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君》第62章 第62章
因著存了這般心思, 柳漁倒是同崔二娘打聽了一番開這樣的繡鋪大概需要多投,崔二娘瞠目結舌,信口說的一句話, 柳漁好似竟還上心了?
“你當真想開鋪子?”
柳漁點頭:“確實有這想法,只是不太懂經營之道,也不知如果開一家繡鋪的話投幾何,不知姐姐可愿與我細說說。”
崔二娘自然沒有不愿的,道:“這卻是要看在哪里開,地段不同,投也是大不一樣的, 其他地方我不清楚,就拿我這鋪子來說,本錢上大的開支主要是三大塊, 買鋪子或賃鋪子的本、布料針線采購、人工本。”
“這鋪子和宅子原是我夫家的,鋪子的租金先就省去了一筆,再則就是布料針線這些了,可別小看了這些東西, 這才是最花銀錢的,就我現在那一鋪子東西, 折出來說也有百多兩,這些東西瞧著不打眼, 要備齊了很費銀錢。”
又怕打擊到柳漁, 想了想道:“不過我當年開鋪的時候,手頭上不算寬裕, 好在咱們這小鎮, 普通百姓做裳也不是挑那頂好的布料, 初時就是做些布, 所以備布料針線這一塊花了五十多兩,后邊生意做起來了,才慢慢添了好面料進來,經營幾年,才有了現今這規模,至于繡娘的工錢,其實是按件結算的,這是有進項才支出,可以先不算在。”
柳漁聽著,若要加上租賃鋪子的開銷,就算是在溪風鎮開,銀錢上其實也還是不夠的,看來還需再想想法子。
已是未正,衛氏和柳漁都不好再久留,別過崔二娘,三人趕車又去了一趟娘娘廟。
葛安和小丫都在,聽廟里的師傅說有人找,兄妹倆出去,一見是柳漁幾乎是飛奔著迎了過去。
這一回衛氏并未下車來,正如柳漁想的那樣,因著十五年前的包氏,衛氏對于這樣的事其實并不愿接,就像那得條不得行獵的家訓,其實從來沒有從那段影里真正走出來過。
柳漁心里也清楚,自己提著幾封點心過去的,把給兩孩子帶的吃食都給了,看天也知道不能久留,簡單說了自己現在不在長鎮了,問兄妹二人:“陸三郎可還記得?”
一聽柳漁不在長鎮了,兄妹倆都愣住,不過聽柳漁問起陸三郎,兩人還是齊齊點了點頭。
柳漁小丫腦袋,道:“我托了他照應你們,往后如果遇著什麼你們自己應付不來的難,可以往陸布鋪或是陸家,尋陸三郎求助,他若不在,你找陸太太應該也行。”
今日一番接,柳漁瞧得出陳氏人是極好的,兩孩子真有個什麼難事求到跟前,就是看在的面上也不會撒手不管。
柳漁倒沒想著給陸家添什麼麻煩,這兩個孩子能在這娘娘廟有個安,吃食靠著旁人施舍,日子也還過得,柳漁只怕兄妹倆遇上什麼危險,被那心不正的人盯上,或是病了傷了,哪里是兩個孩子自己應對得來的,這時候能有個求助的地方,總是多一份安全。
葛安早,約是知道一點柳漁和陸三郎之間關系的,聽不在長鎮了,卻還托了陸三郎看顧自己兄妹倆,葛安鼻間就有些發酸,眼窩也泛起了,不過還是點了點頭:“多謝姐姐,我記下了。”
到底還是沒忍住,往外邊駕車的柳晏清那邊看了一眼,問:“我能問問,姐姐不在長鎮,是去哪了嗎?”
柳漁順著他視線看了一眼,笑道:“溪風鎮,回到我自己家中了,隔著一個安宜縣,太遠了,以后想照應你們不太容易,那邊那是我兄長。”
葛安聽是柳漁兄長,記住了柳晏清模樣,這才收回了打量的視線,問:“姐姐家竟不是長鎮的嗎?”
