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韻讓楚川上了車。

自己的車不習慣別人開，讓楚川坐了副駕駛。

從溪月湖回公寓，起碼一個小時，楚川將臉側的玻璃打開一點，夾雜著一點涼意的風灌進來，吹散了他上殘留的一點酒味后又很快被他關上。

“楚先生眼神很好。”沈韻目直視前方，緩緩說。

紹家的晚宴結束后停車場只是空了許多而不是完全的空，不主搜尋本不能準確找到的車。

對于這一點楚川并沒有瞞，他只輕微頷首，如實回答：“是因為意外聽到了你經紀人和你的電話。”

他也懶洋洋的笑：“這不是很巧，我的司機不見了，你又正好還沒有離開。”

“這樣啊”，沈韻饒有興味的在等紅燈的間隙跟楚川對視一眼，只湊近他一點，低聲說：“楚先生，這麼長時間下來，我越來越覺得您和傳言中的描述很不一樣，和我第一次見你的模樣也相差甚遠。”

的雙眼皮很深，睫纖長，漂亮的眸子在外界映進來的織燈中暈染出流轉的嫵。

楚川明明只喝了一杯紅酒，還吹了半小時風，不知道為什麼，這一刻他覺得自己有點醉意上頭。

“傳言和真人，總會有些不切合實際。”楚川的目從的眼睛轉到耳邊的小痣上，安安穩穩的坐在原地，面上半點不的影響。

沈韻輕笑一聲，在綠燈亮起時踩下油門往前駛去，只意味不明的的說：“是嗎？”

這一刻，楚川又將目從的耳邊移到了白皙的手腕上，在沈韻的左手側有一條栩栩如生的蛇形紋，盤踞在那一側的皮上，尾尖像把鉤子，半個指節的大小，平日里并不顯眼，他禮貌的沒有多看，只接著剛剛的話題隨口問：“沈小姐第一次見我是什麼模樣？”

“你猜。”

楚川沒有猜，他只是同樣目視前方沒有再說話，在車窗倒映的影子里，他角卻勾了抹極其淺淡的笑。

他想沈韻大概永遠不會知道在畫展并不是他第一次遇到。

-

楚川真正的第一次見沈韻是在一年前。

那時紀川文旅尚且強敵環飼，他日夜不間斷的工作疲憊至極，去下樓買咖啡氣的時候遇見的。

人正在理一個追著不放的男人，一黑的裹長，綢的面料垂至瑩潤腳踝，腳下一雙緞面矮跟鞋，細碎的珠寶墜在鞋面熠熠生輝，看不出是珠寶更白還是出的小塊腳背更白。

楚川看不到的臉，只能看到瘦削的肩，盈盈一握的腰肢，還有直的背脊，一個背影就足夠引人注目。

“陳先生，好聚好散不行嗎？”的聲音傳來，帶著些微的笑意和漫不經心，“當初不都是玩玩兒嗎？你怎麼反倒放不下了呢？”

“阿韻，你、你再給我一個機會。”對面的男人想來握的手，卻被隨手甩開。

“抱歉，我不想了。”沒幾分歉意的回答道：“陳先生，我喜歡合我心意的乖的。”

“包括分手了也乖乖聽我的話，別來找我。”

“而你很明顯，并不合格。”

男人蠕了一下，在對面又細細懇求了許久，人卻不如山，還好心的怕人口替對方點了杯吊梨湯。

最終男人挫敗的離開了。

人閑適的在座椅上喝了口咖啡，偏過頭看了一眼落地窗外的街景，楚川終于看到了的側臉。

被籠罩著，連細小的絨都能看清，低矮樹木的影子也落在臉上，脖頸修長，氣質卓越，這麼看去像副蒙太奇里的畫，間或的模糊著又清晰起來。

似乎察覺了他在看，回過頭，出雙天生含笑的桃花眼，眼尾上挑，眼波流轉，掃過他后紅勾起，端起手中的咖啡杯遙遙對他一敬，然后下錢離開了。

走的搖曳生姿，路過他旁時目不斜視，只留下一陣淺淡的深海調的華貴香水味兒，如本人一般傲慢又神。

楚川把手里的咖啡一飲而盡，一個多星期的忙碌讓他神都拉扯到了極致，這一瞬間他卻突然有了閑心找了個角落點煙。

這個人把壞與自私展示的清楚明白，大大方方，可是卻奇異的令人討厭不起來。

掃過的目沒有半點重量卻盯得他心肝膽，牙，他下意識咬著煙，滿是紅的眼睛凝視著離開的方向，過了許久才嗤笑一聲，將燃盡的煙丟進垃圾桶，拎起外套往樓上走。

那時他并沒有想過兩個人還會再相遇。

他倒是也想著和保持點距離，事實是沈韻這姑娘哪哪兒都對他胃口，目掃過來，撥幾下，那種心口發的覺就如期而至。

窗外的景逐漸從近郊的山路轉了鋼筋水泥的城市景觀，霓虹燈在高架橋上閃一片，楚川往下一掃，突然問：“你今晚吃飯了嗎？”

