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佑接過形形的人，像汪曾祺姑娘這麼傻的，沒這個學歷。有這個學歷的，譚佑就認識這一個。

也不能算認識，也不知道怎麼著的，就機緣巧合地有了合作關系。

為了確定這姑娘不是真的傻，譚佑還特意問了一句：“您是博士嗎”

姑娘回答：“是啊。”

然后又急匆匆加了一句：“但我年齡不大的，和你差不多。”

譚佑不知道姑娘怎麼得出的這個“和你差不多”，在譚佑看來，和姑娘差太多了。

姑娘的皮細膩得跟剝了殼的蛋似的，譚佑的就是沒剝殼的。

姑娘的眼睛水靈靈的跟汪秋潭似的，譚佑的眼睛就像是走完了人生的春夏，停在這蕭蕭瑟瑟的秋天，一有點風吹草，就能掉完枝頭所有的繁茂。

譚佑在回車隊的路上一直想不通，想不通這姑娘為什麼對這麼信任，難道就因為第一次見面抵，而幫了

也更是想不通，自己一個混跡江湖已久的老油條，到這種傻里傻氣可以大宰一筆的單子，竟然花了快二十分鐘的時間跟那傻姑娘講清了所有廢料理的門道，然后說清了自己的取比例，最后還問了一句：“你看多不多，覺得多的話我再降一些。”

姑娘低頭手指在掌心劃來劃去，最后給了一個譚佑用計算都算不太清楚的數值，說：“除去每個環節的提點，我可以給你再加五個點。”

譚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現在，想的是，或許就是因為那姑娘這麼傻，所以也跟著一起傻起來了。

車開回車隊，好巧不巧正上隊長。這趟算是私活，盡管公司里偶爾拉拉私活是很稀松平常的事，但黃隊長自命清高，最恨除了自己以外的人以公徇私。

他抬手示意譚佑停了車，叼著煙問：“哪去了啊”

譚佑趕從兜里出盒中華，本來打算一遞過去的，但看著黃隊那斜著眼瞄車的架勢，譚佑干脆將煙扔了出去。

黃隊接得很利索：“呦，你這自己不，上還老帶好煙啊。”

“別人給的。”譚佑說，“這不記著隊長你喜歡這個麼。”

黃隊立刻吐掉了里的煙換了一，他忙著點煙，不再看車，抬手揮了揮：“趕停了。”