柳漁笑笑,并不細說,只道:“這說來話就長了,時候不早了,我該走了,你們照顧好自己。”
又去看了葛安兄妹二人,一家三口這才匆匆踏上歸程。
~
而柳漁不知道的是,此時的陳家,陳升在痛苦折磨了自己近一旬后,終于決定摒棄所有見,不去在乎柳漁是不是被陸承驍抱過或者穿著被陸承驍看過了,還是決意想娶為妻,他忘不了柳漁,只要以后不再見陸承驍,陳升覺得,他都可以接。
這樣一想通,迫切的就想見到柳漁,當然,在此之前,當務之急還是跟他娘說一說去柳家村提親的事。
于是頹廢痛苦了近十天的人,終于有了氣神,出了自己住的東廂往正屋尋他娘劉氏去了。
“你要娶柳漁?”
劉氏早幾天就料到了要有這一樁,只是一等再等,直等到今日才等到自己兒子找上門來,心中其實還得意,自己兒子顯然也不是那樣喜歡柳漁嘛。
又高興柳家人真是賣得好,把那狐子賣了出去,連惡人都不需再做了,當下臉上出幾分為難踟躕的模樣來,似有話想說又不忍說的樣子。
陳升心里一咯噔,了:“難道,陸家先去提親了?”
劉氏可不愿這時候被兒子怪上,也不提陸家提親的事,只搖頭,道:“不是,是前兩天聽說那柳漁被賣了。”
陳升被這驚天一道雷給砸懵了,呆怔怔著劉氏:“您說什麼?”
劉氏見他臉上一下褪去,也不敢那麼幸災樂禍了,面上一副難過作態:“有說是在鎮上走被掠賣了的,也有說是被父兄賣了的,到底是怎麼回事誰也不曉得,人都被賣了七八天了吧,也沒見找回來,娘也是前兩天才知道的,怕你難過,一直都沒敢你知道。”
陳升膝蓋一就跌坐在了后的椅子上,好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劉氏覷著他神,嘆氣道:“我早說了,姑娘家不好常在外邊走,安安生生呆在家中哪會被人給掠賣了。”
“不過也可能是被父兄給賣了的,那樣的人家,真是可怕啊。”一副又替柳漁可惜又是心有余悸的樣子,拍拍陳升的手道:“升兒,那姑娘你就莫再惦記了,你們沒緣分。”
陳升什麼也沒聽進去,滿腦子只剩了一句話,柳漁被賣了,被賣了。
他傻了好一會兒,突然站起來往外走。
劉氏急了:“你去哪兒?”
“我去柳家村,我要去看看,我不相信柳漁被賣了。”
說著踉蹌著離了正屋,匆匆走了。
劉氏心里穩得很,臉上也沒了剛才的難過之態了,挑眉勾,端起茶盞把茶蓋撥了撥,老神在在飲了一口。
去吧,不去看看怎麼會死心呢。
~
而柳漁歸家的騾車上,此時半車都是陸家給備的回禮,一應的點心茶酒就不說了,是細布紗羅就送了六匹,其中兩匹深,其它都是鮮亮的,一看就知是備了給柳漁做夏季裳用的,還有崔二娘回贈的六塊花樣不一的料。
因車里堆了太多東西,兩人就坐在一畔,衛氏攜了柳漁的手道:“陸太太是個有心的,承驍那孩子也好,現下就是我亦說不出什麼不滿意來,你呀,正向你那崔家姐姐說的那樣,是個有后福的。”
柳漁對著自家大伯娘倒笑得大方,衛氏想到從陸家出來時一雙小兒依依難舍的模樣,打趣道:“這樣好的人家,漁兒現在可著急嫁?”
柳漁卻是搖頭:“大伯娘舍不得漁兒,漁兒也是一樣還想在大伯娘邊多呆兩年,我才十五,哪里就急著嫁人了。”
把個衛氏哄得是眉開眼笑,沒有兒,疼柳漁是心肝兒一樣,柳漁卻正道:“倒是另有一樁事,我想同大伯娘您商量一下。”
把今天在崔二娘繡鋪里的想法同衛氏說了,衛氏奇道:“你想開繡鋪?”
