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聚餐的地方就在本市，但溫泉池的景很不錯，還有整套的手繪明信片出售。張明覺得幸嘉心一定會喜歡，于是買了一套塞進了包里。

周六的聚餐，回到家已經晚上十點了，周天放假，張明將明信片細細看了一遍，翻出一瓶不知道誰送的箱底的香水，噴了個過，才又鄭重其事地放了回去。

周一終于到來，張明早早地來到了研究院，他的計劃是在實驗樓下等幸嘉心出現，然后裝作偶遇，隨后把明信片送出去。

但門衛大爺一句話便打了他的計劃：“今天怎麼都來這麼早啊”

“還有誰”

“漂亮的小幸博士呀。”大爺笑呵呵地道。

張明一陣開心又一陣沮喪，開心的是誰都會夸自己的神漂亮又聰明，沮喪的是他又不知道怎麼才能和不在同一個實驗室里的神打招呼了。

五樓的a3教室，燈果然亮著。

張明沒敢在門口晃悠，有一扇窗戶不高，他假裝走過，斜眼瞄進去，看到了一個專注的側影。

幸嘉心戴著單片放大鏡，頭發都別在耳后，廓好看極了。

張明攥著手機的手蠢蠢，在他拿出來準備拍的時候，幸嘉心突然了過來。

驚得張明手指一陣抖，手機跳啊跳，跳啊跳，摔到了地上。

這次幸嘉心連個“誰”字都沒給他，漠然地轉過了臉，繼續仔細觀察著桌上的儀。

張明撿了手機，紅著臊的臉，小步跑開，這一天都沒再上五樓。

汪教授出差，這幾天都不會在研究院。幸嘉心挑了譚佑送來的那批貨，仔仔細細地檢查，愣是一點病都沒挑出來。

中午在食堂吃過飯，去了倉庫一趟，這兩天來得頻繁，倉管大叔已經記住了，問道：“又來取貨啊”

“不取貨。”幸嘉心把手里提著的袋子放到了大叔的桌子上，“這個不錯，你嘗一下。”

大叔寵若驚，研究院里的聰明孩子很多，但像幸嘉心這麼漂亮的很。這種孩子進了研究院，哪怕現在還只是跟著導師做研究的階段，也不乏各個階層的追求者。

被寵著，就容易高傲。而幸嘉心平時的氣質清冷，理應更加高傲才對。

可這姑娘這幾天沒事就往倉庫跑，來拿貨，一次不拿完，一件件地拿，又一件件地還回來。實在是奇怪。

現在居然送水果給他吃，更奇怪了。

大叔看了眼那袋子，這果子貴的。于是他開門見山地問道：“那有什麼事啊”

幸嘉心也不跟他繞彎子，直接道：“我想知道最近有沒有要出去的東西。”

“每天都進進出出的，你是要什麼廢料嗎”

幸嘉心知道大宗的東西不可能隨便給別的運輸公司，于是順勢問道：“廢料怎麼出”

“攢一起，收貨的來拉一趟。”

“固定的嗎”

“固定不了。”大叔搖搖頭，“又不是天天有，這段時間是因為南邊翻新，建筑廢料加理舊材。你要是想要什麼，說一聲，我給你找找。”

“我都要。”幸嘉心出口驚人，“這事誰管”

大叔瞪大了眼睛：“都要你家里有人做這個生意嗎”

家里人幸嘉心想起譚佑笑起來的樣子，點了點頭：“對，水不流外人田。”

說得坦，大叔只能指了個方向：“找張主管。”

幸嘉心來研究院兩年了，從來沒麻煩過別人什麼事。該做的工作，會盡心盡力做到最好，不該做的工作，只要遞到手里了，也會盡心盡力做到最好。

這種獨善其又優秀的學生，子再冷，也不會惹到導師討厭。

而且，人一旦有了反差，哪怕是跑過來和你多說一句話而已，都會讓你忍不住覺得寵若驚，從而心生愉悅。

因此幸嘉心跑這趟關系求人辦事，順利得就跟多申請一個板似的。

下午下班前，便拿到了所有蓋章手續。

當墻上的鐘表跳到五點半時，幸嘉心猛地站起了，開始收拾東西。

實驗室里還有人，是個不悉的學妹，在起的那一瞬便了過來，但沒有開口說話。

幸嘉心自然不會主搭理，背了包急匆匆地出了實驗室，小跑著下樓，路過門衛室的時候，李大爺摘下眼鏡驚奇地問：“小幸啊，今天走這麼早”

“對，明天見。”

