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原曜是上天臺去接原向的電話去了。

原向在外執行任務，打個電話不容易，也是說打就打，不給原曜一點準備。

過了這麼久，他才有時間空下來仔細向原曜了解一下最近的學習生活況。

按照原向的意思，原曜和許愿正常來往就行，上下學還是盡量保持距離，別太近，也沒有必要得跟仇人似的。

而原曜則持反對意見，說既然不深，何必要靠近？

原向也知道他這是怕了。

他為父親，對兒子的愧疚已經滿到快要溢出來。他也沒有辦法對兒子說，那你去吧，站到下去吧。

因為他自己都做不到。

原向還問他和許愿相得怎麼樣，原曜說還可以，就是平時來往也，不太講話。原向說，許愿這孩子脾氣隨他爸，太好欺負了，你可千萬別欺負他。

想了想許愿那紙老虎樣子，原曜“嗯”了一聲，算是默許了“許愿好欺負”這個事實。

雨已經差不多停了，的水汽像蛇信黏爬上原曜的全。

他冷得發抖，煩躁地在天臺上原地打轉。

原曜一直都這樣，一和原向通電話就靜不下來，心里躁，又無可奈何。

“爸，你那邊任務什麼時候結束？”他問。

原向在那邊嘆一口氣，“我今年肯定回不來。”

原曜默數今年剩下的月份，說：“那你元旦后盡量回來吧，你回來我就搬出去。”

“這麼不想和許愿住一起？”原向問。

“不安全。”原曜低聲。

隨后，父子倆默契極了，一起陷沉默。

原向的口吻帶著愧疚：“那件事都過去很多年了。”

“等你退了再說。”

原曜說完，看時間也不早了。

他站在居民樓頂，眼著北郊這一大片沒什麼生機的破敗空地，輕聲道，“我去休息了，爸，你也早點。”

原曜在天臺待了半小時，許愿就在家門口站著陪了他半小時。

他在樓下，聽不見天臺上父子倆談論了什麼，只約約聽得見天上有人在談。

這時候，樓道仿佛是一個穿梭過十幾年的時空隧道，把一些丟失掉的時盡數撿拾回來了。

燈昏暗的樓道里，原曜拾級而下。

許愿靠在門框邊打哈欠。

看清楚那個逐漸悉的影后，原曜愣神了幾秒，隨即招手，示意許愿進屋，“別站在門口。”

他朝四周張了一下，像是故意似的，“顧遠航呢？”

許愿說：“走了啊。”

原曜語氣有點怪：“怎麼不多待會兒？”

“因為很晚了啊。”

許愿毫沒察覺到異樣，也沒多想，看他臉不太好，想說點什麼活躍一下氣氛，跟屁蟲似的跟在原曜后，語氣異常溫順：“誰的電話呀。”

“我爸。”

“喔……”許愿估計也只有原叔的電話能讓他那麼急了，“你沒告我狀吧？“

原曜秒答：“告了。”

不僅秒答，還神真摯，一點兒都看不出來是在騙人。

“啊？”許愿一下子抬頭瞪著他，有那麼點張。

因為他害怕原向會告訴于嵐貞，那到時候就不僅僅是挨一頓罵那麼簡單了，他媽能把他小命給揍丟。

“說下著雨你還讓我去給你買吃的，說你不好好上學就知道跟蹤我。”

原曜一口氣說完這麼長一句話，沖許愿出一個前所未有的欠笑容，轉住擺一角，胳膊往上一抬，把被風吹得冰涼的服了下來。

他一服，許愿再一次看見了原曜上的疤。

許愿本來想罵他幾句，但注意力全被這“戰績”給吸引走了。這傷他早就看見過了，本沒打算問，畢竟這不是他該管的。

他卻還是沒忍住問：“喂。”

“怎麼？”原曜把服拎在臂彎里，側過臉抹頭發。

“你上的疤是怎麼弄的啊，打架打的？”

“不算。”

“被打的？”

“嗯。”

許愿睜大眼，“你爸？”

“沒，是放學路上遇到的小混混。我年紀小，又干不過，就任他們欺負了，”原曜的語氣好像在談論小時候和同學們的拔河比賽，“所以我努力鍛煉，把自己練得這麼壯，才不會被欺負。”

“……”

許愿學著他平時的樣子冷笑一聲，“你當我那麼好哄？這有幾道是刀砍的。”

“是嗎，”原曜極其敷衍地看了一眼自己的，眼神不自然地瞟，“沒注意。”

許愿徹底失語，很明顯看出來原曜并不愿意說。

不愿意說就算了吧。

看原曜一戾氣的樣子，再加上他還不愿意和自己多接，許愿不得不懷疑這人真的進過管所。要麼就是他自己，真的太討人厭了。

想到這里，許愿的緒低落了那麼一點點，盡管他不愿意承認。

“我回房間了，你洗完澡我。”