柳漁點頭,又搖頭,道:“不是我開,是咱們家開,大伯娘您打理鋪子生意,我負責鋪里服款式質量的把關。”
把今天崔二娘同講的開鋪子一應本錢說了,道:“就用大伯娘前些天放我那里的四十兩作本錢,恐怕還差一些,我再做些繡活湊一湊,或是在裳款式上心思,先上些貨興許也能,只不知溪風鎮租個鋪子貴是不貴。”
衛氏已經連連搖頭:“那哪?先不說我不會做經濟營生,就說那四十兩,那也不得,那是你嫁妝,陸家這樣的門戶,你嫁妝了哪里?不行,這錢不能。”
堅決不允。
柳漁抱住衛氏胳膊,學陸霜那般賴住:“大伯娘別哄我,當年我爹都沒親,哪里就有他的銀錢了,那還不是公中的,您說那是我嫁妝,我瞧三個兄長誰都比我年長,倒該先急一急兄長婚事了吧,大哥今年二十二了,二哥二十,拿出來給兩個哥哥作聘禮才是正經呢。”
前邊趕騾車的柳晏清猛不丁聽得這一句,手一抖險些把騾車給趕歪了,這說著說著怎麼就扯到他婚事上頭了????
他忙敲了敲后車板,揚聲道:“漁兒,你大哥我還不急婚,就是要婚,聘禮我自己也能賺來。”
柳漁在后邊聽得抱著衛氏胳膊直笑,衛氏養了三個兒子,哪里養過這樣的姑娘啊,心得一塌糊涂,輕輕住鼻尖:“聽著沒,你大哥自己能賺媳婦本兒。”
柳漁作賴:“那大伯娘幫我多攢點嫁妝吧,您看陸家那樣的,我帶小半個鋪子去是不是比帶四十兩銀子去強多了?四十兩銀子又不會生錢,花用了就花用了,鋪子可是會下蛋的金,大伯娘說是不是。”
這話倒把衛氏說得心頭一,凝神想了想,“你說得在理,你還在家里做姑娘的時候先打理出一份產業來,婚后那就是打理自己的產業,只管裳款式的話也不需拋頭面……”
這真是越想越被吸引,子有自己的嫁妝產業那可比陪嫁一點箱銀靠譜太多了,那是源源不斷的活錢啊,趁著出嫁前就置辦起來,婚后打理也是名正言順,要是等嫁進陸家,想置點產業,那可就不了,一大鍋里吃飯,哪能由得你經營私產。
衛氏對陸家再是滿意,心里也是替自家侄兒盤算的,當下是越想越心,好半天沒說話,末了眉頭漸漸皺起,又還是搖頭:“還是不,我沒做過生意,做生意哪是那麼簡單的事,要是賠了怎麼辦?到時候你連這四十兩嫁妝銀都沒了,大伯娘往后地下去都沒臉見你祖母和爹。”
柳漁見衛氏都意了,哪還容打退堂鼓呀,搖著胳膊道:“賠就賠了,總歸置辦的都是布料,要是賠了咱就當賠個賃鋪子的錢,大伯娘就把置辦來的那些布料給我陪嫁出去也,可這要是賺了,大伯娘您想啊,我往后的日子可得好過多,二哥三哥也不用天天田里地里的辛苦,日子過起來了,也跟陸家一樣,豈不比現在要強許多?”
柳漁到仰山村雖說還不久,柳家的況其實大抵已經知道的,大哥去縣衙做捕快前,家里除了幾十年前建的宅子比村里別人家面些,生活條件其實和村里其他人是一樣的。
也就回來這些日子,衛氏總覺得吃了苦,大松了手腳給花錢,吃的用的樣樣都想給好的,這次給陸家和崔二娘備禮更是花用不,柳漁知道,這都是花用的之前積攢下來的銀錢。
柳漁的話,讓衛氏想起了從前,在回到仰山村之前,婆婆邊其實還有一房老仆,當時買下這小丫鬟純粹是發了善心,哪指得了什麼,那時的柳家,家境其實還可以的,是在仰山村安置下來后,婆婆才把那一房老仆放了契打發離開了,可初來仰山村那十幾年,其實也沒吃什麼苦。
柳家日子真正苦起來,還是十五年前,家里的頂梁柱都倒了,婆婆也撒手去了,只剩一個人拉拔著三個孩子,日子才越過越清苦。
柳漁見衛氏陷沉思,視線掃過陸家回贈的那幾匹布,眸一,道:“大伯娘不用現在應我,可以慢慢再想想,正好這里有布料,我也還沒有夏,等我裁制一夏季的裳,大伯娘您看看我有沒有吃這行飯的手藝,咱們再定?”
