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人、人、朋友親之人間的生離死別往往伴隨著肝腸寸斷的痛徹心扉。

鐘佐在電影里見過不這種鏡頭，但當事落到他上，他只是心里空了一下，此外并沒有太大的覺。

屏幕只亮了兩秒鐘，就被反應過來的隊友慌忙地關了。

但是已經晚了。

他們看著變得安靜的鐘佐，眼中的水汽終于到了眼眶能承載的極限，翻滾著涌下來，抖：“小佐。”

鐘佐下意識想應一句，但嚨似乎被東西卡住了，發不出一丁點聲音。

王容均同樣被靜吵醒，見他們圍在一起便快步過來，聽見隊友哽咽道：“我們在境外遭到了傭兵團的攻擊，副隊和小政負責斷后，對方火力太猛，他們的戰機被擊中，小政的能量艙被毀，又替副隊擋了一發粒子炮，我們躍遷前只撈到了副隊的救生艙，小政他”

隊友哽住，實在說不下去。

那是他們朝夕相、同手足的兄弟，如今散在漆黑的宇宙里，連塊骨頭都沒剩下。星際戰機的能量艙一旦被炸就是機的命，更別提還又吃了一發炮彈，那種況就算救生艙能彈出來，也護不住小政。

王容均猝不及防撞上這番話，驚愕地停在距離鐘佐三步遠的地方。

他先是看了看面前筆直的背影，幾秒后才轉向其他人：“你們說什麼”

隊友們紅著眼睛回，神悲慟。

王容均頂著紈绔的惡名，平日里招貓逗狗葷素不忌，是個膽子大起來甚至能杠隊長的主，但此時此刻他愣是沒敢問第二遍。他重新將目投向鐘佐，里茫然地道：“那那副隊呢”

隊友道：“還在治療艙，剛出危險期。”

鐘佐道：“我去看看。”

他突然，所有人都被按了暫停鍵。

他們品了又品，沒從這句話里聽出緒波，一時全看向了他。

鐘佐越過他們往外走，到門口時想起什麼似的回過頭，平靜地補充了一句地話：“你們都累了，早點休息。”

“”隊友們心驚膽戰地著他走遠，生怕出事，立刻就要陪著，卻被人及時攔住了。王容均用眼神示意他們別跟，擺手讓他們上樓，自己追了過去。

宿舍樓與醫療樓同在生活區，相距不遠。

基地規矩森嚴，今晚雖然出了事故，但過了短暫的喧鬧已重歸寂靜，除了遠的發站里亮如白晝外，生活區和往常基本沒區別，靜得可以聽見呼吸。

王容均跟著鐘佐走了兩分鐘，被氣氛得口發悶，忍不住道：“你”

他說著自己先停了。

你什麼呢你還好嗎

傻吧，想也知道不會好。

他自詡舌燦蓮花，這時搜腸刮肚也沒找到合適的話，罕見地詞窮了。

鐘佐主道：“我還好。”

王容均一口氣梗在嚨里差點噎著，用力按了按口，倉促地接上剛才的字：“你要是想找人聊天，隨時找我。”

鐘佐道：“嗯，謝謝。”

“不用謝，都是兄弟。”王容均本能地回道，想想又覺得不像話，有心想拍一拍鐘佐的肩，手猶豫地懸了半分鐘，終是收了回去。

二人一路沉默著進了醫療樓。

這個時代，人類不像古時那樣容易被“疾病”和“看病”困擾。

迅猛發展的科技帶醫療，目前醫療艙已升級到了第18個版本，是家庭、學校、港口等場所的必備設施，可理大部分疾病和外傷，只有極其慘烈的況才會用到大型醫療設備。

樓里燈火通明，比外面要嘈雜，還能見到幾個生面孔，估計是跟著部隊的戰艦一起回來的。二人上到三樓，見隊長繃著臉站在治療室前，像一顆被點燃引線的炸彈，滿的火氣。

聽到腳步聲，隊長側頭掃向他們，儼然是一副罵人的表，見鐘佐在列，生生把要口而出的臟話咽了回去，問道：“你們來干什麼”

鐘佐道：“聽說副隊了傷，過來看看。”

隊長道：“他沒事，出危險期了。”

鐘佐走過去向里，副隊的臉白得像鬼，正躺在復雜的治療艙里，腹部斜掛著條足有一尺長的口子，再長點估計整個人就斷兩半了，但好在救得及時，還活著。

他想了想，說道：“沒事就好，我回去了。”

隊長和王容均打量他，不準他來這一趟的目的，不過這種時候用“正常”推斷他顯然行不通。隊長難得心平氣和：“去吧，早點睡。”

