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臺見》第23章 求求你啦(三合一)

第二十三章

早飯, 許愿被塞了個包子,額頭了冰寶

這冰寶還是原曜拿去冰箱凍了十來分鐘再拿來的,冰得心涼, 特別爽。

這麼一來二去, 許愿發現原曜還會照顧人。在床上躺了一會兒, 越玩手機腦子越暈, 他也不敢再睡了,怕一覺睡了起不來, 發燒病人最重要的是要清醒。

安頓好他,原曜回自己臥室復習了。

許愿上熱,又口,保溫杯里的水一會兒就喝完了,他下床去接水,正巧上原曜迎面走來, 趕小似的把他趕回房間里, 還說:“社區的嬸嬸給嵐姨打了電話了。”

“我媽知道我病了?”

“嗯, 嵐姨說讓你自生自滅, 不要耽誤我學習。”

“……”好一個自生自滅!

“對了,剛剛社區來電話, 說你下午得去總醫院做個核酸。”

總醫院離這兒不遠,往日許愿去那兒都是掃個共單車就去了, 今天看來得打個車。

他站在客房門口,抱著胳膊看原曜刷題, “你真不去上課?哪里不舒服?”

原曜把他無安放的大長從書桌下擺出來,眼睛看都不看他,“疼。”

“你可以打車去學校啊。”

上的神經牽扯著腰,不能久坐。”

“……”這話也就騙騙班士任了。

見許愿被自己給噎住了, 原曜一邊看書一邊說,“你回房間,我馬上來。”

子上床躺了一會兒,原曜抱著一摞教輔資料過來給他解悶兒了,跟戲班子搭臺唱戲似的,臂彎里還拎了不零食。

這人抱的書還都新,上面麻麻寫著字,工整干凈,書脊上著非常漂亮的兩個字——原曜。

原曜把書一放,又試了試他額頭的溫度,說:“喝點可樂嗎?”

許愿愣住,“發燒可以喝?”

“看你難,喝點兒醒腦子,”原曜坐到書桌前,開了瓶可樂給他,“你看我學習?或者聊點兒別的。”

“你不會剛剛使勁搖過這瓶可樂吧?”許愿研究了一會兒,覺氣泡并不多,小心翼翼地把瓶蓋扭開,一口悶下去,頭突然沒那麼疼了。

他仗著自己是病號不會挨揍,藏在心底的疑問直接問出口:“別的啊……你喜歡什麼類型的男生?”

原曜瞥他一眼,本不理他。

“你告訴我,我也跟你說我喜歡什麼類型的生?”

“并不興趣。”

“看在我發燒的份上,求求你了。”許愿抓過他的手往自己額頭上,拿人手充當測溫槍,“嘀,38度。”

原曜順勢往他臉上:“嘀,40度。”

許愿:“……”

原曜提醒:“你臉更燙。”

許愿連忙說:“我知道!”

瞥了眼他那病懨懨的樣子,原曜翻開書本,道:“我喜歡壯實的。”

“哦。”

得到答案,許愿腦子里第一個反應就是像施瓦辛格那樣強壯的男人,看向原曜的眼神帶了點兒不可思議。

也不知道哪筋沒搭對,許愿放在側的手突然就挪到了自己的小腹上,氣沉丹田,在被窩里悄悄地自己形的腹,不是特別滿意了,又生怕被原曜看見這麼個小作。

又躺了一會兒,許愿翻來覆去地在床上打滾翻,原曜雷打不地坐在書桌前認真看書。

差不多快到第一節課上課的時間了,班上的同學都發現了原曜和許愿的兩個位置空了出來,上手機之前紛紛在班級群里@他們倆,問人去哪兒了。

李淳就是個心命,看著舒京儀給兩個人都私發了今日學習安排之后,李淳還去許愿,問他是不是和三班的邱寧干架了,是不是被揍得上不了學?

許愿氣得快沒從床上滾下來爬去學校,噼里啪啦地打字,說為什麼這麼說啊?

李淳說,昨天晚上有人看見你和邱寧一塊兒走了啊。從早自習一直到現在,邱寧有事兒沒事兒就從咱班門口過呢,眼睛一直往里邊兒瞟,剛見班士任來上課,班士任問他鬼鬼祟祟在門口干嘛呢,邱寧說找你,班士任才說你和原曜都請假了。

許愿回復,哦,我是被雨淋的!

