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原曜的第二個□□還沒開始吃, 許愿就已經把可樂喝一半了。

小時候，于嵐貞管他管得嚴，不讓他喝可樂, 說喝碳酸飲料的小孩兒長不高, 嚇得許愿馬上扔了手里的可樂, 然后他媽又說, 在屋里打傘的小孩兒也長不高喲。接著許愿又把傘扔了，站在家里的客廳中央嗷嗷大哭。

等他年高達標之后, 他就報復*喝飲料。

初冬午后的天臺視野很好，從高聳的教學樓下去，能看見城北大部分老舊的樓房，為紅磚褐瓦蒙上一層層碎金。

以前這邊有個軍*用機場，所以限了高，房子都修得矮, 機場占了太大一塊兒地, 這邊發展得也不太好, 但勝在人流量大, 市政規劃又在修地鐵，北郊近幾年也還算熱鬧。

許愿瞇上眼曬太, 第一次覺得校服也能這麼暖和。

心在哪里，哪里就是馬爾代夫！

“你在六中讀了兩三年的書, 以前也會來天臺麼？”許愿子朝右邊傾倒，用肩膀了原曜的。

原曜道：“不來, 一般只有早的才來。”

“那你還約我來……”剩下的話卡在許愿嚨里，他想，你不覺得怪怪的嗎！

“所以我只能想出這麼一個蔽點的地方。”原曜答。

“天臺真是好啊，還能曬太。我家采不太好, 也不是南北通的戶型，冬天客廳里都曬不到太的。我媽跟我說，以前分房子的時候，為了選個好點兒的房子，街坊鄰里都能吵起來……”許愿說著，“我記得你們那棟的采還好？”

“是。”原曜也喝一口可樂，仰頭著湛藍的天，看白云被風吹各種形狀。

采再好，家庭不和也沒用。

許愿才說完天臺好，沒幾分鐘的功夫，收斂，天驟然暗沉下來，像被人拿布遮了大半邊。

見太沒了，許愿便和原曜一起收拾吃完的垃圾，把一袋子東西扔到了天臺鐵門邊的回收垃圾桶。

他們扔完垃圾，許愿準備把原曜拉到圍欄邊聊聊，結果天公不作，秋雨綿綿而至，一顆又一顆地砸到了許愿的鼻尖。

靠。

他無奈地想，這也太破壞氣氛了。

這時候，天臺鐵門被第三個人打開，來的人看起來著急，是來找人的。許愿微微瞇了瞇眼，定睛一看發現是舒京儀。

舒京儀跑得急，得上氣不接下氣，劉海全飛起來了。

他險些被天臺門檻絆倒，扶著鐵門道：“原曜！我就知道你在這兒……班主任找你，說是你家里的事！”

他拋出的話像一枚炸彈，猛地在天臺上空炸開。

周遭頓時遍布了猩紅的煙霧。

許愿都還沒來得及想原曜家里能有什麼事，邊位置一空，耳畔陣陣風，原曜已經從鐵門那兒往樓底下辦公室跑了。

原曜一跑，許愿也顧不上鞋帶系得不了，沖舒京儀一招手，“還愣著干什麼，追啊！”

舒京儀還在撐著膝蓋氣，“他怎麼這麼急！”

他練育的時間，剛剛又跑著爬了樓梯，本跟不上這倆人的速度，只得跟在許愿后面跑。

一時間，三個人你追我趕的，腳步聲踩得整個樓道乒乒乓乓地響，還好這個時間段六中東樓的走廊上沒什麼人。

原曜第一個到辦公室，敲了門就進去了。

許愿跟在原曜后面抵達，急匆匆地一下子撲到辦公室門框上，沒過幾秒，舒京儀也一下撲到許愿背上。

“里，里面……”

許愿抬手，手指綿綿地辦公室里面指。

“累累累死我了……”舒京儀苦不迭，“愿愿你好瘦啊，撞你背上都硌得我疼……”

“我背也很疼……”許愿一聽這話，恨不得原地就把服下來展示，瘦什麼瘦我走的是猛男路線！

兩個人跟掛件似的掛在門框邊直氣，對視，大眼瞪大眼，再也說不出來一句話。

“跑什麼呀，你們仨孩子，舒京儀呢？”班主任在改試卷，沖門外看了一眼，看樣子并不著急，“原曜留下，其他人出去。”

原曜直截了當道：“老師，是找我的？”

班主任答：“是啊，剛剛我手機響了，說是找你的，好像是家里的什麼事，你要回個電話嗎？”

