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七住的那條巷子比我想像的還要破敗不堪，一華服的我在巷子里便顯得異常刺眼，就連高七家樓下的老太太都狐疑的看了我半天，才沖二樓喊道∶“高家妹子，有個大人找你們家小七。”

樓上下來的老婦人和我都頗有些意外地著對方，當然原因只有一個，作為混混的高七似乎不該和正在互相打量的兩個人扯上關系。

“老是高七的母親。”雖然高老夫人上的服已是補丁打補丁，可舉手投足間自有一番風度，看樣子應該是大家出，惡劣的環境并沒有把的文雅消磨殆盡，還能見幾分往昔的風采。

我說我并不認識高七，但有朋友告訴我，有些事他可以幫我。高老夫人有些憂郁的了我半天，才領我上了樓，進了一間漆黑的小屋，說∶“那就委屈公子在這兒等他吧。”

“你是個混蛋！”

著著鮮、一酒氣的高七，我忍不住罵道。

你是誰？我沒見過你。高七竟然出奇的冷靜，細長的眼睛象毒蛇一般盯著我。

“虧你還是個男人，看你娘穿什么你穿什么，你還有沒有良心！”看到高七的反應，我心中一，這個混混倒是個可造之才，有心試試他能承的底線，便有意激怒他。

“你穿的比我還鮮！”他馬上回了一句，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臉突然一變∶“你是高家的，對不對？我娘已經被你們害的夠慘了，還有臉說我！滾！”說著，揮拳就打。

我一抬手便握住了他的拳頭，拳上有些蠻力，可顯然沒練過武功。在我的力催下，他堅持了一會兒就放棄了抵抗，殺豬似的嚎起來。聲把高老夫人和一個俊俏的小娘子引了出來，看高七似乎吃了虧，都滿臉焦急的著我，高老夫人更是道，大人有話好說！

我手松開，高七卻又飛起一腳，我順勢一撥，他一個踉蹌差點坐在地上，可能知道和我相差太遠，他反護在他娘和那個小娘子前，臉上有了些恐懼之。

我不是什么高家的人，我姓王，杭州府捕快，說著我把腰牌一亮。

高七頓時神一松，“原來是捕頭大哥，小的沒犯過案，不知您老找小的何事？”，又有些狐疑∶“您老真是捕頭？”

我馬上就要調任本府了，是不是捕頭到時便知。

我的雙眼突然閃過一道厲芒，高七臉上頓時多了些恭敬，讓他娘進里屋歇息，吩咐那個小娘子端茶倒水，說這是他渾家，然后討好道∶“您老找小的有何吩咐？”

我沒搭腔，看高七家徒四壁，顯然潦倒已極，全家最值錢的恐怕就是他那服。我一皺眉，“高七，看你娘和媳婦，都是知書達理的人，你怎么這般不求上進？”

像是到了他的傷心，他一下子激起來∶“我既未讀書，又不識字，我怎么求上進？”

你有手有腳，卻五不勤，不事生產，整日在院賭館廝混，是何道理？

我是不上進，可我想上進的時候，高家讓嗎？我販布，他們把布染了；我開個吃茶鋪子，他們就天天在鋪子里打架，直到把我渾家帶過來的嫁妝都折騰了。我還會什么？我什么也不會！我不在院賭館里混點錢花，我娘和我渾家豈不要死？

說著說著，高七竟然委屈的哭了起來，里屋也傳來一陣低低的啜泣聲。

我細問原委，才知道高七的母親本是蘇州一個大戶高家主人的妾室，大婦怕高七分了自己兒子的寵，支使管家引高七不學好；等老爺子過了世，大婦更是找了個藉口把母子二人趕出了高家，又怕族人說閑話，便把高七往邪路上。他渾家是個讀書人家，自訂的親，雖說高七不長進，卻不肯悔婚。嫁過來之后，高七有心改邪歸正，正經干了幾回買賣，可一來高家人破壞，二來他也不是個善于經營的人，很快就把渾家帶來的嫁妝折騰了，沒辦法又走回了老路。

這小子倒真是個線人的好材料，院賭館本來就是消息的集散地，而他的家人也正好是保證他忠誠的有力武。我有心試一試他的觀察力，便突然轉了話題∶“聽說，孫妙到了快雪堂？”