李淳回了個笑到桌子底下的表包,說雨淋得上不了學?你還不如被揍了呢。

“……”這句話讓許愿思考了一秒,覺得自己的確實有點兒差。

因為他沒來上學,邱寧這才信了昨晚許愿是被親爹親媽捉回家的,還趁課間沒老師查手機,拿備用機給許愿發問消息,說你爸媽沒追究你吧?

于是許愿點開相機,自拍一張額頭敷著冰寶的慘狀,說在門口罰站了一宿呢。

邱寧發了幾蠟燭表示哀悼。

然后還跟了句,下回咱就不去那種地方了,上網吧玩兒去?

許愿對著手機發了會兒愣,燒得迷迷糊糊,又沒力氣打字了,語音轉文字道:“我們高三了,兄弟。”

“逮誰都喊兄弟,壞病哪兒學的?”一直沒功夫搭理他的原曜說話了,說完還站起走過來,拿掉許愿額頭上已經變得溫熱的冰寶,給他重新換一張。

許愿燒得有氣無力,瞇起眼睛看書桌上堆放得整整齊齊的試卷,心想原曜擱這兒疊buff呢,才一早上就能寫那麼多。

他這麼躺著實在是太無聊了,只得又求人:“陪我聊十分鐘的天兒唄。沒人理我我就犯困,一睡著腦袋更暈了。”

原曜點頭,怕風,幫他掖被角,微笑道:“細胞核中分布著一些容易被堿染料染質,它們由dna和蛋白質組,請問在細胞分裂期間,他們在變質的過程中,是變還是變細?”

“你……”許愿抬手抓過旁邊的枕頭往書桌旁扔,“變細!”

不過管它變還是變細呢,許愿蒙頭又躲進了被子里,沒一會兒就睡著了,再醒來已經是天黑了。

晚上他被原曜著結結實實洗了個熱水澡,洗完降了點兒燒,這一晚睡得特別舒服。

*

聽說許愿生病了,許衛東請假回了家。

但是許衛東已經被外派,路途遠,等他趕回家的時候許愿已經恢復上課了。

還不止是許衛東回來了。

許愿還沒放學的時候,顧遠航就在微信上給他敲警鐘,說我媽今天在院兒里看到你媽買菜回來了,買了好多,估計你爸也回家了。

于是許愿片刻不敢耽擱,晚自習剛下,也不跟著邱寧去校門口茶店喝茶,規規矩矩地往家里趕。

原曜走路慢,一聲不響地跟在他后面,兩個人隔著幾十米遠,一直到進了家屬區,原曜才繞到小賣部去買了咬在里,沖許愿抬下,說吃完了再回去。

離家一個多月,許衛東回家第一件事兒就是檢查家里的電,有沒有被兩個臭小子折騰壞的,他一拿電視遙控板,發現上邊兒還落著灰,一點人為過的痕跡都沒有。

他難以置信地看了看手里的遙控,往廚房喊:“嵐貞,高三的孩子都不看電視的?”

于嵐貞在廚房里擇菜,等著許衛東來炒,把才長到齊肩的頭發用小夾子盤起來,“小原肯定是不看,可用功一孩子。愿愿我就不知道了。”

許衛東半信半疑,又去許愿臥室里電腦,一那鍵盤干凈得很,桌上還擺了瓶開了蓋的可樂。

哎呀,不愧是我兒子。許衛東心想。

一進家屬院,許愿抬頭往自己最悉的、生活了十來年的那一棟樓,第一眼就看見了自家客廳里亮著的燈,心里竟然略微發酸。

他把手從兜里拿出來,調好書包帶子,拿出手機照了照臉,又整理完領口,才非常隆重地踏進一樓樓道,掏出鑰匙打開了家門。

許愿穿著一藍白校服,笑得一臉三好學生,還是區級的那種,整個一青春期大小伙兒閃亮登場:“爸媽,我回來啦。”

“洗手端菜,等會兒吃飯了。”菜全部都做好了,等著于嵐貞擺盤。

過了十分鐘,家里大門又被打開了,回來的是原曜:“我回來了。”

他的聲兒一出,許衛東才從廚房里出來,解開腰間的圍,沖原曜微笑點頭,招呼他:“原曜回來了啊。欸,怎麼不是我們回來了?”

