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承驍的歡喜那樣熱烈, 縱是無聲的笑意，也難掩那份由心而發的喜悅開懷。

柳漁就被他那樣抱著，又怎會當真一點都瞧不見。

可不管是被人這般打橫抱著, 還是這種熱烈又干凈的喜歡，之于柳漁都是極陌生的，然而知道，并不討厭。

石灘再寬，也不過六七丈，出了石灘便是柳漁近來常走的山邊泥路，柳漁等了一會兒, 見陸承驍仍抱著走得穩當，半點瞧不出要放下來的打算，不由開口喚了一聲：“陸公子。”

年子微僵, 卻頭一回學會了對著一個姑娘裝傻，他低眸看：“嗯？”

柳漁如何瞧不出他心思，提醒道：“可以放我下來自己走了。”

心思被看穿，陸承驍有些耳熱, 只是這一回的一點私心，委實是極小極小的, 他說：“再有幾步，就要從小道里進山了, 一路怕是有荊棘, 不遠了，到廟門口我再放姑娘下來。”

柳漁拉開了距離, 他也不敢再造次, 規規矩矩喚一聲姑娘。

說話間已經拐進了小道, 柳漁時幾乎沒怎麼出過柳家村, 從來不知最近時時走的山道邊這小道進去就有山神廟。

確實如陸承驍所說，就在進山不遠的地方。

陸承驍在山神廟門前把放下，這山野之中，廟里又是黑黢黢一片，柳漁還是心生了張。

陸承驍覺察到，安道：“別怕，這廟里平日無人，只是逢初一十五才有人了敬些香火，日常是附近的獵戶樵夫這些靠山吃飯的人順帶手照管的。”

柳漁聽他說來頭頭是道的，放松了幾分。

陸承驍放下心來，囑咐道：“姑娘在此略站會兒，我先進去收拾。”

只怕里邊臟污，或是有蛇蟲之類驚著了。

才進了廟里，忽然想到白日里見到柳漁上裳的面料，他家里經營的是布鋪，自小接得多，對布料多有些了解。

柳漁那裳平日里穿沒問題，今日落了水，夜里還好，若是等會兒點了火，陸承驍腳步一下子頓住，踟躕頃，還是解了自己外袍，下來握在手中走了出去。

他去而復返，卻只穿一里，外袍拿在了手中。

柳漁整個人怔住了。

陸承驍原是好意，此時也覺耳發熱，不管是自己現在一里，還是把他的服給，哪一樣都讓他耳有越來越燙的趨勢。

不敢再多站著，把手中外袍展開，罩在柳漁上，將實實攏住。

“山里風大，你先披上。”

而后不待柳漁說一句話，轉就進了山神廟，頗有些奪路而逃的意味。

柳漁攏住寬大的錦，裳也是盡了的，卻還帶著原主人上的溫，確是替了山風，只是想起這裳之前是穿在陸承驍上的，一時也覺腮頰滾燙了起來。

山神廟不大，只月也照不進幾許，柳漁站在外邊什麼也看不見，只能聽到陸承驍弄出來的些許靜，直到里面亮起微弱的火，不一會兒，是折柴枝的聲音，沒讓柳漁等太久，陸承驍便在里面架起了一堆篝火，又不知搬騰了什麼，才聽他在里邊道：“可以進來了。”

火映照下，柳漁才打量到山神廟里邊什麼模樣，空的，但香案收拾得還算齊整，除了香爐還有火折子，想來是給香客用的。

另一墻角整整齊齊碼著些柴禾，是什麼用卻是不知了，陸承驍在廟里點了一堆篝火，香案前的拜墊也被他搬挪了兩個到篝火邊放著，一近、一遠。

遠的那個坐墊和篝火間還被橫架了一長樹枝，柳漁有些疑向陸承驍。

火明亮，他有些不自在，指了那橫架的樹枝，道：“姑娘把我的掛在那樹枝上烘烤吧，你坐里邊，我坐外邊。”

說著背轉了去。

原來竟是做了道布隔簾出來，柳漁后知后覺明白了他點火前折出山神廟替自己披上外袍的原因，微微拉開上陸承驍那件錦，果然見火映照下那薄舊的衫都吸在上，脂外，若若現。

一下子將陸承驍那件外袍攥了，心口急劇起伏，不敢想陸承驍若是沒想到這一層，現在二人相對而立會是怎生景，這一下別說是臉，那胭脂從耳后貫穿脖頸，怕是一都染了霞。

見陸承驍始終背對自己而立，又正好是守在了靠近山神廟門口的位置，柳漁四下觀一陣，才窘地下了上陸承驍那件外袍，極快地將之搭在了橫架的枝桿上。

柳漁越過篝火堆掛裳，火便將的影都投到了墻上，陸承驍索閉了眼，許久，仍不敢睜眼，只覺四下里線似乎暗了一暗，問柳漁：“是……好了嗎？”