高七有些丈二和尚不到頭腦，疑的道∶“是呀，是今早辰時三刻到的快雪堂，隨行的還有一個小丫頭。”似乎是想起了孫妙的麗，他臉上出向往之，眼睛也突然一呆，聽到我重重的一咳，他才清醒過來，像是明白了什么，他臉上輕松了許多，笑道∶“原來您老是想查的底呀。”

“手里拿著一把南蠻子用的團扇，看起來樣式很新，小的在蘇州還沒見過，估計應該是從松江那邊過來的，那里南蠻子的東西最多也最新。霽月齋的護衛韓征一直呆在邊，聽說霽月齋后天開業，沒準兒孫妙就是來祝賀的。”

“住在快雪堂的拂云樓里，上午一直沒出來，咱u霈]家的二公子出了一百兩銀子，都不肯現。”他嘆了口氣，“孫二看不到也好，別像李秀才那樣得了相思病，把自己的小命都搭了進去。”

幾句話看出了高七的見識和眼力，孫妙什么時候到的，同行是誰，城里流行什么，最近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事，他觀察的都很細致，霽月齋是個外來戶，還沒有開業，他甚至就知道了人家護衛的姓名，看來他在院賭館倒是沒白混。

我打定了主意，掏出了十兩紋銀，“高七，你不想一輩子呆在平里巷吧？”

我一出手他就吃了一驚，十兩銀子夠他一家舒舒服服過三個月了，他不清楚自己要付出什么代價，便沒敢接，著我等著下文。

我要你做我的線人。

高七臉上頓時起了戒，陪著笑道∶“您老？舉我了，小的不過是個擺不上臺面的混混，能給您老打探著什么消息呀？”他猶豫了一下，又道∶“您老初來乍到可能不清楚，魯老總最恨江湖人，連帶著線人也跟著倒楣，聽說他老人家剛上任那陣子，發現一個線人公布一個，現在大家可都沒膽子再去他的霉頭了。”

我知道魯衛把蘇州經營的如同銅墻鐵壁一般，沒有正當職業的江湖人本別想在蘇州立足，幫會更是被他清的一干二凈。江南是大江盟的地盤，它在重要的城市里都有分舵，唯獨在應天和蘇州看不到它的旗號。不過，魯衛對線人也這么嚴厲，我倒是頗為意外，一個線人一旦曝，等待他的決不是什么好下場。

“高七，我是看在你娘和你娘子的份上給你一個機會，沒有風險就能賺到錢，天下會有這樣的好事嗎？”我譏笑道，“我是差，魯老總那邊我來頂著。不過，一個月十兩銀子，我要的可是一個只提供消息給我的線人，否則，我會讓你死的很難堪。”

我的話里有種強大的力，而一個月十兩紋銀，也讓高七了心，他盯了我半天，才把銀子接了過去，“好，我高七就賭一回，您老可莫要欺我！”

我第一個要求就是讓高七搬家，又給了他二百兩銀子讓他開個賣胭脂水的小店，畢竟我需要一個合適的理由和場所來和他面。高七也是個心思玲瓏的人，馬上就明白了我的意思，說那就在夫子廟后面租個鋪子吧，那兒離快雪堂、麗春院都近，賣給那些姑娘也能賣個好價錢，只是胭脂水都是人用的，自己不懂這一行，還怕高家再來搗。我便指點他如何挑選上好的貨品，又告訴他說如果高家搗，就直接告到府衙，我在知府大人那里替他說項。

高七終于明白我是真心用他，沉默半天突然跪在了我面前∶“大哥，我高七是個混混，可也是個五尺漢子！大哥你放心，你待下來的事，我高七就是拼了命，也要替大哥辦好！”

“用不著你拚命，我只要你的消息。”我笑道。雖然高七表了態，可我并沒有完全放心，便找了一個無關要的事試試他的心，“高七，這兩天你就給我盯著孫妙，見過什么人，說過什么話，去過那些地方，吃過什么東西，甚至一天上幾次茅廁你都要一一打探清楚。”

高七辦起事來還真利索，等我晚上在老三味看到他的時候，他已經找好了鋪面，連家都搬了過去。

“大哥，這孫妙還真是不一般，青樓里的姑娘我見多了，沒看見這樣的。”他一口氣吃了一碗南瓜團子，一抹道。

我倆坐在鋪子的角落里，并沒有人注意我們，食客們的目都被玲瓏姐妹吸引住了，就連高七也忍不住多看了幾眼，艷羨地道∶“南哥什么時候討了兩個這么漂亮的人？”