說完,他用鍋鏟指了許愿一下,“肯定是你太招人煩了。”

“什麼啊?明明是他一開始就不愿意跟我一塊兒走。”許愿正仰頭喝可樂呢,被自己親爸損了一把,氣泡差點兒卡在嚨管里,他推搡了原曜一把,“是不是?”

“嗯,”原曜答非所問,“一般般煩人。”

許愿氣結,也假裝心寬闊不和他計較,去廚房把一盤盤菜端出來,再擺好碗筷,等著另外三個人上座吃飯。

等四個人都坐到了桌前開始筷,許愿又去客廳把電視打開,說,對嘛,吃飯得有背景聲,這樣才有一家人聚一起吃飯的氛圍。

他說出“一家人”三個字的時候,沒覺得有什麼不對。

原曜盛飯的作卻停滯了一秒。

然后,他對許愿攤開掌心,接過空碗,給許愿多盛了點兒。

“小原,來,快吃吧,別客氣。現在是吃蟹的季節了,下午才送過來的。”

于嵐貞把清蒸大閘蟹那一份挪到原曜面前,又拎了一只大的放許愿碗里,“你們倆孩子長呢,都多吃點兒。”

“謝謝嵐姨。”原曜笑得特別淡,但眼尾和角是一同上揚的,許愿幾乎沒見過他這麼笑,是一種舒心且安心的覺。

“你爸不在邊,要把這兒當自己家,”許衛東把話頭的長矛指向親兒子,“許愿,你有空就在家里玩兒游戲?”

許愿手上還在剝蟹,一用勁兒把蟹給掰了下來,把多的那一只放原曜碗里,求助似的,真摯無比:“沒呢。我都在看書,原曜可以作證!”

“說到玩,你們還得小心點。就你們六中附近有個小酒吧,人得很,里面黃*賭*毒什麼都來,就你們這些高中生不懂。那兒前幾天才被一鍋端了,老板還被押在我們轄區局子里呢。”

于嵐貞這麼一說,原曜眼神輕飄飄地落在許愿上,后者張得不行,怕原曜把這事兒捅出來那就死定了。

但這也就說明,原曜不是他爸媽派來跟蹤自己的。

看許愿那麼張,原曜想逗他,便張張,像要說話,許愿又張起來,結果原曜只是打了個哈欠。

許衛東觀察力強,看出來這兩個孩子在暗中傳遞什麼信息,便手去夾了一塊魷魚放在碗里,胳膊剛好擋住了許愿的視線。

他放下碗,拿出了點兒長輩的威嚴,厲聲問道:“原曜,有什麼事兒要說嗎?”

完蛋,玩兒了。

原曜暗不好,正在想怎麼開口,覺小一熱,旁邊有人的小著他的,像求饒的小貓在撓人,溫溫熱熱的,有一下沒一下,在他上不知好歹地蹭。

明明知道許愿只是在求,但偏偏這個作就有點兒不可描述的意味。

原曜手臂用力,收了收虎口,把差點兒沒拿穩的飯碗端好,看了一眼許愿。

許愿表面上特別認真地在夾骨碟里煮得糯的南瓜,夾了好幾筷子都夾不上來,他仿佛才到原曜的注視,稍稍側過臉,也沒停下上的作,看了原曜一眼。

眼睛一大,眼睛就會說話了。

許愿不是三白眼,瞳孔偏淺,不近視的眼睛也通,飯廳燈一照就宛如泛淚,看著更招人疼。

許愿又換了個姿勢,撐著胳膊,沖原曜禮貌微笑。

我求求你了。

第二十四章

許愿這麼一出,弄得原曜從不死機的大腦直接卡殼,一瞬間沒反應過來。

但原曜也沒有,就任由他胡出牌,都是些邪火旺的年人,要不是知道許愿是個不開竅的人,他差不多該往別的地方想了。

原曜還沒來得及說什麼,于嵐貞手一抖,木筷沒能夾住大閘蟹的蟹,一下子掉在了地上。于嵐貞把凳子稍微往后挪了點兒,俯下子彎腰去撿。

許愿在假裝認真埋頭吃飯,沒注意到他媽的靜,但原曜是渾都立起來了的,反應夠快,一下子把自己僵住的收回來,為了掩飾自己的不自然,還跟著于嵐貞看地上的蟹,隨了句:“好撿麼嵐姨?”

“好撿。”

起來之后,于嵐貞用餐巾紙包著蟹,把紙團往垃圾桶里扔,扔完回頭沖著許愿說:“你踢人家原曜干什麼?”