“是誰打來的，有說嗎？”原曜控制不住自己的作，急得朝前走了一步。

他淡定不了了，覺全的都往頭部沖刺，眼部酸痛，脹得難。

班主任沉思一秒，眼睛轉了轉，輕聲細語的：“好像是區上的公安局。說什麼我沒聽清，因為上課鈴響了……”

話還沒說完，原曜一個利索轉，從辦公室跑出去了。

“臥槽，他又跑什麼啊！”

舒京儀傻眼了，看邊唰唰躥過兩道藍人影，朗聲喊道：“欸，許愿你怎麼也跟著跑了？你們倆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

許愿追出去兩步，又折回來拎住舒京儀的校服后領，“你也一起！”

舒京儀第一次發現許愿力氣那麼大，完全被提拎著在跑，邊跑邊：“你們兩個到底要干什麼……”

許愿沖他喊：“你去教室拿傘，然后扔給我！”

許愿的原計劃本是想讓舒京儀回教室拿傘，然后再遞給自己。結果舒京儀臨危命慌不擇路，在書包里翻了半天都沒把傘翻出來，最后接了白條的。

上課鈴才響不久，科任老師還沒來，全班被這麼一攪合全起來，鬧哄哄的，來了神，都在好奇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白條跟在舒京儀屁后邊，追著問：“出什麼事兒了，你和許愿怎麼都在跑啊，原曜呢？”

“原曜真他*媽渾……”

舒京儀難得，手里拿著傘，沖坐在教室窗邊的同學喊：“開窗開窗！”

“開窗！”白條也跟著招手。

坐窗邊的同學站起來把窗戶給打開，走道上的寒氣頓時洶涌而，連帶著細雨，把教室的空氣浸得了。

“這里！”舒京儀把折疊傘隔著窗戶一扔，傘被許愿接了個穩，那眾人矚目的場面跟拋繡球似的。

許愿舉起傘也沖里面道：“我先走了！”

“你慢，慢點……”舒京儀知道他要去追原曜，也累得夠嗆，扶著課桌在旁邊氣。

李淳長脖子喊：“欸你去哪兒啊愿愿！現在是上課時間！”

他話還沒完，許愿已經不見了。

高三一班地理位置正于整條高三走廊的中間，距離東樓下樓的樓道還有一長截路要走。

一下雨，雨斜斜地飄進來，地磚，許愿不敢跑得太快了。

許愿在走廊上往場，果然看見濛濛細雨里有一個悉的影，焦急、迷茫，好像在一瞬間又回歸到了初見時的樣子，是被棄在誰家門口的絨玩，在等待有誰去帶他回家。

看樣子原曜似乎是不打算走正門了，他要翻墻，直接從場出去。

許愿明白他為什麼會反應這麼大。

當年于嵐貞和許衛東本來不打算退伍轉業，但考慮到雙軍*人照顧家庭不易，才雙雙選擇復員。許愿作為警察的子，在相當一段時間都極為害怕爸爸媽媽的同事，怕他們帶著同、憐惜的眼神著自己。

家屬院里曾經有一個小孩沒了爹，經常有一大堆領導和穿著警服的叔叔阿姨從門口進來，手里提著果籃、禮去看那個小孩。

許愿都見過的。

許愿什麼都知道。

公安局一個電話打過來找原曜，班主任又說不清楚怎麼回事，原曜腦子里可能就只剩那一個念頭了。

許愿現在只祈求原向叔叔沒出事。

他的這次許愿，一定一定要應驗才行啊。

鎖定了目標，許愿從樓道里匆匆跑下去，來不及再多回憶什麼了。

上次淋雨已經淋得發高燒，許愿這病才好了沒多久，不敢冒險。但他學乖了，也慶幸今天的雨不算大，直接把在校服外面的衛帽子往頭頂上一扣，揣著傘也跟著沖進了場。

原曜跑得快，許愿連著喊了好幾聲。

“原曜！”

“你別發瘋跑著去啊我給你打個車！”