柳漁臉更燙了，慌忙退到坐墊邊坐下，才匆匆應聲：“好了。”

柳漁走間細微聲響就在耳側，陸承驍直等到坐定，那邊再沒了聲響，才敢將頭微側，見自己的外袍被齊齊整整掛著，心怦怦直跳，忙收回了視線，退到了自己那個坐墊邊坐下，強迫自己把視線虛落在山神廟大門。

山神廟里一片靜寂，只有柴火燃燒時偶然發出的噼啪聲，然而隔簾相坐的兩人其實心下都不平靜，心念著的其實都是一簾相隔的另一個人。

柳漁惦著陸承驍在簾外干坐著，烤不著火，他為了救自己，也是一發，可低頭看看自己這況，咬了咬終是什麼也沒敢說。四下看著，想到方才見到的柴堆，陡然輕拍了拍自己額頭：真是傻了。

輕聲提醒道：“陸公子，我看廟里還有柴，你再生一堆火吧，穿著不好。”

陸承驍陡然聽得柳漁與他說話，心跳得極快，再等聽柳漁是提醒他再生一堆火時，也窘了，他怎麼沒想到可以生兩堆火。

忙應了兩聲，又對著那簾子道：“多謝姑娘提醒。”

轉抱柴生火去了。

一面折著柴枝，一面心里忐忑，柳漁會不會覺得他很傻。

平時真沒這樣，可傻氣已經犯了，又哪里還能解釋。

時間在靜默中緩緩流逝，陸承驍想起他在河中說的求娶之話被陳太太領著人來打斷了，柳漁還沒回答他。朝著簾子了幾回，一時竟不敢再開口相問，又想到柳漁的鞋掉了，想了想，抬手把里的兩袖給撕了下來。

布帛撕裂的聲音極響，柳漁在簾問：“怎麼了？”

“你鞋子沒了，我幫你做雙鞋。”

柳漁只一想就猜出這所謂做鞋用的是哪里的布料了，目落在那簾上，神有些復雜，還是略過了不提，只道：“無針無線的，怎麼做鞋？”

那邊傳來一聲極淺的笑音：“有針有線我也不會用啊。”

他賣了個關子，微頓了頓才道：“我給你編一雙布鞋。”

裂帛聲連響了好一會兒，柳漁已經猜到這布鞋是怎麼編的了，約莫是用的編草鞋的法子。

“你連這個也會嗎？”想他跌打損傷會些，竟連編草鞋也會，柳漁未覺察時，眉間已經染了驚奇和一兩分笑意。

陸承驍是想不到可以和柳漁這般平和相的，心跳似乎都快不是自己的了，回答柳漁的話竟比面對書院里最嚴厲的夫子還張些。

“會，小時候我爹只是個小布販，家計艱難，也沒送我們去私塾，我們兄弟三個淘得很，也是滿鎮子瘋跑的，窮人家沒什麼玩的，有時候就隨手扯些草葉折騰，草編的東西還會多的。”

怕空氣靜默下來，他絮絮的同柳漁講一些兒時的趣事，后來發現只自己一人在講，試探著問：“你小時候呢？都喜歡玩些什麼？”

柳漁怔了怔，然后才道：“撿柴、摟草、割豬草、喂、洗、做飯、洗……”

一一細數，都是農家孩做的家務。

陸承驍編布條的手頓了頓，看向布簾方向，問：“有玩的嗎？”

柳漁細想了想，搖搖頭，又意識到陸承驍看不到，出聲道：“沒有。”

總有做不完的活，沒有時間玩。

說話間裳已是半干了，至不會像先前那樣在上，柳漁把長發用十指梳順，照著早晨出門時的樣子重新挽了發，陸承驍的鞋也快編好了，只等最后調試鞋面上的系帶長短。

柳漁算著天，提醒陸承驍道：“服差不多干了，公子把外袍穿上吧。”

說著也學著陸承驍先時模樣，背轉了去坐著，倒還提醒他一回：“我背過了。”

“啊，好。”陸承驍起把手里的半品布鞋放在坐墊上，這才拎起搭在橫枝上的外袍穿了起來，裳齊整了，才敢柳漁回來。

兩人目相對，又都尷尬得同時移開了眼。陸承驍想到什麼，轉取了坐墊上的布鞋，捧到了柳漁面前：“我估量著做的，你看看大小可合適。”