那是我的小妾，過來塤un的忙。

高七立刻收回了目，“原來大哥和南哥是朋友，高七可就更放心了。”他剛進來的時候，看起來還有些張，此刻卻放松下來，“大哥，那煙花之地您可能去的，有句俗話，說‘鴇兒鈔，姐兒俏’，其實這兩樣青樓子哪一樣不呀？可偏偏我就是看不出來孫妙什么！你說鈔吧，頭午一口回絕了孫二公子的一百兩銀子；你說俏吧，下午城里幾個著名的才子聯袂拜訪，同樣吃了閉門羹，就連江南有名的畫師仇英說想給畫幅畫也不應允，天下還有這樣賣藝的嗎？”

“那是你見識。”我想起了蘇瑾，那個揚州聽月閣的頭牌、與孫妙齊名的“歌仙”，一開始不也一樣把我拒之門外嗎？這琴歌雙絕還真是一對兒呀，連對付男人的手段都有異曲同工之妙。

高七有些不服氣，“李朝云、白牡丹，人家也是名，可沒像這樣！”

孫妙乃名中之名。

聽我這么說，高七苦思冥想起來。我卻悠閑的著玲瓏穿花蝴蝶般的穿梭在桌子間，看那些食客都是一副心難耐的表，突然想起師父的一句話，“揚州的每個外鄉人看起來都很濺”看來蘇州也一樣啊。

“我總覺得哪個地方不對勁，可就是說不出來。”高七想了半天想不出個所以然，便有些泄氣，只是輸心不輸，“不過，像這樣跑碼頭，早晚有一天把客人都得罪了。”

“得罪客人沒關系，只要老鴇別得罪客人就行了。”一紅臉一白臉，冰炭同爐，讓你車到山前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這本就是家生財的不二法門。

可孫妙一向獨來獨往，并沒有老鴇替打理生意呀。

哦？我一愣，家中出的子多了，可uW的卻之又。名之所以能uW，是因為家之前投了巨大的心和家背后有強大的黑道勢力支援。像蘇瑾，若不是背靠聽月閣，有慕容千秋這樣的黑道巨富捧，可能還沒等紅起來，就被摧殘的無完了，哪能到我來取的落紅？

“背后可有什么靠山？”原本是想試試高七，卻得到了意外的消息，這孫妙若是沒有靠山的話，以的份云游四方，豈不是個絕妙的線人？

我一較真，高七卻有些拿不準了，訕訕笑道∶“大哥，我這就去查！”

高七走了，我無事可做，便留在了老三味。鋪子里的人川流不息，南元子忙的連招呼我的時間都沒有。等敲過了定更鼓，客人才漸漸散了。

“你嫂子今天要高興死了。”南元子一算竟比平日多賺了一倍有余，憨憨的臉上滿是笑容，“就是委屈了兩位弟妹。”

我笑著說，什么委屈不委屈的，吃回來就是了。問∶“老南，你知道孫妙嗎？”

玉夫人聞言白了我一眼，南元子看在眼里，便期期艾艾的不言語。我轉頭瞪了一眼，道∶“無暇，男人說話，人添！”

話一出口，才想起無暇其實是玲瓏的母親玉夫人，心下不由一呆，玲瓏姐妹也一愣，下意識的著母親。倒是玉夫人出人意料的把頭一垂，撅起小低低說了聲“是”，便拉著蕭瀟和玲瓏跑到了一邊。

玉無暇真是玉夫人嗎？剎那間我有些迷茫。正巧南元子的小妾送來了冰鎮玫瑰楊梅湯，無暇、蕭瀟四便圍過去品嘗，一喝之下連聲呼好，就七八舌的請教起如何藏冰，又如何焙制玫瑰來。

南元子看著艷羨道∶“老弟治閨閣如治軍，弟妹們如此融洽，真讓人佩服。”

我心道，玲瓏、玉夫人原本就是母，蕭瀟則是們的救命恩人，又肯保持低調，相不好那才見鬼了。看他似乎忘了我的問題，便提醒道∶“老南，孫妙！”