他一邊跑一邊兜，想要把手機出來，了幾下才反應過來手機都在辦公室，現在是上課時間。也就是說，他現在跟著跑出來算是違紀了。

高三違紀不是小事，更何況他才轉學過來。

許愿猶豫了一下，心里像有個拿著鼓槌的太鼓達人，在瘋狂地往天秤左端的原曜上敲。

越敲，原曜的份量越重。

從另一個方面來講，他和原曜也是戰友關系，如果原曜他爸真的犧牲了，他不愿意讓原曜一個人去面對這樣的事。

他隔得太遠了，原曜沒聽見他喊。

下著雨，場上沒有別的人，原曜明明只要一回頭就能看見許愿，但他沒回頭。

許愿深呼吸一口氣，試著過細碎的雨簾去看他。

這冬雨瀟瀟，冷得冰冷刺骨，淋得他睜不開眼睛。怪他睫太長了，一睜眼就跟拉了小雨簾似的，雨水落進眼底特別不舒服。

在許愿的注視下，三好學生原曜繞到了場翻墻的位置邊。

然后，他全然不顧青苔和泥濘，輕車路地從圍墻上翻過去了，那樣子絕對不是新手。

“……”

許愿跑的速度慢下來，實在是累得不行了，懷疑原曜帶了疾跑技能，“好啊你個原曜，原來你也會翻墻……”

今天是高強度翻墻的日子。

等到許愿從圍墻的另一邊下來，原曜早就沒影了。

許愿張了好一陣，原曜則已經過了馬路，在校外這條小路的對街攔了一輛出租車。場這邊是后門，雜草叢生，一般沒什麼人來，許愿跟著出去到街上，也攔了一輛車。

“去哪兒啊？”司機回頭看他一眼，笑了，“現在是上課時間吧，怎麼穿著校服還跑出來了？哎呀，我也上過學呀，我上學那時候，城北這一片還是荒郊野嶺哩，這解放北路都……”

許愿后悔自己沒坐前排，只得趴在前排座椅靠背上，“叔叔，別說了，快，您幫我追前面那輛車！好像是去金牛公安局的！”

司機叔叔并不知道是什麼況，但看這孩子穿著校服一正氣，去的地方還是公安局，不明覺厲，立刻踩下油門以最快的跟車速度追了上去。

學校距離公安局足足有四點七公里，本來十分鐘就可以到的路程生生被紅綠燈攔截了十五分鐘。許愿急得捶頓足，怕等他到了原曜都已經emo上了。

輾轉十來分鐘后，許愿到了公安局。

出租車是開不進去的，只能停在院門口的位置。他了兩張十塊的紙幣付了錢，打開車門下來，完全忘了撐傘。

原曜的背影飛奔進了公安局一樓大廳。

許愿沒住原曜，心想干脆就在這兒等吧，跟著往樓上追也不太像那麼回事。

“啪”一聲，許愿按開了傘。

雨下得越來越小了。

雨越小，他在這兒站著就顯得越尷尬，他心里想，雨再大點吧，不然自己舉著把傘站在這里等人也太扎眼了。

結果十分鐘不到，雨停了，又悄悄地出來，剛才那場雨像是開玩笑一樣。

“砰。”

關上大隊會議室的門，原曜力似的靠在門框邊，長長地松了一口氣。

人這一生所有無能為力的瞬間，都會組向往自由的力。他尚未長一個完全頂天立地的男人，但已經懂了等待是生活里最為艱辛的事。

給學校打電話的人是原向的領導，他還抱過小時候的原曜。

和領導通后，原曜才知道只是原向托同事帶了禮回來，任務期間不方便用手機，讓同事幫忙轉給兒子。

原曜皺著眉，拎著一袋子廣西特產下了樓。

袋子里裝著三花酒、博白桂圓、欽州海鴨蛋、沙田柚，還有一盒柳城云片糕，上面端端正正寫著字：給小愿的。

腦海里的危機警報解除，原曜的步伐輕快許多，穿一件校服在大廳里走著也特別扎眼。他心好了不，注意力分散了，自然也朝周圍張。

出了大廳，原曜準備拾級而下。

他才走下去幾階，眼神忽然瞟到不遠一個悉的影。

兩個人目遙遙地對上。

許愿手里拿著墜有雨水的傘，邁開步子從空地上跑了過來。

他看原曜表不太好，有點張，心里猜測著自己預想的可能，張開胳膊，哥倆好似的，一下子把原曜的脖頸摟住，重重地拍了拍原曜的背。

許愿不放開他，也不敢再拍了，試探地問他：“你怎麼樣？”

原曜垂在邊的兩只手僵了。

他也不作，溫聲道：“你怎麼在這里？”

“我，我來給你送傘。”

許愿磕磕的，生怕被人看不出是在說謊。

作者有話要說：我們愿愿還是有不是倒霉蛋的時候嘛！=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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