?”慕容修微微一怔,呸了一聲,道:“罷了!”石娘子微微一

笑,轉頭遠門外云霄。

韓家的戲,可尚未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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