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宮爺，七千九百兩，。”

眼下拍的正是那對蛇形寶石耳環，價格并沒有因為競爭而高的離譜。一來屋子里的人大多是縱橫商界的大老，自然沈得住氣；二來李寬人把飾品介紹的極是細致，什么樣的形、什么樣的穿戴它好看，該配合其他什么樣的飾品都一一道來，讓眾人心中有數，自己究竟該買還是不該買，于是價格就被控制在了一個合理的范圍，得到的人在覺得自己很有面子的同時又不會覺得太挨宰，而沒得到的人也會給自己找出一個恰當的理由，不是我沒錢買，而是它并不適合我。

我只是替玲瓏選了一對寶石簪子，又買了一只玉煙袋準備送給魯衛便歇了手，躲在角落里看李寬人得心應手的駕馭著每一個飾品的拍賣。屋子的氣氛越來越熱烈，因為后面的飾品越來越富有創意。當蘇州的四大名白牡丹、宋阿紫、李朝云和畢玉林都亮過像之后，眾人都在猜測究竟是誰來領銜最后的軸戲。

屋子里突然變暗，大門和四周的窗戶眨眼間被厚厚的黑絨遮住，仿佛夜幕降臨一般。就在花臺四周亮起燭的時候，屋頂天花上現出了一個三尺見方的窟窿，隨著一陣琴聲，一個白子飄然而下，正落在了花臺上。

人真的可以花閉月吧。方才還和白牡丹、宋阿紫們爭奇斗艷的鮮花此刻全失去了，白子冰雪無暇的面容甚至讓我忽略了上那些與燭相輝映的瑰麗珠寶。

蘇瑾當年也不過如此，琴歌雙絕，果然名不虛傳。

看的形打扮我知道就是方才在亭子里彈琴的孫妙。深邃如夜空般的雙眸掃過屋子的每個角落，冰冷的目讓我覺得有些銳利。那目似乎在我上多停了片刻，我正揣其中的原因，就聽李寬人道∶“鉆石烏金流云冠，起價兩萬四千兩。”

我這才注意到頭上那頂流云冠，說是冠，其實倒像個束發的帶子，帶子的曲線如同流云般飄逸，上面鑲滿了鉆石，仿佛夜空里明亮的星辰。

兩萬六千兩的價位轉眼就被三萬兩的高價取代了，喊出這個價位的是我旁邊那個姓沈的花花大，在此之前他已經買下了五件飾品，是拍賣會上一個耀眼的角。

沈兄，這流云冠似乎不太好配呀？

他卻得意的拿出了方才購得的一個鉆石項圈，邪里邪氣的一笑道∶“老弟，你看配它如何？”

我眼睛一亮，“沈兄是想打扮一條狗？”

這你都能看得出來？……李掌柜，三萬三千兩。他臉上一副遇到知己的模樣，“看不出老弟也是此道高手啊。不過，”他低聲音，嘿嘿笑道∶“我不是打扮狗，而是要把人打扮一只狗。”

就像武林中的高手并不容易到一樣，賊界的高手也是可遇而不可求。沈大竟然是個中高手，真讓我頗為意外。他一面小聲給我講解著如何調教出一只人形犬，一面和另外兩人競爭著這頂流云冠，最后他用幾乎是底價一倍的四萬五千兩銀子打敗了那兩個競爭者。

沈大給我打開了世界的另一扇窗。師父教我如何去征服一個人，而他則告訴我如何把人徹徹底底的踩在腳下，我聽得脈噴張，一個念頭漸漸在我腦海里形，我是不是該把湖小筑的那些人也一個個的調教一只只人形犬呢？

“南洋黑珍珠鉆石項鏈，一萬九千兩。”