“老弟，你還真執著！”他哈哈一笑，“高七說得不錯，孫妙是個獨來獨往的藝人，名有些屈了。”

我心里一震，在嘈雜的人群中他竟然能分心二用，聽到高七刻意低的聲音，他力的修為即便比我差，也肯定要比魯衛強。雖然我知道他是個江湖異人，卻沒有料到他會有這么強的武功。

南元子眨了眨眼，“老弟，打仗要知己知彼，對手的實力固然要了解，朋友的況也要清楚喔。”

我眼里流出激的神，我知道這是南元子用一種特殊的方式告訴了我他的真正實力，萬一出現急況我可以據此迅速作出判斷，不會因為錯誤估計朋友的實力而導致錯誤的結論。

沒有人包，也沒有人捧？那怎么紅的？

南元子有些狐疑，老弟，你不是個賊嗎？你怎么會不知道三年前杭州西湖的那場琴簫會呢？

“不錯，我是個賊，可我是個一品賊，勾欄院里的子就算是天仙，我也不會有多興趣，那些用銀子就能買到的人對我來說實在是缺征服的快。琴簫會？很出名嗎？”

我并沒有說謊，江東四大名中的天香樓李玉、聞香院孫碧、碧濤閣王曲在與我一夕之歡后被我棄之如鄙履，只有蘇瑾費了我一番心思，不過我卻得到了盛的回報。

“他的，做賊也有這么多規矩。”南元子苦笑一聲，“不過，孫妙還是個清倌兒，拿錢怕是買不到了。也難怪你對興趣，有征服嘛。”他隨口取笑了我一句，接著道∶“至于琴簫會之所以有名，卻是因為那只簫的主人太有名了。唐寅唐伯虎，你總該知道吧？”

原來竟是我的前輩，桃花庵里的桃花仙。看南元子臉上出向往的神，我知道唐寅在蘇州人心目中有崇高的地位，一個賊竟讓人如此尊重，看來我的前途還真的大有可觀呀。

“唐大師的簫正吹得西子湖畔落英繽紛，孫妙的七弦琴響了，琴簫合奏，如同天籟一般，聽得游人如癡如醉，失足掉進西湖的竟有二十余人。”看起來不像讀過什么書的南元子此刻卻口吐蓮花，讓我越發覺得他深不可測。

“一曲漁樵問答奏畢，唐大師只說了一句‘絕妙’，便飄然而去，不過，有這兩個字也就夠了，孫妙由此一舉名。這以后，便活躍在杭、寧、蘇、松四府，價也是越來越高，聽說大鹽商沈舟為了給母親賀壽，用了三千兩銀子才請。”

孫妙紅得這般傳奇，我的好奇心更重了，我甚至盼后天早點到來。

回到自家宅院，丫鬟們伺候著梳洗完畢。蕭瀟并不避諱房里的丫鬟，赤著軀給我洗頭背，倒是那兩個小丫頭明珠、喜子未經人事，一直紅著臉在旁邊塤uㄐA一俟完畢便倉惶而去。

主子，快收了玲瓏吧。丫頭們已經在議論了，說玲瓏到底是主子的什么人，說是妾室吧，怎么不見主子寵幸們？

這些丫頭倒嚼舌，趕明兒找個管家好好管教管教。

蕭瀟噗哧一笑，“主子這次怎么不急了？”換了一只手搖扇子，又笑道∶“蕭瀟看玉瓏天真爛漫的，反倒是玉玲好像有些心急了。”

“就眼尖。”我著前的那對凸起，覺著它我手下的劇烈變化。“爺我現在還真有些后悔沒在船上就把玲瓏姐妹做了。”，我苦笑道，“老魯是江南第一神捕，肯定看得出玲瓏仍是完璧，現在收了們，還不得讓他以為我是一個禽呀！畢竟在他腦袋里，玲瓏的母親才過世。唉，這次爺我可真是作繭自縛了。”

“主子……不是怕……魯大哥吧～”蕭瀟支撐不住子，一倒在了我懷里。“主子是怕無暇姐姐吧。”眼如的道。

“我怕？笑話！”我一腰，分便進了蕭瀟那絕代名中。我怕嗎？我腦海里浮現出玉夫人低著頭撅著小的憨模樣，看蕭瀟的臉上浮起仙死的表，我明白我怕的其實并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