幸嘉心風一般地刮過，李大爺連個背影都沒瞅著。

到了下班的點，離開研究所，對于幸嘉心來說，沒什麼好解釋的。

但對于研究生群里一堆盯著的人來說，這就是天大的新聞了。

張明張明，你神今天一到點就走了，一秒鐘都沒有多待。

是嗎是嗎不是科研狂人嗎平時不過九點不回家的。

人家有什麼事吧，不想和我們說話并不代表人家沒有私人生活啊。

真好奇神這高山雪蓮一般的樣子，私人生活是什麼樣的。

張明看著手機里一條條跳出來的信息，心頭有些苦，一個字都沒回。

他心準備的明信片還塞在包里，本來打算晚上等大家都走了，再去試一次的。沒想到神今天居然這麼早地下了班。

馳騁在冷風里的幸嘉心并不會知道剛剛傷了一顆男心，小電驢發出一圈圈的細微轉聲，幸嘉心有些分心，在想，如果小電驢出了問題，可以打電話聯系譚佑嗎

那最好問題出得大一些，這樣譚佑就不會三兩下就解決了問題，最好問題出在家門口，這樣幸嘉心就可以順便邀請譚佑上樓去喝杯茶

幾十分鐘后，小電驢停在了車庫里，幸嘉心借著昏黃的燈打量它，最終還是決定緩一緩。

好刀刃要用在關鍵時刻，好借口要用在可以親的時期。

小電驢：呼長舒一口氣。

幸嘉心上了樓踢掉高跟鞋扔了包，然后便抱著手機窩在了沙發里。

天剛黑，一般人這個點都是最放松的狀態，是個打電話的好時機。

票據上的電話號碼早已爛于心，幸嘉心一個數字一個數字地，終于手指微微發地撥出去了電話。

那邊一聲又一聲，幸嘉心覺得有些焦躁，站起，來回在房間里踱著步。

電話終于被接通了，一個男聲帶著濃重的方言口味，問：“哪啊”

幸嘉心趕道：“橘城九院，我這里有批東西要出，麻煩你轉接一下譚佑。”

“佑子啊，出車呢，沒在隊里。你打電話唄。”

幸嘉心很高興，這是預料到的非常好的結果：“的電話是”

那邊唰唰唰的翻頁聲，然后報了一串數字。

幸嘉心道：“謝謝，再見。”

“不是，你記下了嗎”那邊趕喊。

“當然。”幸嘉心掛了電話。

譚佑的號碼，需要用筆記嗎在聽的時候便把這十一個數字刻進了腦海里，再過二十年都忘不掉。

幸嘉心端著手機，跟進貢似的，在客廳里轉了一圈又一圈。

該用什麼樣的語調說話呢正經工作姐音，溫私人音，甜活力音，純真可蘿莉音

第一句該說什麼呢喂，你好，請問你是，嗨，譚佑，還記得我嗎

不對不對，剛才那個男的說譚佑在出車，那這個時候打過去，會不會影響到

幸嘉心又轉了兩圈，肚子一癟，突然咕咕了兩聲。

肚子在催打電話嗎肚子在告訴這不是好時機嗎

哦肚子了。

幸嘉心扔了手機，想去冰箱里拿點吃的，走到半截又覺得這樣臨陣逃實在是沒有志氣，于是撲回去，把自己扔在沙發上，手一勾，手機便重新回來了。

綿的沙發抵著的心臟，讓的心跳聲清晰地知到大腦里，長長呼出一口氣，終于撥出去了那個號碼。

一聲，兩聲，電話被接起來了。

輕輕的一聲咔，譚佑的聲音傳了過來：“喂，哪位”

幸嘉心的心跳猛地一滯，看不見譚佑長大后的臉，只聽著這聲音，就像一把利劍劈開了分別后的時，十二年，不過是彈指一瞬。

突然發現，其實這通電話最大的問題是，沒有了整容臉的偽裝，的聲音，會不會讓譚佑想起些什麼

“喂，聽得見我說話嗎”譚佑等不到回答，有些不耐地重復了幾句，“喂，喂”

幸嘉心預到下一秒就要掛電話了，只得急急忙忙地開口：“聽，聽得見。”

也不知道用的到底是什麼聲音了。

有一瞬間的停頓，譚佑道：“你有什麼事嗎”

“我有事。”幸嘉心快速地整理了一下自己如麻團的腦子，“有一批貨不只一批，頻率不太確定，我想找你拉一下。”

“哪里到哪里”

“橘城九院到”幸嘉心了手指，“到月湖別墅。”

“嗯”譚佑發出一個驚奇的哼聲，突然笑起來，“距離太近了。”

“費用你開。”幸嘉心趕道，“以保證你的盈利為基礎。”

“那行。”譚佑答應得很利索，“要拉的時候提前一天通知我。”

“你知道我是誰嗎”幸嘉心問。

“知道啊，我記聲音可準了。”譚佑笑著道，“汪曾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