譚佑打轉方向盤，很快地越過這個人，穩穩地將車停在了線。

回來得有些遲，食堂一口菜都沒剩下，只能去拿了幾個涼掉的燒麥，就著熱水全部吃進肚子里。

別說隊里的車里了，就連公司的食堂，都散發著一機油的氣味，譚佑聞慣了不覺得，但一旦有不屬于這個世界的人靠近，還是會立馬意識到這個問題。

比如汪曾祺那姑娘，譚佑想到，就又聞到了那好聞的味道，甜的，就像柑橘園子。

譚佑抬了抬胳膊，想聞聞自己上沾著的還在不在，但鼻子得鼻涕都快下來了，還是沒能從重重包圍的濃重機油味里剝離出來。

抖了抖自己的夾克，該洗了。

幸嘉心陷了一種神奇的狀態。

自從與譚佑重逢之后，的生活便有了奇妙的軌跡。

許多期，在腦袋里一遍遍地過，在心底默默地念叨，付出了一些行，卻從來沒開口對別人講過。

但事居然就朝著最的方向發展了。

就像是買彩票中大獎一樣，這獎來得接二連三，砸得頭暈。

想再次見到譚佑，譚佑便出現在了研究院，想要譚佑的聯系方式，電話號碼便暢通無阻地報到了的耳朵邊。

想要再次和譚佑建立起關系，哪怕這個關系沒有曾經相識的基礎，或者說，沒有那樣的基礎更棒。

要讓譚佑認識一個新的自己，哪怕頂著個錯誤的名字，頂著張虛假的臉

幸嘉心的手指點在下上，一下又一下，手機里的電視劇已經自播放到下一集了，耳機里的主題曲聽習慣了，俏聲唱著又甜的心還好聽的。

這是新增加的飯后活，躲在實驗室的角落里看電視。

的社能力有問題，自己是知道的。只是平日里，這樣的問題并不會太過影響的生活，沒有必要改變，也不想改變。

但現在，這道堅地隔絕著自己和外界的墻壁被開了道后門，要直通向譚佑那里，幸嘉心希能找到最有效的捷徑。

學習這些平日里不會看的電視劇，幸嘉心覺得是個好方法。

火的，熱的，討論度高的，年輕人喜歡的，看得大家嗷嗷的。

那一定也會是譚佑的人際關系吧

幸嘉心不僅看故事，還看彈幕，彈幕刷得最多的地方

，都是記在小本本上決心一試的劇。

南邊的拆遷和重建正在張進行中，很快，第二批廢料集結好要出了，幸嘉心的第二次機會也來了。

歡呼雀躍又張忐忑，照舊是提前約譚佑，第二天早早地到了倉庫等。

車還是那輛橘的貨車，人還是那個笑起來有小魚游的漂亮人兒，但只不過是換了件外套而已，幸嘉心就覺得穿著中長款軍綠棉服的譚佑，實在好看極了。

比腦袋里想的樣子好看，比上次見到的樣子還好看，簡直一天比一天好看

這次幸嘉心的準備更富，特意買了新的保溫水杯，泡了味道極好的茶，直楞楞遞過去的時候，譚佑明顯愣了愣。

“怎麼”譚佑勾著角問。

“喝水。”幸嘉心道。

“不是。”譚佑低下了頭，再抬起來的時候，眼睛亮閃閃的都是笑意，“你對人都這麼親嗎”

“沒有。”幸嘉心實話實說。

“那就是分了兩部分。”譚佑指指自己，“我是你喜歡的那部分。”

幸嘉心覺得這話說得沒病，明明天氣冷，臉頰卻倏忽熱得不行，想點頭又覺得有些不好意思，頓了頓，只“唔”了一聲。

譚佑偏了下頭：“稍等。”

回又上了車，手里著一串鑰匙下來，遞到了幸嘉心面前。

“嗯”鑰匙眼，幸嘉心不接。

“上批貨不是理完了麼，價格你還滿意嗎”譚佑微微彎著子，笑瞇瞇地看著。

“滿意。”幸嘉心回答得很快。

“那我們的合作就能繼續。”譚佑道，“這次我上完貨，會直接聯系買家，一次拉到位，就不用中轉站來回跑了。謝謝你對我的信任，鑰匙還你。”

幸嘉心從一長串話里提取出了一個重要信息：和譚佑之間的聯系斷了一小節。

盯著那串鑰匙，不太開心。

譚佑又晃了晃鑰匙鏈：“放心吧，上次有經驗了，這次速度只會更快，價格也不會。”

幸嘉心覺得再猶豫下去，譚佑一定會想到別的地方去，只得抬手接了鑰匙，十分不愿地抬手便扔到了包里。

譚佑笑了笑，轉往放廢料的地方走。這次幸嘉心可不會讓搬了，噔噔噔跑過去，捧著水杯吊在譚佑后跟個小尾似的。

“你別急別急。”一迭聲地喊。

譚佑回頭看一眼：“怎麼啦”

“我了工人來搬，他們馬上就到。”幸嘉心湊到邊，“你指揮就好了。”

譚佑站住了腳步，看著幸嘉心，臉上的表一時有些嚴肅：“我們的貨運費是包含搬運費的。”

“錢不會你的。”幸嘉心趕說。

“那你這一趟能賺幾個錢”譚佑抬手指了指那堆廢料。

“錢不重要的。”幸嘉心順口就溜。

上一趟算下來，賺了三百塊，這一次除去找搬運工人的錢，大概賺負一百塊。

錢真的不是重要的，但順溜完了，幸嘉心及時地覺到了不對勁。

現在和譚佑的關系，不就建立在金錢的基礎上嗎

幸嘉心張了張，還沒能再開口，譚佑果然直地問了過來：“那什麼是重要的”

這是幸嘉心悉的譚佑，也是陌生的譚佑。

這樣有一點點兇的表，語氣平淡卻莫名帶了點威脅的意味，在十五歲的譚佑臉上是經常存在的。

但與那時不同的是，現在的譚佑，出現這樣的緒，好像原因完全不一樣了。

不再是中二的俠義氣息，不再是無知無畏的勇猛，是沾染了煙火的質問和帶著煩躁的懷疑，幸嘉心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才好。

這種時候，最好的方法就是轉移注意力。

幸嘉心想到自己記在小本本上的劇，當機立斷，抬腳就。

這是破冰的一，是會帶著慢鏡頭旋轉跳躍的一，是一個永遠不會跌倒的跌倒，下一秒，當主睜眼，一定是在男主的懷里。

四目相對，升起無數紅的泡泡。

的平地靜止型摔跤，幸嘉心沒忘了捧好手里的水杯。

挑了很久的款式，可不希在到達譚佑手上之前磕壞點邊邊角角。

計劃實施的第一毫秒就太功了，幸嘉心清晰地看見譚佑臉上的表瞬間變了。

的手向了，幸嘉心心跳猛然加快

而后，整個倉庫都升起了紅的泡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