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六中放了國慶長假。

前幾年學校想補課，結果被高一的學生找來電視臺采訪，嚇得學校趕照常放假，之后直接七天放滿，自由安排。

放假前，白條還不死心，問原曜要不要去育公園游泳館，原曜說，不行啊，我手還折著。

白條發過來幾個問號：？？？？

國慶小長假第一天，全班都知道許愿把原曜手給掰了這事，班級群里討論得沸沸揚揚。

許愿無語，跑去敲原曜的門，讓他出來一下。

于休閑娛樂時間的原曜正盤坐在床上看電影，看昆汀的《無恥混蛋》。

忍著想拿片名罵人的沖，許愿在門口挑釁他：“傳謠言多沒意思？是真男人就出來單挑。”

原曜嗓子說話：“可我是妹妹。”

？？？

“看招！”

許愿拿起沙發上的綿小抱枕，一抱枕飛進房門，砸進原曜懷里。

“招”字的尾還拖得很長，像子彈飛了一會兒。

還沒飛完，客廳傳來大門關閉的聲音。

聽見悉的響，許愿從次臥里退出來，著門口換鞋的中年人：“媽？”

許愿媽媽點頭。

眼一瞇，手用食指抹了一把鞋柜表面，“你……”

正想發作，卻發現干凈得抹不出灰塵。

于嵐貞認識許衛東是在大學軍*營里，退伍后選擇從警，沒兒子的時候對老公嚴格，有兒子了對兒子嚴格，從個人習慣到家庭衛生，一直都把許愿管得服服帖帖明明白白。

以為自己那麼久沒著家，家里鞋柜上的灰肯定都抹得出了，結果才被打掃過。

一聽許愿喊媽，原曜也踩上拖鞋走出了房間。

原曜換上年級前十的校級三好學生笑容：“嵐姨回來了。”

“小原啊，好久不見又長高了。”

于嵐貞一看見原曜就眉開眼笑，怎麼看怎麼喜歡，“你在這兒住一個月了，許愿沒欺負你吧？”

許愿略微有點張地看著原曜，他不確定是不是于嵐貞聽班主任說自己把原曜的手給掰折了。

不過應該是沒有，不然于嵐貞肯定直接就地一個擒拿把自己拿下。

結果原曜個殺千刀的，故意沒回答，看了許愿一眼，像很委屈。

然后，他慢吞吞地說：“沒有。”

許愿聽得差點跳起來。

什麼啊！這樣表現得很像是飽欺凌！你能不能加一句愿愿怎麼可能欺負我呢阿姨愿愿對我那麼好還給我裹繃帶給我白花油給……

咦，我對原曜好像還真不錯。

趁于嵐貞轉頭警服的空隙，許愿狠狠地瞪了原曜一眼。

很不幸，這一眼被于嵐貞看見了。

“許愿，”

于嵐貞用更惡狠狠的眼神瞪回去，“我眼皮子底下，你不要太過分。”

“……”

許愿徹底了一只被大雨淋的絨小狗。

晚上，于嵐貞喊兩個孩子出房間吃晚飯，已經做了一桌子好菜。

飯桌上，許愿說起明天早上要去補課，想吃牛面。原曜沒吭聲，說自己路上買點包子吃就行。

因為補習班是原曜早就報了的，所以他們兩個人沒有在一起補課。

最開始，許愿本來想報市中心的補習班，被于嵐貞說花花世界迷人眼啊，即將高考的學子還是別去市中心吧。

“天天吃包子怎麼行，明早我給你倆煮面。”

于嵐貞捋起袖，把水煮黑魚推到原曜面前。

一提到面條，許愿又想他爸了，順口提了一。

于嵐貞說：“你爸？去遠的地方了，沒個三四個月回不來。”

“干獄*警去了？”許愿目瞪口呆。

“你爸一把老骨頭了干什麼獄警。”于嵐貞一筷子尾敲在許愿腦門上，敲得許愿一聲喚，捂著額頭假裝眼淚汪汪。

他被打了也不死心：“那他干什麼去了？”

于嵐貞瞥他一眼，語氣嚴肅了點兒：“不該問的別問。”

聽這麼說，許愿才罷休：“哦……”但他還是加了句：“我不配知道唄。”