“我……”米飯噎在許愿嚨管里,咽不下去似的,咳出來肯定就噴原曜臉上。

“我去幫許叔洗碗。”原曜打斷他的話,把桌上的空碗都收起來,站直,還沖許愿抬了下下,“你還要吃?”

“要吃要吃。”許愿確實沒吃飽,見原曜給自己解圍了,連忙跟小猴子似的順著桿下。

沒幾分鐘,許衛東就像是被原曜趕出來了,一邊解開腰間的圍,一邊欣笑道:“原曜這孩子真是勤快啊,讓他別忙活了還非要洗碗。欸,許愿,你倆平時做飯吃嗎?”

許愿手里還有個才剝開的柚子,費勁得很。

聽他爸說的這不食高三煙火的言論,許愿直接翻了個白眼,哼道:“我們都快沖刺百天了,還真沒力做飯,都在學校吃。有時候了就加個餐,個外賣打個包什麼的。”

許衛東“哦”一聲,笑得瞇瞇眼,和許愿同款的高鼻梁皺起來,沖廚房側了側臉。

他意有所指:“那你帶原曜去社區吃過沒?”

家屬區的配套設施還算完善,醫務室、小賣部、服務中心應有盡有,服務中心旁邊有家小飯館,老板娘是外地嫁過來的,從新婚到人母,這一開就是十幾年。

飯館不賣大菜,幾乎只賣面條、小炒,許愿初三中考那段時間瘋狂長個兒,每晚下了晚自習都要去飯館要一份芽菜炒飯,碗底有掌那麼大,還得加個油浸浸的大排。

那會兒,吃夜宵是許愿一天中最好的時

他總是頂著月奔跑去飯館,祈求自己再長高那麼一點點兒。那時候的許愿還是奏效的,初三暑假一結束,許愿發現自己能和他爸平著互相瞪對方了。

那家飯館不但有許愿的回憶,也有原曜的。

小時候,因為藍天兒園在旁邊,也沒什麼外來的學生,社會新聞也沒現在這麼況復雜,一到了放學的時間,校門口全是半大的小孩子,跟小螞蟻搬家似的,一個牽著另一個,等著家長來領,沒人管的就自己回去,他和原曜就是其中的兩個。

那天他和原曜正于休戰期,誰也不樂意搭理誰,只是跟著人群的方向往家屬院走,一路過社區活中心門口,就看見飯館里有一對年輕夫婦正在吵架,男的氣得臉紅脖子的邊哭邊罵,那時候飯館老板娘也才結婚不久,沒什麼勸架的經驗,提著一不太應景的大紅子,急得去旁邊社區中心人過來。

那年凰山腳下種滿了梔子花,雪白、純潔,花一盛開,下雪似的,空氣中時刻漂浮著梔子花香。

原曜那時候太小了,還瘦瘦的,小得本無能為力,肩膀弱得扛不起任何東西。他只能停下腳步,表呆滯地盯著他爹媽,看上去甚至有點兒木訥,聞不到花香。

那會兒他們好像才上中班,那也是許愿第一次對“吵架”這個詞語有概念。

再后來,原曜走了,許愿也長大了點,有一次學課文,偶然間學到了梔子花,語文老師說它代表長久、永恒的

許愿一閉眼,想起那次放學后吵鬧的飯館,又覺得好像不是的。

“沒,我還記得原叔叔那次呢。”許愿聲兒得特別小,“你忘了?”

那次原曜他爹媽沒手打架,但是又吵又哭的,鬧得街坊鄰居都知道了,也預料到兩個人要離婚,每家都有長舌的人,說話也不知道避開小孩,結果第二天一上課,兒園里好幾個屁大點的孩子沖著原曜重復那些大人說的話。

許愿張地在袖口里攪手指,盯著被傷害的人。

他以為原曜會一個暴起拿彩塑料凳子拼命開他們的瓢,但原曜沒有。

他像什麼也聽不見了,呆愣愣地坐在小凳子上,過了幾分鐘才低頭,轉過去,地,拿袖口眼眶再也盛不住的眼淚。

“行啊,我還以為你是個小沒良心的,這你都記得住?原曜也還記得?”許衛東抬手想揪他兒子臉蛋一把,結果人往后仰了一下,不讓揪。

“記得吧。這種事兒都是伴隨一生的,哪能忘記啊。”