李寬人的聲音把我從遐思中驚醒，看孫妙脖頸上的一串黑的珠鏈閃著烏黑的芒，越發襯得賽雪，想起玉夫人的如玉一般的晶瑩剔，正和這條珠鏈是絕配，我便喊出了新的報價。

二萬二千兩。

說起來二萬二千兩并不貴，黑珍珠雖不如檀珠那樣稀，可也相差無幾。這條項鏈上的珠子和我在寶大祥買的那條檀珠項鏈大小幾乎差不多，價錢卻差了一倍，殷二姑娘說霽月齋的進價異乎尋常的低，看來還真是如此。

二萬五千兩，對面一個二十七八歲的英俊漢子沖我微微一笑。

屋子里二十幾個人中只有三個年輕人，除了沈大和我，便是這個漢子，我自然關注他。他參加了幾次競爭，不過并沒有像沈大那樣瘋狂，似乎心里有個底線，超過了便就決然放棄，頗有些大家氣度。

三萬兩！

喊出這個價位的竟是沈大，我不由得疑的看了他一眼。一算，他已經花掉了十八萬余兩銀子，竟還不肯罷手，財力如此雄厚，我忍不住想探探他的底細。

沈兄家里莫非是鑄幣的不？

“非也非也。老弟，這可是我給你喊的一口價。”沈大低低的說出了讓我意外的話來，“這種場面看來你經歷的，對面那位仁兄是個牛皮筋，抻來抻去的沒準兒抻出個高價來，干脆一下子把他嚇回去了事。”又有些艷羨的笑道∶“你那大夫人倒是很配這條鏈子呀。”

我愣了一下才明白過來他說的那個大夫人其實就是玉夫人，“原來你看到了。”或許是我顧著和魯衛、沈希儀打招呼而忽略了周圍的人。就在我倆說話間，一位老者報出了三萬二的高價。

三萬五千兩。

我話音甫落，那漢子便喊出了四萬兩的天價。

這價格實在高出底價太多，眾人的腦袋齊刷刷的轉了過去，連花臺上一直平靜如水的孫妙也投去詫異的目。我也不由得把目投向他，他角分明的臉上突然現出了志在必得的神，兩眼倏的閃過一道銳利的芒。

好厲的眼神！我心中一震，他分明是練武之人，莫非是軍中世家弟子？從他的上看不出一江湖彩，我便胡猜測起來。

李寬人了我一眼，似乎在問我還要不要出新的報價。我搖搖頭，師父雖然把我訓練了一個賊，可并沒有把我訓練一個紈縟子弟，這串珠子好是好，但四萬兩實在是超出它實際的價值太多了，而且我已經看到了纏繞在孫妙足上的那對足鏈，為了蕭瀟我已經找它很久，這副足鏈終于打了我。

李寬人剛想落錘，卻聽沈大尖著嗓子喊道∶“慢，爺出四萬零一百兩。”

我差點笑出聲來，他還真是個活寶哩，這不擺明了和人家斗氣嗎？不過屋子里的氣氛卻因此活躍起來，方才那位過價的老者似乎也有著頑的心理，跟著喊了一聲“四萬零二百兩！”

沈大一下子來了興致，和那老者你一句我一句的斗口，叮叮當當斗了二三十句，眼看著價位已經被？到了四萬五千兩，突聽那漢子朗聲道∶“六萬兩！”

屋子里一下子靜了下來，眾人臉上都出了不解的表，就連沈大也吃驚的張大了，只有儒學提舉司的李教授欣喜若狂的著他，兩眼放出興的芒，仿佛看到的并不是人，而是一座耀眼的金山銀山。

其實這些富豪巨賈都是在錢堆里打著滾出來的，別說一次六萬兩銀子，就算是六十萬兩銀子，該花的時候我想他們也決不會皺一下眉頭。只是錢究竟能不能這樣花，恐怕賺錢的人和花錢的人有著不同的想法。不過，看到孫妙的眼里閃過一異樣的表，我約猜到了他的目的。

最難消人恩？恐怕最難消的是人喜歡的金銀珠寶吧。

李寬人也有些容，在問過三次沒有人應聲之后，他頗為興的一落木棰，“謝謝齊大，六萬兩銀子，！”

