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七，何為安去了東宮。

蕭曄坐著，一只手隨意拿著茶盞，眉間蹙著，目從何為安上一掃而過，未再多看一眼。

方才聽他自報名號，蕭曄一時竟不知道他是誰，還邊侍提醒他，他才記起來，是那個娶了賀家二房姑娘窮小子。

這賀老還當真是不把自己嫡親孫兒放在心上，竟就派了個這麼個人來。

“殿下，小祖父之托冒昧來擾，還殿下恕罪，本該祖父親自親自前來，但近來他老人家人老弱，不慎著了寒，實在是不便前來”

何為安先一番托詞告罪，他看出太子不耐，確實，向他們這種久居高位人，向來自詡高貴，更何況他還是一國儲君，在絕對實力面前，這種人你只能先捧著他。

“何事？說罷”蕭曄一個眼神都沒給他。

“關于那日事，小想單獨稟報殿下”何為安低眉垂眼恭敬道。

在他剛說完那日兩個字，他就覺到蕭曄凌厲視線掃向自己，太子眼睛微瞇，擺了擺手，殿中宮侍都井然退了出去。

何為安見狀，繼續開口:“殿下，祖父他說他與宋國公相多年，雖近年來往了，但當年意仍在，他亦不愿在國公去后有任何污名之事潑向他”

蕭曄抬頭看了他一眼，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嚴子鳴只是庶常館一個人微言輕學生，但卻也是翰林人，祖父為翰林掌院學士，您乃儲君，亦是未來君主，他不想也不敢阻您之事”

“殿下恩澤萬民，這嚴子鳴亦是您萬民之一，然，事錯了就是錯了，賞罰有度，祖父說他可保證，近期絕不會讓嚴子鳴出現在上京，待事過后，會讓他主退出庶常館，以后永不在您眼前出現，殿下能高抬貴手，恤一二。”

何為安想了想，又說道:“聽祖父說，那嚴子鳴已經嚇破膽了，整日神思不清，一句話都不敢開口說了”

這個時候人怎麼不堪怎麼說好，只皇族那種俯視萬民傲氣，能從他們手指隙放過在他們眼中如螻蟻般嚴子鳴來。

蕭曄著何為安，眼底幽深，里輕哼了一聲:“話說地好聽，竟是想白讓本宮放過他嗎？”

“殿下份尊貴不比常人，但也正因此，圣人對您關注亦是會多些，于是便有了那紀家，而翰林乃圣上直屬，請殿下三思”何為面帶惶恐回道。

蕭曄直至此時，才開始認真打量著何為安，角上揚，沉聲道:“你到是敢說”

“殿下英明”何為安恭謹道。

蕭曄抬頭看著大殿頂上藻井，明明是東宮，一國儲君之殿，竟是雕刻著麒麟，而不是該有蛟龍。

就因他母族鼎盛，父皇對他防備至此，現在祖父去了，父皇應該松了一口氣。

蕭曄擺擺手:“罷了！罷了！你費了這一番口舌，本宮便賣了這個面子給賀老，退下”

“小代嚴子鳴謝殿下大恩，殿下福澤深厚，定能心想事”

何為安說了兩句討喜話謝恩，便行禮退了出去。

何為安翰林近兩年，對于儲君多也是了解些，慶幸蕭曄并非那弒殺之人，也多虧了大伯暗投，讓賀家多和他扯上了些那麼點關系，他事時怎麼也會念及這一點。

今日之事若是放在那位素來行事捉不定紀家那位楚王殿下那里，他心里還真沒什麼把握了。

何為安從東宮出來后，立即去了賀府。

明蓁白天在家焦心等待了一天，傍晚何為安回了家，明蓁忙迎上前去接過他外氅親自掛著后，言又止著他。

何為安朝一笑，開口:“沒事了，明博應當這一兩日就會回家了”

臘月二十八日一大早，賀明博被人送回了賀府，二夫人心肝寶貝似抱著一下都不敢撒手，忽又慌張要翻檢查他。

明博上下掙扎著，屋里一屋子人看著，他可不好意思，急臉通紅，嚷嚷道:“娘，我沒事，他們就是把我關在屋子里兩天，那屋子里還有好多好吃，都沒著我呢”

二夫人鼻頭發酸，眼淚落下，笑著沒好氣說:“就知道吃，小兔崽子，娘在家都快急死了”

明博抱著娘親朝懷里拱了拱，又安道:“娘，我真沒事”