許愿收拾好客廳桌子上的試卷、筆，拎起書包，關掉了客廳的燈，整個客廳陷黑暗。

“嗯。”原曜抖著掉的服往衛生間走。

快十一點了，家屬院里大家的作息都健康，樓宇間的燈火已然滅了個七七八八，許家的客廳實在是黑得幾乎快看不清路。

原曜個又高，走路又莽撞，兩人一個直走一個左轉，沒兩步就撞到了一起。

偏偏原曜還撞到許愿打了疫苗的地方，疼得許愿倒吸一口涼氣，一下子靠在墻邊，捂著胳膊，也不知道是針眼腫了還是胳膊腫了。

其實也就疼了一下下，但他得抓住這個機會。

“疼……”許愿拽住他不讓走。

不拽還不要，這一拽，他發現，他忘了原曜是沒穿服的。

許愿的爪子了，了。

這人手臂結實，有彈，淋過雨后冰涼涼的，還有安全。

不要慌啊許愿，你們都是男人。

□□和服，沒什麼區別。

都是皮囊！

他掏出那句應對原曜時百試百靈的“你怕什麼怕啊喜歡男人的又不是你”出來，強行讓自己心如止水臨危不。

可這句話他還沒捋順，就聽見原曜冷颼颼一句：“你還要多久？”

許愿一窘，迅速從室友□□的變態中離出來，趕捂住自己的胳膊，“沒有。”

原曜看他可憐兮兮的樣子，良心發現，停下來問他：“很疼嗎？”

趁他不注意，許愿拽起書包帶子，把書包吊到原曜后，用力往前一甩，書包一下子打到原曜屁上！

讓你上次打我屁！

他這一下打得還不輕，打得原曜沒站穩往前趔趄一步，雙手伏在衛生間門框上，一時沒反應過來，眼睜睜看著許愿腳底抹油地跑掉。

他手去抓，連個擺都沒夠著。

許愿已經一溜煙跑進臥室了，悄悄打開門，臥室的襯著他的臉龐。

“出來混，總是要還的！”

*

第二天一早。

兩個人的出門時間不再錯開，許愿提前出門，跟上原曜的腳步。

原曜不讓他跟著，自然加快了腳步，時不時在路邊站一會兒，想著讓許愿先走。

許愿也不搭理他，雙手兜，吊兒郎當，裹著松垮垮的藍校服，從領口里埋出一張白凈的臉，在后面慢吞吞地跟。

原曜也放慢腳步，難得出空閑打量這個老舊的街道。

不人圍一個圈，在社區育彩票店旁邊看熱鬧。

彩票店門口掛了個大黑板牌子，上面龍飛舞地寫著三個□□筆大字：刮刮樂。

許愿還站在不遠的樹下，也跟著看一群人聚在一起，完全忘了要去上學的事兒。

咦，原曜怎麼也湊過去了？

原曜選了一張刮刮樂，拿出手機準備掃碼付錢。

許愿趕掏出手機給他發微信：

——你也要刮？我想過來看你刮

想了想，他還附加了一個[可憐/]的表。

原曜看到了消息。

結果可憐的表也不起作用，原曜沒回他，收起手機，沖他做了個“滾蛋”的手勢。

“……”

許愿的心碎了一地，撿都撿不起來。

然后，原曜拿著那張刮刮樂，單手背著書包，另一只手拿著幣，在木桌上費勁兒地刮那一張卡片。

再然后……人群中發出一陣小小的歡呼，眾人紛紛側目，都在看這個面生的高個兒年。

原曜呢，表漠然，像中獎的人不是他似的。

彩店老板是新到這個社區來的，并不是這里的居民，看中的就是這里年紀大的人多，流不高，買彩票的人多，結果這一來就中了個10元錢換500元錢的開門紅，喜氣洋洋，一邊招呼客人一邊說：“哎喲，學生運氣好啊，考運肯定也好，大家看著沒，我這兒刮刮樂都有搞頭得很，都來試試，10塊錢一張，買了不虧啊……”

原曜倒沒聽他招呼，等微信轉賬到手了，仔細核對了一下中獎金額，拿起自己中獎的那張紙卡片。

他問：“這個中獎的刮刮樂能帶走麼？”

“這個不行，這個我們要留著的。”老板連忙說。

原曜點了點頭，轉從人群中開了條道，也沒等許愿，直接走了。

許愿費盡心思地正猜他中了多錢呢。

他還沒來得及發微信問，自己的手機躺在校服兜里，又詐尸似的震了三下。

一，二，三——

他劃開手機鎖屏，發現三條都是原曜的。

——[轉賬]請你確認收款

——倒霉蛋

——給你轉轉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