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秋日是很長的，從早秋到深秋幾乎沒有什麼變化，照樣的一片綠意，香樟樹被吹的簌簌的響，大半夜的秋蟬吵得很。

沈韻接到去疆地采風的邀請函時正窩在床邊看一部上世紀□□十年代的老電影。

在林希手下時林希替加了幾個畫家協會，這樣的邀請函其實經常收到，上邊的地方天南海北，大多都是拒絕的，這一次也是一樣。

不喜歡和太多人相，嫌吵，還會加劇焦慮的緒。

掃過那張電子邀請函，要點擊刪除時頓了頓。

上面還附了不圖，都是這個地點的風景。

白茫茫的一片，鱗次櫛比的尖頂小木屋堆疊著，煙囪里噴出裊白的煙霧，被群山環抱在，有人煙的冷清模樣，怎麼看怎麼帶著漂亮的仙氣，很吸引人。

又看了時間，協會的集旅行是在一個月后。

并沒有一起去的想法，只反手給自己定了張第二天的機票。

空出來了大段大段的時間，呆在這里也是閑著，見到漂亮的地方出去走走也好，有錢有閑就是這點好，自由度高得很。

沒半個小時，楚川過去吃飯，今天做了油燜大蝦，他一邊添飯一邊說：“這幾天有點事要出趟差，來不及回來了。”

紀川文旅最近在做兩個大項目，楚川把北城的項目給了紹軒，另一個在外地的量更重也就只能自己過去考察了。

沈韻點頭應好，把自己剛剛定下的行程也順口告知他。

楚川握筷子的手一頓，挑了挑眉：“去北疆？”

“嗯，對。”沈韻淡聲答：“楚先生，如果你也想去請不要搞突然襲擊，提前告知我。”

沈韻和楚川要去的地方隔得并不算遠，非要算起來也不過一天的車程而已。

“你這麼說我再要去豈不是顯得很沒面子？”楚川撇一眼，又看了眼自己的行程，可惜的搖搖頭，“想去也去不了了，那頭事太多了。”

沈韻微微頷首，祝福得很方，“那祝你一路平安。”

舉起手里的白開水沖他晃了晃。

楚川看著的舉發笑，拿起杯子和了一下，

“那也祝沈小姐一路平安。”

沈韻作很快，第二天就收拾了自己的小行李箱登上了飛機，還順便搭了楚川的車去機場。

去機場同車的還有來接楚川的紹軒，往日意氣風發的連頭發都要捯飭的致無比的男人一臉菜，聽明白了沈韻要出去度假之后更是羨慕。

他是個自來，聽著沈韻的目的地還順手搜了一下，看著人間仙境似的地方大聲嚷嚷著他閑下來了也要往那兒走，手機一關，兩一蹬，什麼也不管了。

楚川坐在后座輕哼一聲，笑了笑，沒說話。

有紹軒在場，車里的氣氛就沒冷下來過，哪怕是沈韻都被他帶的多說了兩句話。

一直到機場，沈韻給他們淡聲道了句謝，拎著自己的行李箱就往里走。

楚川降下車窗，凝視了背影半晌，最終還是沒有住，只目送消失不見，這才升起車窗，吩咐司機開車。

紹軒在前排打趣他：“楚董，您在這演妻石呢？”

楚川沒回話，坐在后排的影中看不清神。

想起今天是什麼日子，紹軒后知后覺的閉上了。

司機沒有掉頭，而是往比機場更遠的郊外開，目的地在城郊的一片墓園。

車停在山腳，司機跟紹軒等在山下，只將祭祀用的花遞給楚川拿好。

要祭祀的人在山頂，今天連風都是和的，墓碑上那個人在照片里揚著溫的笑，眼角的細紋里刻印著歲月留下的優雅。

墓碑上書楚越英。

這是楚川的母親。

他臉上的表很淡，只將花放在墓碑前，默默點了煙燃到盡頭。

過了良久才輕笑一聲，緩緩說：“這些年沒給您丟臉，該爭的都給爭回來了。”

他沒有絮叨什麼，只接著說了一句：“要不是您死的太早，說不準現在能在屋里一邊看新聞一邊哈哈大笑罵渣男活該。”

今天他穿了件純黑的大，形修長，在風中背脊依舊得筆直。

臨到要走前，他想起機場里人的背影，話在邊轉了一圈，半蹲下，給他媽墓碑前放了兩煙，這才接著說：“遇著了一姑娘，很獨特，從沒遇見過這種人，經歷和我像得很，但比我強，您要能看到，多保佑平安順遂吧。”

直到下了山，楚川緒調整的差不多了，只閑閑的叼著煙看窗外掃過的街景。

紹軒這幾年沒陪他來，把他的緒的很準，將要去西邊的那個項目的容遞給他，“機票小蔣已經給你訂好了，明天下午三點，上回要抓的泄消息的人也抓出來了，是個老人了。”

楚川接過文件，一目十行的掃，眼底沒有半點波，只接著問：“誰？”

“還是你組建紀川文旅時跟著你一起的，功勞大，管建材的劉主任。”

“開了”，楚川淡聲說：“證據給法務部，往重了告。”

紹軒已經習慣了楚川的雷霆手段，只點點頭，應聲好。

事實上，但凡企業高管，哪個沒點油水，尤其是有資歷的老人，楚川并不介意他們偶爾撈點小錢，他也不可能個個都管住，可他喜歡有分寸的人，但凡沒有分寸的及底線的，多年的分到他這里都是扯淡，他抓不住還好，抓住了多的是辦法狠狠整頓下來以儆效尤。

這麼多年的經歷下來，他向來知道，分是最沒意義的東西。

有的人在商場上吃個虧就咽下去了，有的人甚至吃個虧就倒下去了。

可楚川不同，敢讓他吃虧的，他要麼當場還回去，要麼爬起來之后再還回去。

他倒了總有那麼一勁兒站起來，再艱難他都能咬牙爬起來，陪笑臉，示弱，道歉，他都會做，也都做過，等東山再起了再出自己鋒銳的爪牙，殺得對方片甲不留。

他不需要面子這種東西，他只想站在別人頭頂，過程如何又怎麼樣呢？他無所謂。

尊嚴名聲是自己掙回來的，他可以舍棄一部分，但未來的回報必然會更多，最終尊嚴名聲盡失的肯定不是他，可站著肆無忌憚的一定是他。

所以，一旦有人可能生出半點讓他倒下去的威脅，他都不介意立馬絞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