許愿看了一眼廚房里那個默默洗碗的高大背影,心里忽然像有鞭子,得他疼。

十多年前也是這樣,那個默默轉躲著哭的背影特別小,還抖呢,像抖了一地冰涼涼的雪花。

盯了一會兒,原曜的背影變重影了,許愿瞇了瞇眼,往前走一步,想把人看得再清楚一點。

原曜恰恰也是這個時候轉

他手上的洗潔泡沫才剛剛洗干凈,掌心里全是水珠,腰間沒系圍服卻半點兒沒沾上,一塵不染的,和他這個人一樣。

他抬頭往客廳,也看到了許愿。

盯著自己發呆的許愿。

許愿電似的一怔,想要趕挪開目,但很明顯已經來不及了。結果原曜沒挑釁他,也沒沖他用眼神豎中指,反而笑了,笑得好像和以往有點兒不一樣。

“啊……”

許愿猛地轉,迎面又撞上拿著遙控板的親爹,耳朵紅得像充了,心虛地鼻尖,開始胡說八道:“什麼味兒?誰家又種了梔子花啊。”

“沒吧?”

“真有。”

“嗬,”許衛東一臉懵地跟著鼻子,手里抄著本軍事雜志,雙手被在后,從一樓客廳的臺往外,“我兒子怎麼長一狗鼻子。我怎麼沒聞到呢?這季節哪兒來梔子花啊。”

洗完碗之后,許衛東和于嵐貞知道兩個孩子要開始復習看書了,便商量著一起出門散散步,消消食。太久沒有回歸到正常的生活軌道,夫妻倆一時間還有點兒不習慣這樣慢慢的節奏。

許愿在客廳里陪他*媽聊了一會兒天,就被于嵐貞趕回了房間里關上門攻克理綜。原曜犯困,去衛生間洗了把臉,一回房間,看見許衛東正站在臥室里。

“許叔。”原曜對許家能夠收留他這點是非常激的。

“你坐,”招呼著他坐下,許衛東坐上了書桌前的凳,“你嵐姨也跟我說了,說家屬區里的人都說你們倆關系不太好,班士任也來電話說在學校里相也不太愉快。但叔叔想,你肯定有你的原因。”

“嗯。”原曜坐在床沿,沒什麼表

從搬進來的第一天開始,他就看得出來,書桌、凳子,全是新的,包括床也是專門有人收拾過的。

原向說,這些都是嵐姨和許叔拜托人提前就收拾好了的,那段時間可能許愿被疫憋瘋了,解封后天天出去撒歡、出去野,也沒進客房,沒把這些小變放在心上。

許衛東微微一點頭,心里已經對這倆孩子水火不容的關系猜了個大概,又覺不是那麼回事兒,繼續道:“許愿知道你爸是干什麼的嗎?”

原曜愣了半秒,隨即坦誠回答:“我沒告訴他。”

“怎麼不說?”

“我覺得沒必要說。”

“嗯,這些事得你自己決定,”許衛東打量了一下這個干凈整潔的房間,忽然就想起原向了,嘆一口氣,道:“你爸不知道還有多久才能從廣西回來,估計這會兒都一口南普了吧。那天我給他打電話,他還說讓你空去看看你媽。”

原曜沉默半晌,點頭:“好。”

答應得倒是容易,做起來卻很難。如果不是他爸媽真的離婚了,他有時候甚至會懷疑原向也會不想認他。

夫妻本是心連心,他們之間本不該有關于孩子的某些

原曜永遠記得初中時,媽媽自私翻閱完他手機網頁瀏覽記錄后的表,震驚、憤怒,甚至是從嚨呼之出的惡心。

他在媽媽超強的控制覺到窒息,又在長的年歲中悲哀地看著自己上倒映出父母的影子,那些不好的東西像歲月的藤蔓,是原生家庭給予的宿命,纏住他的腳踝,把他往深水區拖拽,他得靠自己拼命撲騰才能浮得起來。

他對許愿的控制是不健康的。

面對兄弟的兒子,許衛東也有許多說不出口的,父輩給予小輩的話,他著已經逐漸長為一個男人的原曜,低了嗓門,帶著些小心翼翼:“那叔叔最后問你一個問題,你和許愿,是真的合不來?”

“我不討厭他。”原曜說。

“討厭,這些隊友會不會玩兒啊?”