說是估量，是河灘上借著月看到的那麼一眼，不甚清楚，大概的尺寸卻是印在了心里。

柳漁這才看到陸承驍編的那雙布鞋的模樣，上好的白綢撕作勻勻的條，鞋底編得平整細，只是免不了有布條細碎的邊須出來，瞧著并不算觀。因是布料有限的緣故，鞋面只幾帶子固定，這鞋起到的作用也只是要護著腳底不傷著。

這是柳漁兩輩子見過的最簡陋的一雙鞋，然而手捧著它，柳漁心中卻不知為何，似是被什麼輕了一下。說不上來什麼，像手捧一顆赤子真心，只覺得這世間任何鑲珠嵌寶的好也不及這一雙鞋來得珍貴。

陸承驍見定定捧著鞋看，有些赧然，別開眼讓柳漁試試看。

“嗯。”柳漁應聲，微側過把那布鞋套在腳上，大小拿得也差不離，只把幾系帶系好，就是極腳的，子理好，也沒人能看到的鞋面遮不住羅。

柳漁站起走了幾步，臉上漾出幾分笑意來：“很合適，多謝。”

陸承驍忙搖頭，“舉手之勞，不需言謝。”

只是見著柳漁面上的笑，他自己也抑不住眉間眼角全盛滿了笑意。

只是這笑意停得短暫，裳烘好，鞋子也有了，這便是該離開的時候了，陸承驍深知，那句話再不問，后邊很難再找到這般合適的機會。

“柳……柳姑娘。”他走近一步，著道：“我先前求娶，是認真的，你，還沒回答，可愿意？”

自渝水河上岸，柳漁等了一路，也再未見他重提，只道是這話今日便略過了，不想是這時候提了起來。

心嗎？

柳漁抬眸看陸承驍，年目灼灼著，眼神堅毅，滿腔的赤誠都在一雙眸子中。

今夜之前，柳漁或許會因能多一條救命的繩索而心，今夜此時，柳漁卻知道，心里有些什麼已經不一樣了。

渝水河中瀕臨死亡時他將托起，告訴別怕，我帶你上岸；碎石灘上他告一聲得罪將攔腰抱起；山神廟前他了自己的外袍為披上攏好；燃好篝火卻把自己隔在簾之外；撕了自己的裳替編一雙許是只能穿這麼一回的布鞋。

謹守著禮教的分寸，又細心到把的一星點難都放在心上。

一個曾淪落進風塵里的人得到尊重，一個從不曾被善待過一天的人被如珠似寶的珍視。

這對過去十七載的柳漁而言，是到死也沒能夠到的奢侈品。

然而這些，如今都被眼前的年奉到了眼前。

柳漁的心不是銅澆鐵鑄，亦是長，也會……難抑心。

可正因心了，這一聲愿意要說出口，卻愈是變得格外艱難起來。

這一瞬的沉默，讓陸承驍分外難挨，他腳步微，又頓住，著柳漁殷切地許諾：“你信我，你想要好的生活，我給你好的生活，我會努力，以后必然比現在的日子還好，一定不讓你因今日的決定到后悔。”

柳漁眼里的，卻在這時緩緩黯了下去，像一顆才騰起的星，又墜落下去、漸漸泯滅了芒。

神中帶著一種難言的復雜，牽笑了笑，那笑卻極淺，只上彎了一瞬便又落下了。

陸承驍愣了愣，不知自己是否說錯了什麼。

柳漁卻沒由他多想，抬眸問他：“陸公子可知陳太太為何不愿意陳升娶我？”

陸承驍雖不知這時候為什麼問起這個，還是點了點頭：“大概知道，門戶之見，應當是想要替陳升找一個出更好些的姑娘為妻。”

柳漁見他明白，反問：“那陸公子呢？令尊與令堂就不想你娶個門當戶對的姑娘嗎？”

陸承驍聽到這話，神卻是一松：“姑娘對我家還不大了解，我時家中并不富裕，爹娘開明，并沒那許多講究。長嫂是我外祖村里的一個姑娘，大哥去外祖家時遇見，自己相中的，家中也只是尋常，爹娘作主替他聘下了。”

“二嫂娘家是縣里開糧油鋪子的，鎮里人約莫都道是我家去縣里開了個鋪子，所以爹娘替二哥擇媳的條件也高了，實則不然，二嫂亦是我二哥自己看中，央了爹娘去下的聘。”