“你在那激我。”

于嵐貞笑了笑，給原曜夾了塊，“噯，小原，你多吃點兒。以前院里都喊你爸小原，現在小原變老原，小小原倒是長那麼大了。”

原曜怔然，心里說不出什麼滋味，隨即道：“謝謝嵐姨。”

*

國慶七天假期，于嵐貞只待了三天，十月四日早上就說要走了。

臨走前，于嵐貞還領著許愿去廚房，小聲說冰箱里有做好的飯菜，然后又轉了一筆錢給許愿，讓他帶原曜吃點好吃的。

代過后，于嵐貞穿好警*服，在門口穿鞋。著的背影，許愿突然覺得他媽好酷。

小時候，于嵐貞一邊許愿的后腦勺，一邊說，如果愿愿是個孩兒，媽媽肯定就舍不得當警察了。小男子漢要靠自己堅強地長大。

許愿為此還萌生過穿連的想法，以為穿就能變娃娃。

長大了他才發現，穿的也可以是男娃娃。

于嵐貞穿好鞋后，原曜從衛生間里洗漱完出來。

“我送送嵐姨。”原曜說。

“不用了，你倆趕收拾好去補課吧。”于嵐貞指了指桌上煮好的面條。

“小原。”

原曜忽然被住。

于嵐貞看了眼準備吃面的許愿，眼神和，聲音很輕：“許愿要麻煩你了。”

原曜頓了頓，點頭：“您放心。”

“走了，”于嵐貞提高音量，沖許愿喊，“你別老讓人家小原做衛生。”

門關了。

“……”

許愿半口面還在里，那話聽進耳朵里，耳尖紅得厲害。不知道為什麼，那句話聽得他有點害。

于嵐貞一走，許愿放下碗筷，跑到客廳臺上往外。

他只看見于嵐貞手里拎著公文包，干練的短發取代了年記憶里由烏發挽起的發髻。

于嵐貞略微低著頭，行匆匆地朝院外走去。

還沒走到院門口，于嵐貞忽然回了頭，站在院門口朝家這邊的臺看了一眼。

許愿畢竟是滿了十八歲的大孩子了，平時還裝得獨立，帶著對家人依賴的眼神被長輩上，還有點不好意思。

他慌地揮揮手，假裝在看院里的風景，余卻還是落在于嵐貞上。

那一剎那，許愿腦子里開始播放BGM，好像是《萱草花》。

*

下午，許愿補完課回家。

十月份的氣溫依舊帶著熱意，許愿又是跑回家的，熱得氣，去按空調發現家里空調壞了。

沒辦法，他去洗冷水頭降溫，洗完出來，頭頂電風扇呼呼地轉。

在等頭發干的過程中，他發現今日的北郊迎來了難得的日落景。

他突然想上樓頂看看。

打開家門，原曜站在門口，手里握著鑰匙，看樣子是才回來。

許愿管不了那麼多了，怕晚霞離開得太快，拽著原曜的袖要上樓。

原曜被他拉著走上樓梯，“怎麼了？”

推開家屬樓天臺的鐵門，許愿回頭，認真道：“今天夕很好看。”

天空是一片橙紅云藹，夕在緩緩下墜，月在悄無聲息地爬上來。

風景里的萬被鍍上了金，一切都離城市中的狂噪遠遠的。

許愿是眉眼，眼窩深，眼角往下，眼尾斜著稍稍上挑，比較像于嵐貞的眼，但眼白，又多了份圓潤和和。

許愿側過臉又往前走，在這種背的條件下，扭頭的那一瞬間，睫好像在發。

原曜忽然覺得許愿的眼睛長得很好看。

看原曜像在想什麼事，許愿加快步伐走到天臺上。

這家屬區的天臺和學校又不一樣了。

從學校的天臺出去，背靠的是城市，是高樓大廈，是川流不息，面前又是場，是跑道，是在下呼嘯而過的三年。

相對學校來說，家屬區的天臺就顯得落寞了。

這邊沒什麼景點，只有大片大片未開墾的農田、平房，還有被廢棄的空地。

還有一修得輝煌現代的育公園，每當夜幕降臨，它便把北郊的天空照亮。

許愿抬頭了眼紅天際，眼神落在原曜上：“原曜，你第一次上來？”