聽外面沒什麼靜,許愿還以為他爹媽出門遛彎兒了,放低戒備,把電腦給按開要打游戲,還設了鬧鐘打算放松一會兒。還真是一兩個月不吃爸媽做的飯就想念爸媽的菜,幾天不玩兒游戲就想念隊友的菜了。

他剛剛選好英雄開局,房間門被敲響了。

“進來!”

喊完這一嗓子,許愿第一反應是收鍵盤關電腦,但他還是回頭了一眼,發現是原曜,松了口氣,一邊作一邊問,“怎麼了?”

連麥隊友問:“誰啊?”

“我兒子來了。”許愿說完,覺耳旁一陣風,馬上肩膀。

果然,一個小抱枕砸到了背上,不疼。

許愿“哎喲”一聲,頭戴式耳機被自己嚇得掉了,扶好耳機繼續打,回頭看門口也沒人了,原曜跟幽靈似的,出現一下又消失。打著打著,他突然覺得哪里不對勁。

以前自己和好哥們兒連輸了一把是誰的鍋都能打起來,贏了是自己帶飛輸了是對方菜,現在打游戲的時候被這麼一砸,許愿卻完全沒覺得煩。

“……”

神啊,我不會來真的吧。

結,張地抿了一口冰水。

本以為水的涼度能讓心的燥熱降下來,結果毫沒有半點兒作用。喝完水,因為他開小差,直接被擊殺了。許愿趁著這死掉的時間間隙,決定拿一個最鐵的兄弟做實驗。

他抓過手機,點開顧遠航的微信。

打了個字后,他又添兩個字掩飾自己的尷尬。

許愿:——寶。在嗎?

阿航那邊隔了幾分鐘才抖著回復了一串問號:——?????

然后許愿繼續打游戲,沒空搭理顧遠航。

顧遠航又發消息來:

——怎麼了,寶貝!

——誰欺負你,哥哥替你報仇。是不是原藥?

咦,怎麼覺得有點惡心?

許愿著“寶貝”那兩個字陷沉默,沒想到有點兒無法接被這麼。估計顧遠航也被自己喊得骨悚然,平時不是愿愿就是死狗、sb的,什麼時候過寶貝、寶這麼黏糊的啊?

看了一眼又被擊殺的自己,許愿嘆一口氣,給顧遠航回:

——是曜!!!

第二十五章

第n次。

許愿已經是第n次糾正這個字了,顧遠航也不是不知道,只是打字圖個方便,怎麼快怎麼來,結果偏偏許愿這軸人每次都要跟他較真兒。

他有點想不明白,于是連發了兩條微信過去許愿的痛腳。

——靠?

——原曜又不是你老婆,你那麼計較干什麼

“……”

被這兩條消息驚得瞳孔地震,許愿第一反應居然是在想,怎麼不是了?

他和原曜同吃同住還是同學,還互相給對方買早餐,還有天臺作為約會地點,沒有人比他更有資格讓原曜當老婆!

一米八七,一百五十多斤的老婆。

好可怕。

許愿打了個寒,想一棒槌敲在自己腦門兒上讓自己醒醒,再撥通電話過去罵了顧遠航一頓,言辭也很勉強,無非就是小尖牙出來狐假虎威,說以后不許說這種話了,要是被原曜看見了阿航別怪他心狠手辣我救不了你!

顧遠航還覺得好玩的,跟許愿說,男人麼,不服就干,誰怕誰啊,整座凰山就你個慫包最怕他。

“我才不是慫包。”許愿不認。

“原曜可不這麼覺得。”顧遠航理分析。

朝椅背上仰了仰子,許愿盡興地了個腰,嗓音也慵懶著,“你背地里說我們原曜壞話。”

“我們原曜……”顧遠航聽許愿話說得特別自然,也不知道他是了哪門子風,驚得一皮疙瘩,“有本事你當著他面這麼喊啊?”

“那還是算了,我是慫包。”

想了想那張零下二十四度的臉,許愿無言以對,非常丟臉,心想還不止我呢沙盤也怕他啊,給顧遠航狂發二十個炸彈表,毫無半點威懾力,不起作用。

顧遠航還說,沙盤有次在街道外的墻兒邊撞見了一次原曜煙,之后便對大哥哥那頹廢厭世、桀驁不馴的裝*樣子佩服得五投地,臨陣倒戈,簡直快愿意當原曜的小弟了。

有次沙盤在家屬區公站牌底下叼了狗尾草,學原曜,被沙盤他媽揪著耳朵罵了半把個小時。

家屬區位置比較蔽,從三環外進來還要走幾十米長只能過車的羊腸小道,許愿記得小時候道路還寬敞,這十來年無人專門看管打掃了,草堆長得雜,有些植被竄了人腰那麼高,倒還是蔽的一地方。

許愿對香*煙是真不太興趣,覺得那味兒嗆,難聞,給顧遠航下了通牒,說你別跟著原曜學。

顧遠航從鼻子里笑了笑,說:“我學他干什麼?”

