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不該輕易斬殺了他們，明明已經有了曹延馬的認罪書，陳崇亮貪墨賑災銀的證據，當按律法誅殺才對！”

朝堂上頓時雀無聲、落針可聞，莫說是眾大臣，便是那幾位輔助大臣中的曹國公和呂盛安，也都只想著如何彈奏皇上一言不合斬殺重臣的暴行徑，卻沒想到會被反將一軍。

回過神的曹國公第一個不信，證據？什麼證據？曹延馬竟然會簽認罪書？那是傻了不！

呂盛安面上不顯，心里卻有些打鼓，陳崇亮貪墨賑災銀是眾所周知的事，也經不起查，但在場眾人都是分了好的，否則當初又豈會同意大規模遷移沿江百姓？無利不起早。

謝長風將手放在一旁的小木匣上，目掃過在場眾人：“這是朕進京前，韋元朗和劉重遠派人快馬加鞭送來的。”

“朕當初關押曹延馬，不過是初見流民，又氣又急，想要其他員以儆效尤，好生安置百姓。卻萬萬沒想到，陳崇亮變本加厲，竟然就讓流民圍聚在城外，朕一怒之下便斬殺了他。”

“朕從未想過，朕治下的百姓，日子過得竟是如此艱難！陵州渭州綏州，都屬富庶之地，尚且有如此多的流民！那些貧瘠之州的百姓，過得又是怎樣的日子？”

“罪己詔，朕會下。貪墨案，朕亦會追查到底！”

“朕要給天下百姓一個代！”

言罷，謝長風猛然起，出一柄長劍，劍寒寒，錚錚之聲在大殿回，不大臣頓時嚇了一跳，有那膽小的甚至忍不住后退。

“朕雖無用，甘于平庸，卻也不會任由祖先基業毀于朕之手，今日，誰敢阻攔朕，朕便斬殺了誰！”

謝長風的那柄劍其實離得很遠，可大殿上每個人都覺得那柄劍似乎就正對著自己，只要說出一個不字，就會被利劍穿而過。

沒有人想到這個一向溫順怯弱的皇帝竟也有如此赫赫天威，就連曹國公都下意識避開了那雙殺意冷然的眼，不敢直攖其鋒。

伊正賢突然行了個大禮，高呼：“皇上圣明！”

德親王老淚縱橫，伏地不起：“皇上圣明！”

兩人的舉似乎打破了殿的寒冰，不敢彈的大臣們紛紛跪下，著聲音高呼：“皇上圣明！”

曹國公和呂盛安面鐵青，然而形勢比人強，不得不跟著跪下。

朝會解散后不久，謝長風就寫好了罪己詔，同時也公布要徹查賑災糧貪墨案，至此，此事再無回旋余地。

如此一來，竟然再沒一個人提及土豆一事。

……

“娘娘，您是不知道，皇上今日在殿上是何等威風，將滿朝文武都震懾住了！大殿上無人敢言一個不字。若非伊大人開口，他們甚至連話都不敢說呢！”

陸云箏雖然沒見到，卻能想象到：“這案子最后給誰查了？”

“刑部尚書方大人、史大夫伊大人、大理寺卿龔大人三方聯合審查，宰相譚大人、德親王、戶部崔大人督察。聽聞皇上還要親審。”

很好，這是把黑貓白貓都摁到一起去抓老鼠，除了曹家和呂家兩家的派系，其他幾家也都安排上了。

只是這些個輔助大臣們的關系網早就盤錯節，彼此手中了太多不為人知的把柄，即便他們兩家明面上沒能進去手，暗地里能做的事也是很多的，想要靠這個案子按倒他們，卻是不可能的事。

謝長風原本也沒打算就此將他們搬到，百年大樹，非一朝一夕能撼。但到了這一步，至也能讓他們去上一層皮，割上幾層，倒也足夠了。

……

謝長風在前朝攪風攪雨，陸云箏在后宮亦是拳掌，一回宮便乖乖去了太后宮中請安，同時還不忘奉上幾顆土豆。

“這是長臨觀一個宮無意中發現的，正好皇上去了，便將此獻報給了皇上。”陸云箏說得眉飛舞：“正巧崔大人也在，仔細詢問了過后，又親自去發現此的地方看了，最后確認此竟能當主食！真真是天助我謝氏王朝！”

太后能說什麼？自然是要跟著夸一夸的。

陸云箏喜滋滋地：“說來，我們去的時候可太巧了，若是早一步，此未能，那宮怕是還未發現；若是再晚一步，此期過，那宮怕就要獻給旁人了。這樣一來，如何能第一時間就將此送到需要的人手里？”

太后終是忍不住問了一句：“你怎知此就被送到百姓手里去了？而非有人另有所圖？”