原曜被了記憶，說：“不是。”

小時候的凰山還不是這樣，也沒有修什麼育公園，但那會兒院里比較熱鬧，到都是同齡的小孩子一起瘋鬧，大人總說山上有墓地，小孩子不能跑。

但這麼一說，小孩子好奇心重，于是經常往山上跑，一到夏天的傍晚，他們就去山背后能爬的草坡上吃雪糕、看飛機。

“你記得小時候有次我們跳馬嗎？”許愿問他。

原曜點頭：“記得，你摔得不輕。”

“我膝蓋上留了好長一道疤。回家之后我爸跟我說，有疤就不能開飛機嘍。我哭了好久，把房間里的戰機模型全部收起來送給家屬院里其他小朋友了。”

“怎麼沒送給我？”

“當時都恨死你了。”

原曜一愣，想把煙出來，又忍住了，雙手掌心疊，像攏了一層橘紅的，“長大了還想去招飛嗎？”

“想啊，但是去不了。”

許愿一想起上那塊疤，就跟心里有塊疤似的。他頓了頓，說：“不過也沒事，我不近視，能考個軍*校也好。”

爸媽太忙，家里經常空空的，讀個這種幾年不回家的大學或許比較適合他，父母也會驕傲的。

原曜的評價很簡略，“你還有志向。”

許愿一聽他這語氣，估計自己又被看扁了，“我在你眼里就沒有優點？”

“有啊。”

“是什麼？”

“盤靚條順。”原曜淡淡道。

“……”

許愿抗議，“不行，換一個。”

“怎麼不行了。”抗議無效。

許愿無語了，“沒有別的？”

原曜想了想，表真摯地憋出來：“全班第十名？”

“再提績你就出去倒垃圾！”

“本來就是我倒。”

許愿想起于嵐貞走時說的話，反省道：“那，那明天我倒吧。”

原曜：“既然你這麼想，我就答應你。”

“……”

許愿覺得原曜肯定是上天派來給他的克星，果斷選擇轉移話題：“別說績了，每次考試就沒我會的，復習過的題都不考，從小到大運氣就差，還什麼許愿……”

“是嗎，”原曜看他一眼，“我運氣還好的。”

許愿以為他在說績，“我知道！”

他話音剛落，看見對面樓的天臺上多出了兩個人，是小沙盤陪著他媽媽上來晾服。

樓間距近，兩個人站在這一棟的天臺上，能看到對面樓的天臺晾了什麼服。

小沙盤崇拜許愿得不得了，一看許愿在，沖他又跳又招手：“愿哥！來我家吃火鍋不？”

許愿眼睛一亮，笑起來：“幾……”

他后邊那個點字還沒蹦出嚨，沙盤媽就著小沙盤的耳朵往回拽，一邊拽一邊教訓他：“你許愿哥哥高三呢，哪有時間吃什麼火鍋，別影響人家！”

沙盤媽抱著塑料盆，又朝許愿笑，拉高嗓門：“愿愿，臨時邀請怕打你們學習計劃，明天中午想來我們家吃炸嗎？”

許愿也大聲回應：“好啊！”

看著逐漸降臨的夜幕，許愿趕抓住落日西沉的尾，在心里念了句，許愿要在下次考試多考一分。

他一直都要得不多。

高考績一分就是天差地別，他要在現在就重視起來。

天黑了，兩個人一起下了樓。

撿起隨意甩在沙發上的書包，許愿拉開拉鏈，想要拿一本習題出來做。

“等我一下。”原曜拍拍他肩膀。

“哦。”

許愿以為某理綜大神破天荒地要和他一起做作業，便在客廳沙發上坐下來。

五分鐘后，原曜從臥室出來了，手里拿著手機，像要出門的樣子。

許愿取了半邊耳機，問他：“你去哪兒？”

“走，”

原曜穿了一黑，衛帽衫把頭頂罩住了，帽檐得很低，還沒戴口罩，一張介于青與之間的臉帥得人神共憤。

他出手指，指尖點了點許愿的后腦勺，低聲道：“復什麼習，吃火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