許愿撇了撇道:“你別煙。”

知道發小就是個心病的心命,顧遠航也不多說了,點頭連忙說知道知道瞎擔心什麼?

原曜來家屬區有兩三個月了,像忽然出現在許愿邊的定海神針,占了自己的位置,顧遠航心里有點吃不得味兒,不太看得慣他,卻又有點犯怵。

他總覺哪里不對勁,學習又迫,不容自己多想。

掛斷電話后,許愿對著已經結束的對戰詳界面發呆,突然覺得這些數據像一團碼,他有點看不懂了。

他滿腦子都在想,什麼時候可以也對原曜說出這樣的話呢?

他一定好好說,輕言細語地勸,說能不能不要煙啦。實在想也行,等再大點兒再這些東西唄,現在還沒完全長大呢。

他也想不明白,原曜這人對自己在酒吧接煙的反應那麼大,怎麼換他自己就能了。人都說借酒澆愁,煙也消愁,他或許是有很多不開心的事吧。

其實在原曜那兒,煙確實是一種發泄的方式。

時間給他留了太多措辭難以下咽,他需要把緒釋放出來,就像把煙散在了風里。

最近他又開始夜夜做夢,但還好他睡眠淺,冬風大,半夜常有風刮過樹梢的響,或者誰家架子刮丟了,都能把他從噩夢的深淵中扯出來。

以前原向還不是在廣西,而是在云南,在臨滄、普洱、保山、德宏等地都待過。

那幾年滇緬邊境不太平,危機四伏。

作為警方,稍有不慎都容易丟命,那會兒毒販腦子也好使,稍微有點風吹草就戒備起來,任務并不好完

在一次不慎暴份的活之后,原向的化名也被一些毒*販所知曉,對于他來說,被威脅到家庭是常有的事,那些人連他沒有老婆都能打聽到,自然也把目標放在前妻和獨子原曜上。

原曜那時候對父親的職業認知還較為模糊,只知道爸爸是英雄,還去百度搜索過原向的名字。

什麼也搜不到。

后來,原曜逐漸明白,這就是大多藏在暗的“英雄”的一生。

原向還發過一次朋友圈,說山知道我,江河知道我,祖國不會忘記我。原曜對這句話的印象很深刻。

傷痕、死亡、犧牲和日復一日的勞累,都只能化為只言片語,像雪花,落在功勛章和肩章上。

同事在追捕過程中犧牲、在臥底過程中犧牲,這些事都沒有搖過原向朝叢林深奔跑的腳步,前人用鮮開拓道路,后人則需要不怕死的信念。

直到那年原曜被綁架,他才往回看了一眼。

這一看就是好幾年,再后來,一道命令又將他召回了前線。

原曜還記得,原向臨走的那一天,還把他們二十年戰友聚會的合照拿出來指給原曜看,說這個人是因為什麼犧牲的,這個人又是烈士,一口氣說了很多很多,還說戰必召,召必回。

原曜又去百度搜,搜出來下一句是:戰必勝。

他把這三個字埋在心底,一埋又是小半年匆匆而過,在邊境的那個人還沒有回來。

但許愿不一樣,那煙是在不正規酒吧里由陌生人遞來的,他居然不對陌生人有半點防備。原曜想過,是不是許愿被保護得太好,大部分事在他眼里看來都是清澈的。

原曜仔細想了一會兒,想邱寧這個人,從高一學到現在,幾乎沒跟自己說過什麼話,但畢竟同級,免不了在走廊上見,邱寧總是拿吊稍的眉眼睨人,不太看得慣他,屬于比較傲氣的那一型,偶爾來往也就是借個球、用個投影什麼的,沒怎麼和一班的人深過。

還好,邱寧似乎已經沒把興趣放在許愿上了。

*

許衛東和于嵐貞這一回來,整個家屬區都知道,許家有大人了。

對面單元樓住一樓的嬸嬸就說,天天在家里看著這單元樓里兩個半大的孩子一進一出的,有時候下著雨還淋著回家、走夜路,還怪擔心的。

嬸嬸還拉住于嵐貞,講嵐貞呀,好幾次看見你們家愿愿一邊穿校服一邊往樓外跑,里還叼著個包子,準是貪懶起晚了不吃早飯,又說長的孩子呢,早飯還是要吃的。

一講,飯館老板娘剛好也在,連忙說,沒呢,小原經常早上來買面。

嬸嬸馬上說,孩子天天早上吃那麼油哪兒能得了呀?