齊大？就在聽到這三個字的同時，齊小天這個名字突然出現在我的腦海里，接著他的臉便和齊放那張關公似的臉重合在一起，一樣的蠶眉目，一樣的顧盼生輝，只是他缺了父親的五柳長髯，線條比父親多了幾分和，看起來比父親還要英俊。

我難過的了一聲，這小子竟然是齊小天？！他怎么到了蘇州？他不應該和父親一道去緝兇的嗎？！魏呢？魏是不是也跟他一起來了蘇州？

我突然明白過來，這南洋黑珍珠鉆石項鏈并不是買來討好孫妙的，而應該是送給魏的禮，想到這兒我就忍不住痛恨自己為什么這么輕易的放棄了競爭。

“老弟，心痛呀？看到那對手鐲了嗎？它可是和那條珠鏈很相配呀。”沈大看出我臉不對，誤解了我的意思，便提出了損主意。

真是關心則！我心中猛的清醒過來。抬眼向孫妙的手腕上去，寬大的袖子已經擼起，出小半截白的胳膊和一對怪異的手鐲。兩只烏金打造的毒蛇一左一右糾纏在一起扭了一個環，張著大仿佛要擇人而噬的雙頭遙遙相對，鉆石和紅寶石鑲嵌出來的蛇眼泛著妖異的芒，兩對毒牙拱衛著一顆流異彩的黑珍珠，整個手鐲顯得異常猙獰而詭異。

“沈兄的眼力真是高人一等呀。”我隨口稱贊道，李寬人這時也開始了這對手鐲的拍賣∶“烏金鉆石雙龍戲珠鐲一對，一萬八千兩。”

立刻就有人喊出了二萬兩，然后又有幾人競價，五六個來回就把價格？到了三萬五千兩，看來這鐲子雖然造型奇特，可看好他的人著實不，只是齊小天并沒有加到競價的行列。

是他得到那條珠鏈已經滿足了，還是大江盟的資金其實并不充裕？販私鹽雖然利潤厚，可新皇繼位，新政接二連三的實施，對私鹽打擊甚大，大江盟雖然手頭寬裕，也該為日后著想吧。

可就在沈大喊出四萬兩的時候，齊小天再度出擊，把我的猜測全部推翻。

加一萬兩。

再加一萬兩，在沈大踢了我一腳的同時，我開口價了。

原本投給齊小天的目現在全落在了我上，不過有了齊小天、沈大在前面做鋪墊，那些商界政界的前輩大老們看我的時候就并不那么驚奇，眼里流出來的倒多半是對年輕人的一種輕視。

孫妙的眼里閃過一好奇，然而轉瞬間那對眸子便再度失去了熱，仿佛天下間并沒有什么東西可以讓心。倒是李寬人顯得很激，似乎終于等到了他期待已久的場面。

齊小天有些迷的看了我一眼，遲疑了片刻，臥蠶眉輕輕一擰，道∶“那我就再加五千，六萬五千兩。”

七萬五千兩。我已經不是在爭奪這對雙龍戲珠鐲了，在我眼里，那鐲子似乎就是魏的象征，齊小天自然不明白我眼里流出來的戰意究竟是為了什么，不過想來他明白這次我是志在必得了，一聳肩，憾的搖搖頭。

霎那間我心里涌起了一快，不過我立刻就清醒過來，我眼下得到的只不過是只鐲子而已，湖小筑和魏都和以前一樣的遙遠。好在總算有了們的消息，只是該用什么方法吸引魏和湖的注意呢？

在知道與齊小天同行的那個子有可能是魏的時候，我就一直被這個問題所困。在玲瓏的里，齊小天是個無論家世、地位、人品、武功都不比我差的江湖人氣偶像，姐妹也是因為先遇到了我才為了我的人，若是先遇到齊小天，究竟會發生什么事還未為可知呢。