何為安和明蓁得知消息，也趕來了賀府。

“姐姐，姐夫”明博看見來人，乖乖人。

何為安應了聲，了他頭。

二夫人此時緒已經穩定了，明蓁見弟弟完好無損回來了，那顆提著心總算是放了下來，上前抱了下他。

一家人用過早膳后，明博哈欠連天先回房睡下了，何為安也帶著明蓁回了。

明博回到自己屋子，躺在滿是悉味道自己床上，把自己整個在被子里面，一一默默流淚，不敢哭出聲來。

這兩日他都快嚇死了，在那間黑漆漆屋子里面，他連覺都不敢睡，就怕自己一睡著，那些壞人又不知道會把他帶到什麼地方去，桌上東西更是不敢吃了，怕有毒。

在那間屋子里面他連哭都不敢哭，就怕被人看出來他害怕，他不能給賀家丟臉，他已經是個大人了，不能在外人面前哭。

這些他都不能告訴母親和玉嬤嬤，們會為自己擔心，只有在回到自己悉床上，他忍了兩天淚再也控制不住嘩啦嘩啦流了出來，明博哭著哭著睡著了。

玉嬤嬤輕手輕腳進了屋子，小心翼翼把明博埋在被子里頭了出來，屋里燃了足足碳火，怕他不過氣，悶著了。

看著小爺滿臉淚痕，玉嬤嬤心中酸，悄悄抹了去自己眼里淚，可憐小爺呦，明明自己嚇不輕，還要裝作沒事，轉過頭來安們。

……

回到懷遠街家里后，何為安去了趟書房，沒一會兒回了房中，看著明蓁突然問:“想不想出去走走？”

庶常館昨日起已經閉館了，要元宵過后后才從新開館。

明蓁楞了下，問:“去那兒？”

“去城外香云山如何？”

明蓁聞言頓時眼睛一亮，外祖在香云上玄清觀修道，已經好幾年未見過他了，婚后一直想找個機會和何為安去拜見他老人家。

明蓁當即應下:“嗯，我們去玄清觀看看好不好？快過年了我想去看下外祖”

他要去就是玄清觀，東宮那邊之前之所以沒找到嚴子鳴，是因為賀老學士把嚴子鳴就藏到他那位一心修道老親家那里了。

見妻子雙目盈盈著自己，何為安點點頭:“好，應該去”

二人很快換好了出行裳，輕車簡行只帶了阿七和雨雪一同去。

上山路狹陡，這幾日又一直下雪，道路泥濘馬車無法前行，好在玄清觀只在半山腰上，一行人下了馬車，緩步前行。

何為安牽著明蓁手走在前頭，踏雪前行，看著滿山銀樹，呼吸著冷冽山間空氣，心思沉重。

走了大概一刻鐘左右，明蓁氣吁吁，腳步明顯慢了下來。

何為安依舊氣息平穩，見狀停了下來，低頭問:“累了？先休息一下”

明蓁重重呼吸了一下，搖了搖頭:“我沒事，慢慢走”

因要去玄清觀，明蓁穿了件茶窄袖，外披一件月牙白披風，此時因為剛剛走路，額上出了細汗珠，雙頰紅潤。

何為安拿出帕子幫去額間細汗，笑著道:“不著急，有一整天時間，難得陪你出來，山間雪景不錯，權當賞景了”

就這樣，一行人走走停停，用了近一個時辰才到了玄清觀。

明蓁領著何為安去拜見了自己外祖，老伯爺年紀和賀老相仿，清瘦，鶴發白眉，寬大道袍穿在他上，吹著山風，還真有幾分仙風道骨模樣。

明蓁知這位外祖現在一心修道，不愿與塵世有過多牽扯，簡單介紹了下何為安，說了幾句問候話后便不說了。

老伯爺看了眼何為安，見他眉宇間開闊，眼神清明，面容溫和點了點頭后，說自己還有事就走了。

在道館休息時候，何為安說自己想去周圍走走，便獨自去了。

冬日裳厚重，又是踏雪登山，明蓁費了好大勁才爬上山，此時坐在道館休息室，喝著熱茶，緩了好久覺心跳才漸漸平穩下來。

又過了一會兒，何為安才回來，明蓁和雨雪也歇息差不多了，一行人開始下山。

回去路上快了許多，而何為安自獨自出去了回來后，好似心不好，回去路上一語不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