于嵐貞倒沒有心該吃什麼不該吃這麼,抓住了老板娘話里的盲點,問,都是我們家小原來打包的?

老板娘眼睛一瞇,笑著說是呀,小原模樣長得可俊了,還特禮貌。

于嵐貞也笑,覺跟自己親兒子被夸了似的。

第二天一早,許愿為此被于嵐貞訓了個狗淋頭,直接扯到以后老了得胃病怎麼辦,還說怎麼天天讓小原去買早飯,你有手有腳的不知道幫忙啊?

“媽,我……”許愿愧疚心有了,“我倆是分工不一樣。”

“分什麼工,你干什麼了?”

“我掃地了呢,家里地都是我掃的。”

“怪不得,”于嵐貞笑一下,看得許愿瘆得慌,“我說家里怎麼跟沒干的水泥地似的,一腳下去一個坑。”

“哪有嘛。”許愿撇撇,拿勺子不停地攪和碗里的白米。

原曜在旁邊一邊喝粥一邊聽,想樂又不敢笑,差點憋出傷,又被許愿看出來了,倒沒有再在桌子底下蹭他小,直接踩了一腳。

原曜停下筷子,沖許愿揚眉挑釁,穿個拖鞋你踩我又不疼。

許愿為此小聲嘀咕了句“得意什麼”,被于嵐貞瞟到了,一掌輕輕敲在后腦勺上,“嘰嘰咕咕什麼?”

“我媽今天真不勝收,”許愿喝了一口果,“我媽在家真好,好生之德。”

“你爸呢?”許衛東在門口穿鞋,準備去局里了。

他申請了一個多月的休息,任務點兒了,但每天還是得去上班,于嵐貞干脆把年假給休了,說得花點兒心思調養調養再上崗。這一休息,就準備每天換著花樣給倆孩子做早餐,但許愿覺得他媽是拿他倆練手,做的飯還沒他爸做得一半好吃。

許愿笑得很假:“我爸在家有如如虎添翼。”

“行,晚上放學早點兒回來啊。”許衛東在關上大門前說。

“說得跟你不加班似的……”許愿小聲道。

“人小原績好,特別是理綜,愿愿你理綜差,多向小原討教討教。”于嵐貞看這兩人還是不太的樣子,難免多提醒幾句,“家里打掃衛生的事,你們兩個要高考的人就別管啦。我打算每個周末請保潔員過來,你們點時間在家里看著就行。”

原曜正想開口說什麼,沒想到許愿那雙勾人的亮眼睛一眨,手臂搭在桌沿,給于嵐貞夾一只水晶蝦餃。

“沒啊,媽。其實原曜人特別好,經常給我講題,我不會的題他還幫我寫解析,我們還坐前后桌。是不是?”他說完,雙眼含笑,簡直看不出來是演的。

“嗯,許愿人也好。”原曜在長輩面前終于摒棄了人冷毒的人設,語調溫溫的,倒像是真話。

許愿不著痕跡地看了眼原曜,也給他夾了一只水晶蝦餃。

“小心點兒燙。”許愿說。

“謝謝。”原曜也說。

他們兩個人忽然兄友弟恭的樣子的確把于嵐貞給驚到了,開始琢磨自家兒子是不是生活費又不夠花了。一邊想一邊低頭吃蝦餃,在想這個牌子的蝦餃還真好吃,下次去商場得再多買點。

在吃飯,自然就沒往兩個孩子那邊看。

原曜夾著蝦餃往里送,一邊嚼,一邊看許愿吃,看得許愿一下子就吃不下了,把出去的往凳子下,怕原曜踩他。

塑料室友,夾個餃子還那麼瞪人,是餡兒太小了嗎?

作者有話要說:飯桌下的233333

更新穩定,不坑,謝大家的喜歡和包容,^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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