他笑著柳漁，眼里都是熠熠的：“我大哥二哥娶的都是自己心儀之人，到了我這里，自然也是一樣的，我心悅姑娘，家父家母自然也會支持、尊重我的選擇。”

柳漁看著陸承驍，第一次覺得自己看人的眼真是出奇的準，還記得初見時就覺得他君子如玉，那時只是第一印象，而今再看，是真真品如良玉一般的年。

赤誠、干凈、溫暖，仿佛通都蘊著玉的輝。

柳漁太清楚陸承驍此時的求娶若是能，對而言意味著什麼，意味著可以不用與柳家幾房人斗智斗勇、與虎謀皮，意味著除了李家和逃跑那兩條路，還有一條更明的坦途。

然而可以坦然的去和李爺談易，卻會因陸承驍的良善正直而不忍。

因為易是彼此都付出了，而陸承驍，沒有什麼可以報答，卻會將他拖進一個或許終其一生都無法擺的泥潭。

柳漁很想牢牢抓住他，心里卻愧疚到抖。

最后的掙扎，是點醒他，給他再一次選擇的機會，也讓命運去做一次選擇。

看著陸承驍，緩緩地搖了搖頭，把心里的話以一種微緩的語調說出：“你不知道，你并不清楚娶我意味著什麼，遠不是門不當戶不對那樣簡單。”

見陸承驍疑等下文，柳漁肅了神，眼里蘊著陸承驍看不分明的冷厲和嘲苦：“你將面對的是，有一堆人撕扯著你，綁架著你，試圖在你上吸。”

“陸承驍，你其實一點也不了解我，你看到的或許只是這張足夠好的臉，只是我愿意讓你看到的鮮一面，你可曾想過，你抗拒不了的或許只是這張皮相，可曾想過，藏在鮮之后的，或許是一窩子甩都甩不掉的爛泥。”

喚了陸承驍名字，直視著他：“而容會老，花也總有凋殘的時候，甚至或許我還未曾老去時，你已經看得膩煩，可我后那些蛭，你卻再也甩不，這樣，你還想娶我嗎？”

柳漁一字一句說了，說完后，便看著陸承驍神，靜待著他的答案。

承認的卑鄙，因為自己的艱難，看似磊落的把況攤開在陸承驍面前，實則是哪怕清楚知道沾上柳家就是沾上一個黑泥潭，也期盼著他能甘心愿躍下來。

陸承驍既沒有滿口應了，也沒有猶豫很久，他只是從前的心結豁然全解，所以，所有的算計，都只是因為境太過艱難。

“我愿意！”

滿心里只有疼惜，這愿意二字說得半點不曾猶豫。

柳漁卻阻道：“不急，關乎終生，公子細想想的好。”

陸承驍急了：“柳漁，我很確定……”

“陸承驍。”柳漁打斷他，道：“天太暗了，你送送我吧，到柳家村還有一段距離，你再想想。”

這是最后一點良心。

陸承驍靜默了下來，而后點頭：“好，我會仔細思量再答復姑娘。”

他把和柳漁用過的兩個拜墊搬回神龕前，又確認過火堆邊沒有能引燃的東西，這才與柳漁離開這里。

兩人一路走著，柳漁始終沉默，似乎是打定了主意要讓他安靜思考。

陸承驍也把心里的話想了一路，直到離得柳家村近了，忽然想起他在山神廟中說要娶柳漁時的反應。

初時，似是容的，后來是哪里不對，眼里的似乎黯了下去。

陸承驍確定自己應該是沒看錯的。

他回想自己說了些什麼。

——你信我，你想要好的生活，我給你好的生活，我會努力，以后必然比現在的日子還好，一定不讓你因今日的決定到后悔。

你想要好的生活……

陸承驍驀然僵住，有什麼轟然一下砸在他神魂里，他陡然明白了是什麼讓柳漁眼里的黯了下去。

是偏見，是先為主的印象，是他把柳漁框定住的一個既定印象。

他以為他早已經放下、不在意了的東西，原來一直還深藏骨，不知什麼時候被發，在無意識中就帶了出來，甚至于他自己對此毫無所覺。

可卻是扎扎實實的刺了柳漁的心。

陸承驍整個人懵住，腳步還下意識的跟著柳漁行走，腦中卻只剩下一片混。

他可還做過什麼？

是了，柳漁落水時，他把人救上來后，因著陳升母子的對話，他下意識的生出了柳漁在設計陳升，為了坐實和陳家的婚事的念頭。

可他忽略了，柳漁那樣怕水，完全不會水，渝水河的水又湍急，天全暗了，一了河，若非他水極好，換個旁的人許是都未必能順利把救上來，柳漁怎麼會為了謀一樁婚事拿自己的命去賭。