陸云箏道：“當然！皇上發現此之后，想起邊關將士們糧草不足久矣，而朝廷至今未能出糧草，當即書信一封，讓孔將軍親自來運走的！”

土豆的發現早就傳進京城，謝長風悶不吭聲地把土豆運走的事大家也都知道，所以才會心生惱怒，但眾人并不知道運走土豆的是誰，只當謝長風是想暗中種植，培養自己的勢力。

這會兒聽陸云箏這般坦然道來，太后這才知道原來土豆竟是被孔戟帶走了，難怪派出去的探子一個都回不來！謝長風倒是真不怕孔戟勢大啊！

太后一口氣梗在頭，不由端起茶盞抿了幾口，借此順順氣兒。

陸云箏眼睛一轉，又道：“此番妾還發現了一個有趣的小玩意兒！”

太后的語氣不復之前的熱絡：“什麼小玩意兒？”

陸云箏側了側，青黛立刻奉上一個小玉盒，陸云箏親自將玉盒子放到太后面前，輕輕打開，只見里面放著一朵花，咋一看去，相似白玉，可卻又沒有白玉的潤澤，片刻后，鼻尖充斥著淡淡的香味兒。

許是從未見過，太后來了點兒興致：“這是何？”

“這是白玉潔膏，是妾在長臨觀的一本古籍中發現的方子，試了一試，沒想竟讓妾做了！”

“白玉潔膏？”

陸云箏點了點頭，命人端了盆清水過來，親自伺候太后洗了手。

片刻后，太后贊嘆：“這倒是個好東西。”

陸云箏笑道：“您喜歡就好，回頭等做好了，我再給您送些過來。”

太后自是點頭應了。

許是心好些了，太后正想著將煜太妃一事告知，卻見桂嬤嬤匆匆過來，在耳邊低語幾句，太后的目一凝，面也多了幾分沉重。

陸云箏低著頭一心一意地喝茶。

半晌后，太后道：“我有些乏了，你先回去吧，改日再來陪我說話。”

陸云箏乖巧地起告辭。

目送離去，太后怒罵：“皇上這是要翻天不！”

……

一連幾日，謝長風都在前朝同大臣們商議要事，一次都未到過后宮，連陸云箏的怡心殿都不曾踏足，仿佛對皇后被太后囚宮中的事毫不知。

太后那日被打斷了話頭之后，似乎也忘了再提及，陸云箏便也當不知，這會兒正琢磨著皂的推廣。

早在得知皂無法長期大批量生產之后，陸云箏就打算把這玩意兒炒出天價，最好跟份地位掛個勾，那就不怕人不心甘愿地掏大把的銀子買。

再過半個月，就是長公主的生辰，打算借機送出一批試用裝，然后再來個隆重的開售日。

說到長公主，當真是個奇子，本是先帝元皇后的嫡長，然而元皇后去的早，偏又只生了長公主一個孩子，先帝縱然是寵著的，但隨著皇嗣的增加，再加上太后從中作梗，到底漸漸忽視了。

十余年前，太后想讓先帝把長公主嫁出去和親，而先帝竟然未曾當機立斷地拒絕。

當時，方才五歲尚未失憶的陸云箏偶然到哭得傷心絕甚至想要自殺的長公主，給出了個餿點子。沒想，長公主居然實施了，在先帝終于下了決心想要讓和親的時候，直言自己已非完璧之，且早已與人私定終生，非君不嫁。

先帝怒極，卻無論如何都問不出那個男人是誰，最后失至極，賞了個府邸，把長公主打發出宮去，眼不見心不煩。

長公主手里有元皇后留給的巨額陪嫁，再加上元皇后母族的支持，這些年過得那一個肆意瀟灑，在先帝重病之際，似乎終于記起了對這個兒的虧欠，然而彼時的長公主再也不復當年乖順的模樣，先帝好一番懊悔，連番追加了無數封賞。

“你終于恢復記憶了！這些年，我都不敢接近你，生怕把你給教壞了，皇上和先生可不得撕了我！”

見到長公主，陸云箏著實愣了一下，眼前這位鮮怒馬的長公主當真跟記憶里那位溫如水的病人相差太遠太遠了。

這十年間，因著長公主的刻意避讓，陸云箏還真沒見過幾次，每次也只是點頭之，沒想，不知不覺間，長公主竟然長了這番模樣。

“還不都是你當年教我的？”

是陸云箏說，子也當獨立存于世，在前世的世界里，子并不遜于男子。是陸云箏跟描述了一個不曾想過的男平等的世界，給講述了一個個驚才絕艷的故事。

兩人的友誼越了時間和年齡，因為在這世上，只有長公主知道陸云箏并不僅僅是那個被萬千人捧在手心寵著的小哭包，也只有陸云箏知道長公主心里的那個男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