先為主啊。人先門就是大婦，男人先人就掌握了主，我只能祈求老天保佑，魏還沒有過這最后一關，否則面對齊小天這樣的強勁對手，我真的一點把握都沒有。

雖然我的最終目標是鹿靈犀，不過魏卻是我計劃上的最重要一環，作為鹿靈犀的親傳弟子，征服對鹿靈犀將是個莫大的打擊；而征服不了，我可能連湖在什么地方都弄不清楚。另一個行走江湖的湖弟子織劍辛垂楊聽說是個四十歲的老，想來心變態的很，要得到恐怕比魏還要艱難。

因為魏，我不想認識齊小天，更不想和他為朋友，這樣我才沒有什么心理負擔。可不去結識齊小天，又怎么去接近魏？

真是兩難呀。我心里涌起一無奈，走一步看一步吧，我第一次覺得自己的智慧并不是無往而不利。

七萬五千兩的全場最高價很快做了古，在一對祖母綠戒指意外的以低價拍出后，一件黑珍珠鉆石霞披以令人瞠目的二十九萬兩銀子，先后有十余人加到競爭的行列，沈大也加到了混戰中，一邊出價，一邊還跟我嘀咕，說霽月齋也真了得，怎么弄得到這么多的黑珍珠，最后是一位屈姓老者如愿以償的得到了它。

這場競價似乎把大家的氣神全消耗了，我最后輕而易舉的用一萬八千兩的低價購得了我心儀的那對足鏈。

拍賣會就在歡喜的氣氛下結束了，霽月齋此時顯示出了極高的效率和誠信，立刻公布了全部飾品及古玩玉的底價和實際所得，五十件拍品底價八十一萬一千八百兩，拍得一百一十六萬七千三百兩，扣除捐贈的十三萬七千二百兩、使用細園的費用五千兩和孫妙及蘇州四大名的出場費一萬兩，霽月齋實際得銀一百零一萬五千一百兩。

雖然我付出了十萬六千兩的銀票，但想到其中的近三萬兩是捐給了儒學提舉司，我心里便平衡了許多，在我簽字畫押的時候，李寬人也連聲抱歉，說沒想到那對雙龍戲珠鐲竟費我這許多銀子，又一個勁贊我氣魄非凡。沈大似乎也想與我結，拉住我問這問那，等我告了罪，說改日登門拜訪后，再看齊小天已經失去了蹤影。

我忙追出了明瑟樓，又追出了歸去來院，前面傳來鶯鶯燕燕的竊竊私語，那些貴婦寵妾們正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等著自己的夫君，不過大家似乎都有意無意的把目投向了假山的那一邊，我順著們的目看過去，一汪碧水環繞在假山周圍，在水塘的南側，一對男的背影映我的眼簾，而那男的，這是大江盟盟主齊小天。

我是用眼角的余認出了他，因為我的目已經全集中到了他邊的那個白子上。

這世上有神仙嗎？

“師父，那個姐姐是神仙耶。”“胡說，你以后要進學的，仔細學正罵你。”

“師父，那個姑娘好像神仙耶。”“神仙？你見過神仙？見過嗎？像神仙？哈哈，哈哈！”

“主子，那個姑娘還真像神仙耶。”“笑話！蕭瀟，爺看比還像神仙呢。”

我不相信這世上有什么神仙，子不語怪力神，孔夫子他老人家都不談神論怪的，想來這世上定是沒有神仙。可這子的白裾為什么看起來就像是天上飄過的一朵白云，而逶迤的步履更像是在乘風而行？

謫仙魏！

我突然想起了師父那奇怪的反問和笑聲，沒錯，他見過神仙，如果真的需要形容鹿靈犀的話，那么神仙可能是最恰當的詞匯了。魏也和鹿靈犀一樣嗎？如果真的只能用神仙來形容魏，那為什么齊小天的心靈沒有到影響，步法還是那么的堅定呢？

“爺，你猜我買到了什么？”背后傳來玉瓏興的聲。

魏顯然聽到了，的腳步突然緩了一下，在拐出月門的時候，的臉微微一側，那對燦若星辰的眸子有意或者無意的投來了驚鴻一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