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飯吃得是餃子,從盛京帶來的速凍餃子，有十幾斤，足夠吃幾天。

麻醬帶了兩陶罐,放在屋里暖暖味道很好,裴殊在這邊苦的狠了，一人吃了二十五個餃子,虎子吃了三十個。

虎子吃完打了個飽嗝,“夫人，還好你們過來了。”

顧筠看著心疼，“不夠吃再去煮，還有呢。”

虎子抹了把，“夠了夠了，嘿嘿。”

裴殊道：“出息，這麼點餃子也值當的。”

虎子沒敢頂,可他瞧著公子比他高興呢。誰都能看出來。

裴殊這也算走馬上任，按理能帶家人一塊過來,可西北嚴寒，他走的又突然，盛京還拖著一堆事兒,全是顧筠一人理好。

把事都辦妥了,才過來。

餃子攤和灌湯包租了間小鋪子,方子給了白氏和徐氏，比起年紀輕不經事的兒媳婦,兩個老人顯然更有遠見。

方子給了,分卻不變，顧筠一家全去了西北，歸期不定,那生意全由著他們做，做啥樣，賣多，賬怎麼走……

哪怕作假的，裴家也不知道，更甚于，他們把方子篾下，當自己的，去別的城擺攤做生意，顧筠也不知道。

這個念頭白氏有過無數次。

可說著簡單，裴殊去西北上任，每日從裴家拿菜的都是面人，他們雖然不懂場上的事，卻也明白裴家現在有靠山了。顧筠既然敢把方子給他們，就拿準了他們不敢做別的，就算出事，顧筠也不可能吃虧。

貪心不足蛇吞象，白氏囑咐兒子媳婦好好干，不許耍，更不許把方子告訴別人。

徐老太亦是如此，六十多歲了，平日里雖計較些小事，但大是大非上沒模糊過，別人家的東西就是別人的，你就算占了，興許頭兩天躲在被窩里著樂，可后頭就會想，這些錢，還有好日子都是從裴家的，總會日夜憂心，若是裴家回來，他們的好日子也就到頭了。

與其如此，還不如開始就本本分分，好好干，興許最后還能多拿點銀子。

媳婦兒子不識字，就讓孫子看著記賬，同時，裴家的鴨徐家也管喂著，顧筠說沒日給五個蛋，算是辛苦費。

冬日下蛋，二十六只母也就十幾只下蛋的，剩下的徐老太都小心放好，只等著顧筠他們回來。

家里的菜地棚子是趙老漢李老頭徐老爺子三家管著，每日送菜，記賬，顧筠走的頭幾天還有些慌，后頭也就應付自如了。

顧筠一走就是十多天，三家不免憂心，到了嗎，路上冷嗎，裴公子可好？

這都要過年了。

在飯桌上，顧筠挑要事說了，“年禮也準備好了，趙叔會幫忙送過去，總共有國公府，侯府，安定侯府三家，其他的親戚不常走。”

兩人被趕出來，所有人恨不得避如蛇蝎，怎會來往。

顧筠：“你上任的事我未寫信告訴家里，只和阿湘說過，應該也不會說。”

裴湘憋著一勁兒，覺得現在不是說的時候，起碼要等到裴殊回來，圣上賞賜的時候，那才耀門楣，當然也不是英國公府的門楣，而是裴家的門楣。

顧筠這次過來把家里的錢都帶過來了，自己的一千五百兩銀子，還有公中二百多兩，裴殊那里還有九百兩，也不知花了多。

裴殊本沒用多錢，而且家里又賣了一回菜，九百兩銀子在他手里。

他自己留了十兩，剩下的全給顧筠了，顧筠記了賬，欠條還剩五千七百兩，年前還了一千四百五十兩銀子，剩下的年后還，蔬菜生意好，用不了多久就能還完。

銀子放兩個匣子，顧筠也不是把裴殊當外人，只是該如何就如何，親兄弟還明算賬呢，這還是裴殊親前欠的銀子，自然得他自己還。

不過算起來，年前大半年，家里存下錢了，有一千六百五十兩銀子。

裴殊松了口氣，覺得自己還得使把勁兒，快把錢還上，他心里也不至于總著一塊兒大石頭。

吃過午飯，裴殊去了菜棚子，顧筠則是帶著春玉在附近轉了轉，除了雪還是雪，莊子的管事說，這里窮苦，山川綿延，冬日又冷，有時隔幾十里都不見幾戶人家。

豫州城就跟別的小縣城一樣，都窮，不見什麼富人，就連豫州城守也是寒門出，稍微有些門路都不會來這兒。

說著，管事道：“但裴大人不一樣，裴大人就像冬日的一團火，把這冷天黑夜，都給照亮了。”

提起裴殊時，管事眼里充滿希冀，他并不知道這個盛京來的年輕公子哥到底能不能把豫州變好，不過他能讓徐城吃苦的將士過上好日子。

徐城的將士都在山上，那里才是真的苦。

原本裴殊都準備正月走了，這回顧筠來了，也不著急離開，對著顧筠，管事還是愿意真心實意一句夫人的。

“豫州城守的夫人不在這邊，夫人若想找人走恐怕是不行了。”