行與不行,還是要手底下見真章的。
衛氏瞧那樣自信滿滿,心也好了起來,笑道:“行,那大伯娘就等著咱們漁兒一手了。”
柳漁逗趣,著旁邊一匹紗道:“那我可一定努力,我哥哥們的媳婦本兒和我以后能不能有只會下金蛋的作嫁妝可全在此一舉了。”
引得衛氏又是一陣的笑:“好不害臊的丫頭。”
柳晏清在前頭聽著,臉上也顯出幾分輕松的笑意來,妹妹尋回來后,母親笑許多。
回到仰山村時天已經半暗,農家四月正是最忙的時候,柳晏平和柳晏安兄弟在地里忙活還沒歸家,柳晏清開了院門,把騾車趕進院里,把陸家和崔二娘的回禮都搬進了屋,衛氏指揮著,一應料都搬到柳漁住的西廂次間,還笑著打趣:“給大顯手給自己賺嫁妝鋪子去。”
因是長子,一慣嚴肅的柳晏清此時也不住發笑,把東西往西次間搬,不忘去逗柳漁:“小妹,大哥看好你呀。”
自家兄長,柳漁也不甘示弱,一本正經點頭:“我會替大哥把娶媳婦的聘禮也努力出來的。”
布料搬完了,那一匣匣的點心就先都放在堂屋桌上,柳漁瞧了眼被柳晏安取名憨包兒的兔子,喂了點水,又給了幾片洗凈晾好的菜葉,才洗了手往灶屋去幫衛氏生火做晚飯去了。
等炊煙起時,柳晏平柳晏安也回來了,兄弟兩個鋤頭一放下,一邊打水洗手洗臉,一邊就問起柳晏清今天去陸家如何。
柳晏清把對陸家人的觀簡單說了,又指了堂屋和西次間,他們自己看回禮去,兩兄弟轉了一圈,是都瞧出陸家對妹妹的重視來了,可還是不樂意剛回家的漂亮妹妹就給人拱了呀,哥兒兩個怏怏的。
柳晏清有心逗逗這兄弟兩個,把柳漁要給他們賺媳婦本的事拿來說了,柳晏平失笑,柳晏安還沒有娶妻的概念,聽到這個嘿嘿直樂:“我妹妹真好。”
被柳晏平掄一把后腦勺:“傻的,沒聽漁兒說還有一半是嫁妝?這不就是滿意那姓陸的小子的意思?”
柳晏平磨著后槽牙,皺眉問弟兄兩個:“那姓陸的小子真配得上咱漁兒嗎?”
兄弟三個,就他還沒見過陸承驍。
柳晏安想了想,道:“手不錯,那天對了幾招,能跟我打平手,被漁兒住了,不知道繼續打下去誰勝誰負。”
柳家兄弟三個的手,單拎哪一個出去都是個人,不然柳晏清不能輕易進了衙門做了捕快,而兄弟三人中,柳晏安子單純些,但也正是因為子單純,學什麼都專注,他在習武這一塊天賦要勝過柳晏平,甚至勝過教他們兄弟兩個的柳晏清。
聽說陸承驍能和柳晏安打個平手,柳晏平挑了挑眉,嗯,至不是個不中用的。
又看柳晏清。
柳晏清道:“人長得不錯,目清正,行止端方,陸家人看著也還可以,不像是那種七八糟又難纏的人家,小妹嫁過去的話,日子應該還可以。”
聽到這個嫁字,柳晏平、柳晏安哥兒倆齊齊牙疼,雖沒把柳漁說的開鋪子的事特別上心,倒都有志一同的琢磨起要給妹妹攢嫁妝這件事來了。
柳晏平出門倒水的時候,柳晏安端上自己那盆水也跟了出去,瞧著大哥也離得遠了,低聲問柳晏平:“二哥,你說實話,上回那兔子是不是你悄悄弄的?”
衛氏不知道,柳晏安可門清,柳大田扛鋤頭干活行,從山里弄兔子回來?他沒那本事。
倒是二哥想哄漁兒開心去弄一窩兔子,留一只,別的都低價折給柳大田,他信。
家里再沒比他二哥彎彎繞多的了。
柳晏平瞧他一眼,什麼也沒說,柳晏安湊過去,悄聲道:“下回咱一起唄,往深走幾趟,給漁兒攢點錢。”
被柳晏平用食指指節照腦門就是一敲:“想什麼呢,娘的話你也敢奉違。”
柳晏安一腦門,不服氣,追上前去:“不是你先……的?”
“我先什麼了?”柳晏平一臉無辜看柳晏安,他什麼也沒承認。
柳晏安被噎住。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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