沈韻：“沒有。”

“要吃點東西再回去嗎？”

沈韻淡聲答：“大晚上的還有哪兒開門。”

晚上十點半，大半的餐館都已經關門了，下了高架幾個商鋪都是片的黑，只有路邊的照明燈發出些微弱的，幾只挨過盛夏的飛蛾在旁邊撲騰著。

楚川拿出手機劃了幾下，然后放車架上，“去這兒吧。”

沈韻看了一眼地址，離這兒倒是不遠，調轉方向盤，往那一塊開去，離目的地越近，連片的紅綠黃織的燈牌就越顯眼，行人也逐漸集起來。

定睛一看，碩大的復古牌坊上白板黑字寫著小吃一條街。

沈韻：？

沈韻把目轉向一旁的楚川，難得的帶著點困。

“去試試？”楚川揚眉。

沈韻發笑，眼底夾帶著點玩味：“楚先生，我送你的畫幾十萬上下，你帶我來吃幾十塊的路邊攤？”

楚川沒說話，只打開了窗戶，一陣陣的食香味飄進來，帶著人間味的煙火氣瞬間卷進人的五臟六腑，連的覺都加強了幾分。

沈韻默了默，最終解開了自己的安全帶，準備下車。

楚川在副駕駛慢悠悠笑起來，“沈小姐，你這變得還快。”

沈韻偏頭，眼波流轉，語氣譏諷：“楚先生還是擔心自己一手工西裝今晚會不會被油煙味毀了吧。”

楚川當然不在意，要在意他也不會帶沈韻來了。

沈韻這個人，天天待在畫里喝神仙，像個不染凡塵的菩薩，他只是單純的想看看染上煙火味走出畫會是什麼模樣罷了。

楚川領著沈韻進了家老字號的燒烤店，找了個二樓臨窗帶屏風的位置把外頭的吵嚷遮了遮。

上菜的時候沈韻正盯著街邊的夜景出神，楚川順著的目看過去，是幾個正背著書包穿著校服的高中生，笑笑鬧鬧的往外走。

“你好像對這里很悉。”沈韻突然開口問道：“過去常來？”

“算是吧。”楚川也笑笑，端起面前的茶喝了一口。

沈韻沒有繼續往下問，只托著腮像是剛剛的出神從來沒有出現過，笑的說：“可現在和這里最格格不的就是楚先生你。”

“是嗎？”楚川將自己的西裝外套隨手丟在一旁，解開襯衫袖口，把筷子洗干凈遞給，“現在不是還有沈小姐和我一起做格格不的人嗎？”

他給兩人的杯子里倒上水，沖舉了舉，目里夾帶著一點不自覺出的張揚與桀驁，他說：“當然，這是我的榮幸。”

沈韻紅勾起，與他對視，細白的手握住杯子兩側和他了下杯，一聲清脆的玻璃撞聲響在兩人耳側。

視線相接，沒有人率先移開，這樣的氛圍里他們誰也沒認輸。

外面行人如織，談話聲像是被屏風過濾，模糊得不像話。

沈韻其實很喜歡楚川現在鎖定時的眼神，像是遇到一個難得的勢均力敵的對手，野火燎原，讓人很想看看撕下他這層面對時冠楚楚的皮后下面埋藏著什麼，滿足的破壞。

“沈小姐，再不吃，就涼了。”楚川提醒，順手將一尾剝好的蝦放進的碗里。

彎起一雙桃花眼，掩蓋住深的晦暗，笑著點了點頭。

-

兩人用完餐后已經將近十二點，這條街道卻依舊的人山人海，他們走回車邊時有幾個年輕人還在笑笑鬧鬧的追鬧，等人走近了，眼見著就要撞到沈韻上時楚川下意識攥住的手腕往旁邊和年輕人拉開一點距離。

幾個年輕人發現差點撞到人，連忙道歉。

沈韻沖他們擺擺手把人打發走之后似笑非笑的看向楚川：“楚先生，你可以放開我的手了嗎？”

楚川如所說的松開了的手道了句抱歉，接過車鑰匙發車上路。

在外面晃了一晚上，沈韻有些累，坐在車上昏昏睡，閉著眼睛養神。

而在看不見的地方楚川眉頭微蹙。

他會想起了握住沈韻手腕的那一刻，他的指腹掃過那條蛇形紋的頭顱時。

令蛇看上去栩栩如生的眼睛不是畫的。

——那是兩道下陷型的細小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