顧筠搖搖頭，“不，我就看看。”

這里離盛京那樣遠，景又是那樣地不同，興許，裴殊和要留在這里半輩子。

去了棚子，裴殊在種蘑菇，香菇平菇，有一些已經收了，就放在袋子里。

顧筠道：“這些蘑菇還烘干吧，能放久一點，而且，要是來人運，也方便。”

裴殊沒想到這個，他以為有了蔬菜就不用吃菜干了，但其實菜干和蘑菇干更能節省運輸本，吃起來口雖不如新鮮的，但是現在也不是挑的時候。

蘑菇總共種了兩畝地，并不多，長出來的大蘑菇才能吃，也就二十幾袋。

收上來的蘑菇怕，沒有青菜好運，到那邊都碎了，但陸將軍從沒說過，在他看來有吃得就不錯了，哪兒有挑的余地。

顧筠也是無事可做，屋里暖和，有爐子，炕燒的還熱，正好烘蘑菇。

大大的蘑菇傘變了小小的蘑菇干，五袋蘑菇才裝一小袋。

裴殊這回種的蘑菇不多，但其實蘑菇比青菜好吃，蘑菇有嚼勁，口有點像，味道還香。

只不過他菌種不多，種的也就了，陸將軍也沒提過多要要，裴殊也顧不上這些。

顧筠知道他們吃不到，管事說軍營日子艱苦，就想幫忙做點小事兒，哪怕是為了裴殊。

蘑菇曬干裝袋送過去，有一些青菜也可以這樣運，蘑菇還能做醬，里面多加點丁，也能當吃。

明年他們就過年了。

顧筠讓虎子去祝州看看，有沒有豬，過年大家都殺豬，有的話買回來，越多越好，不怕壞。

祝州在豫州南面，比豫州富裕，百姓也多，家里養的豬都出欄了，原本想留著自己吃，可見有人買，又忍不住把換銀子。

一斤十一二文，像能賣到十五文，虎子跑了半天，天黑真帶回來了一車。

二百來斤，也就花了二兩五錢銀子。

裴殊以為這是留著他們過年的，“這多，全咱們吃？”

那不得天天吃，也太好了。

顧筠道：“不是，做點東西給莊子工人和西北將士吃，算是咱們百姓的一點心意。”

裴殊問了句啥。

顧筠道：“熬點醬，用香菇丁，做出來給你嘗嘗。”

裴殊現在啥都想吃，但顧筠說給工人和將士，他沒說啥，反倒點點頭，“辛苦你了。”

簡單吃過晚飯之后裴殊又去忙了，顧筠他們把碗筷收拾了，棚子里有小蔥，直接摘了一大捆，摘洗干凈之后切細，春玉手腳快，趁著這回功夫把豬和剩下的香菇也切了丁。

丁切了三盆，香菇丁切了有二十多盆，盆子和木桶都是沖莊子管事要的，顧筠還要了五十個陶罐子，不夠的話明早再去買。

鍋里倒小半鍋油，然后炸丁，等豬炸紅亮地再下蘑菇丁，和蘑菇的香味從廚房里飄出來。

顧筠沒做過這些，只知道裴殊做麻醬的時候放了不調料，便把帶來的調料什麼都撒進去點，又加了花生，黃豆，小把干辣椒，總之一鍋金黃。

聞著也噴香。

顧筠嘗了一口，倒還好吃的，這也算是油炒的，哪兒能不好吃。

一鍋炒好裝進陶罐，趕炒下一鍋，這味飄的遠，聞著腦袋暈暈乎乎的。

一晚上炒了八鍋，剩下的明早再炒，這麼點運到軍營估計也不夠十萬人分，要是多來幾次，也就夠了。

裴殊回來的晚，顧筠給他煮了點面，就拌著這個醬吃，也能吃一碗。

吃完面，肚里有東西還熱乎，裴殊梳洗過后才躺進被窩，手一把顧筠抱進懷里，“阿筠，這邊荒地多，我打算年后多蓋棚子種菜，再看看能不能養養豬，要回盛京，恐怕要晚了。”

白日裴殊一直想這事兒，顧筠來了他便不急回去了，只不過讓顧筠和他在這里苦，他心中不忍。

顧筠道：“我覺得好，夫君，有人居廟堂之高，也得有人江湖之遠，有人讀書考取功名封侯拜相，那也得有人種地存糧，做那個種地的沒什麼不好，你看現在有職，也有俸祿，你是正三品員，裴靖才正五品，這樣我就知足了。”

裴殊笑了笑，“正三品就知足了？那以后正二品正一品怎麼辦，皇上要看我種地種得好，非要把我供著……”

顧筠錘了他一下，“想啥事兒，還把你供著。”

心想裴殊可真能吹，啥都敢想，又忍不住期盼真有這麼一天，那可好了。

莊子燈火熄了，而盛京城正是熱鬧時候，鞭炮聲，煙花聲，不絕于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