一抹涼意攀進他心里，而后遞達向四肢百骸。

因為被算計過，便永遠以一樣的目去看待，陸承驍心尖抖著，痛如刀絞。

柳漁那樣聰慧，在他說出那句話時，就已然覺察到他的偏見了了吧，所以才會失。

陸承驍心中還山崩海裂著，柳家村已是到了，柳漁停住腳步，看了陸承驍一眼，見他離柳家村越近就越是魂不守舍，眸黯淡了幾分，卻仍能牽起一個笑來。

“我到了。”

“今日蒙公子相救，這恩柳漁銘記于心，公子他日若有所驅譴，只要柳漁能做到，必償今日之恩德。”

見陸承驍還有些怔愣，柳漁向他點了點頭，道一聲告辭，福走。

陸承驍猛然拉住袖擺，急中喚了名字。

“柳漁。”

柳漁抬眸看他，陸承驍迎著的目：“我的答復，你不聽嗎？”

還有答復嗎？

柳漁靜靜著他，并不曾說話。

“姑娘可知，你落水時，陳升也在岸上？”

柳漁眸起了微瀾，靜候下文。

陸承驍著月下如煙似渺的，中：“他原是要下來相救的，我沖向渝水河時，聽陳太太說，他若下來，你便什麼名節也沒有了。”

他頓了頓，才道：“那時陳升說，他娶你。”

他把指節一寸寸拳掌心：“柳漁，我很自私，是我拽住了他把人丟了回去，自己奔你而去了，那時候只有一個念頭——如果你會因落水而為誰的妻子，那一定不能是別人。”

柳漁長睫微，一言不發地聆聽。

“一水后，滿心只有怕失去你的恐慌，什麼也顧不著想，后來你嚇得抱著我不肯放時，子微著，我心疼又生氣，那一刻我先為主的生出了你是為謀一樁婚事而在陳升面前設計落水的念頭，方才，方才山神廟里，我說以后給你過最好的日子時，你眼里的一下子黯了下去，我看到了。”

他說到這里頓住，垂了眼睫：“當時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又說錯了什麼，直到方才我才醒悟過來——是因我心里還殘存著最初的印象，理智也被恐懼和嫉妒蒙蔽了。”

他看向柳漁：“你怎會為了謀一樁婚事就拿自己的生命去做賭注。是我的偏見還在，所以你失了，對不對？”

柳漁心間一，抬眸看向他：“你又怎知我不會？我不是一直都在謀算嗎？”

“因為你驕傲、良善，你若愿為要一樁好婚事拿命去賭，剛才就毫不猶豫應下我了，不會與我說那許多；你若執意要有一門好親事，不需要陳升，只需在送荷包不那次后再見我幾回，我就是姑娘囊中之。”

最后一句，無端了表白。

柳漁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微垂了眼簾，搖頭道：“我沒有你以為的那麼好，公子高看了我，也低看了你自己。”

陸承驍微微笑了起來：“并未錯看，因我心悅姑娘，自初見時已生了愫，姑娘問我喜歡你什麼——我不知這由何起，只知道當我意識到時就已經深陷其中了，走不出來，也不想出來。”

“姑娘說紅會老，花也終有凋殘的一日——或許容貌是我喜歡你的原因之一，可容貌它本不也是你的一部分嗎？我喜歡的就是你，是完整的你，你會老去，我也一樣會老去。”

“柳漁，我想娶你，愿終其一生都為讓你過上好日子而努力，不因你喜歡金錢財富與否，而是我就想把最好的都奉給你。”他灼灼著：“你愿意嗎？”

作者有話說：

認真看過大家的評論，有鼓勵也有很中肯的建議，非常謝，這一章小修了一下措辭，我碼字太慢了，連載期有時候疲于奔命的趕更新，寫得急了有許多顧及不到的地方，謝謝大家提醒。另外，以后更新時間改到晚上九點了，因為我碼字太慢，一個章節通常是寫好幾稿最后選一稿發上來的，費時太長，以至于中午十二點更新，我頭一天晚上不到一點不敢睡覺，第二天早上又怕寫不出更新來，七點的鬧鐘就起來碼字，時間一久要崩了，決定把更新時間放到晚上九點，這樣我能在早上稍微放心的多睡兩小時，所以今天的更新就是在晚上九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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