鐘佐點頭想走，突然聽見“砰”的一聲，走廊另一頭的門被推開，出來一個男人。男人的服幾乎了布條，呼啦地披著，后跟著兩個人，似乎想把他架回治療艙。

“滾開”男人揮開他們，快步來到副隊的治療室外，扶著墻了幾口氣，“他他怎麼樣了”

隊長道：“自己看。”

男人往里看了一眼，力地靠在墻上，抹把臉，低聲道：“抱歉，他們都是為了救我。”

隊長指著鐘佐：“沒回來的那個，是他人。”

男人因副隊險而松口氣的倏地繃直，愧疚地著鐘佐，艱難道：“是小小佐麼我聽他們說起過你，對不起，都是因為我，第五星系實在太了，我我”

他神痛苦，“我”了半天都沒往下說。

鐘佐搖了搖頭。

黑獅特種隊一般出的境外任務，要麼是拯救大批民眾，要麼是反恐，要麼就是和報人員或科學家生學家等重要人有關，這是他們一早就知道的。這男人雖然沒明說，但無外乎那幾種況的一種，救他是他們的工作。

他思考兩秒，覺得按常理應該要安幾句，便道：“你別往心里去，好好養傷。”

男人捂住臉，陷不可抑制的緒里，沒再開口。

鐘佐覺這里沒他的事了，和隊長打聲招呼便回去了。王容均微微遲疑了一下，被隊長冷眼一掃，這才離開。

兩個人又一路沉默地到了宿舍樓。

鐘佐邁進門的時候才后知后覺想起得找隊長請假。

他和祁政在孤兒院長大，院長就是他們的親人，祁政的事得通知院長。另外祁政喜歡搗鼓七八糟的東西，得知古人會把酒埋進土里，便風地也埋了一瓶，計劃快死的時候挖出來喝，這樣毒死也不虧本。

那瓶酒被埋在孤兒院后山的大樹下，已經埋了七年多，得拿來放在葬禮上，免得祁政那二貨不高興。

他于是示意王容均先上樓，折了回去。

王容均跟著他走了一個來回都沒見他出別樣的緒，覺得他可能是想自己待著，便沒有堅持，而是站在門口觀，確定他是在往醫療樓的方向走才放心。

這麼一會兒功夫，醫療樓的燈滅了一多半。

兩輛車正停在門前，方才狼狽的男人和那幾個生面孔從樓里出來上了車，緩緩向發站駛去，顯然要離開越西星，或許是回單位，也或許是繼續工作。

鐘佐著他們走遠，原地發了幾秒鐘的呆，進了大樓。

空曠的走廊只剩隊長一個人，沒人管的炸彈終于發，哪怕刻意低了聲音，鐘佐在樓道也聽得清清楚楚。

“你他媽拿機糊弄我我接到的消息是救特

工，結果救出來的是魏和，你以為老子不認識他嗎”

鐘佐愣了愣，探頭一掃，見隊長正對著通訊罵大街。

“一個貴族親王跑去第五星系搞報，嫌自己目標不夠大嗎你把老子當傻糊弄呢”隊長噴火，“我怎麼不能這麼跟你說話有本事你就革老子的職好好又是機行，我勉強相信魏大親王是去搞報了，但我告訴你，要是哪天讓我查出來這事是魏老頭公私用拿我的人去撈他孫子，我跟你們沒完”

“完”字的尾音沒有低，幾乎是用吼的，瞬間驚樓里的電子管家和醫療機人，前者提醒他不要大聲喧嘩，后者則負責在他產生過激行為之前隨時用一管鎮定劑撂倒他。

然而黑獅隊長的霸王龍之稱名揚四海，對著鎮定劑也毫無懼，沒散干凈的火氣全都貢獻給了電子產品。

鐘佐在他們吵架的時候悄無聲息地離開醫療樓，回宿舍安靜地在床上躺了一晚，第二天一早才去請假。

隊長正在醫療機人的報修單上簽字，看了他一眼：“需要多久”

鐘佐道：“快的話，大概三天。”

隊長同意了，以順路辦事為由把王容均也派了出去。

王容均知道隊長是看中了他這張和隨機應變的能力，想讓他看著鐘佐，但面對緒十分穩定的鐘佐，他也不知道能怎麼辦。

兩個人乘坐基地的軍用飛船，緩緩地落在蓋倫星上。

這是一顆不太富饒的星球，港口規模不大，人流量也一般。鐘佐帶著王容均直奔孤兒院，完全不準備詢問他要不要“順路辦個事”。

王容均自然不會主提，跟著他到了目的地。

孤兒院的院長是位溫的士，即將步老年，眼角已經出了細紋，猛然得知祁政的消息差點就地厥過去，被鐘佐及時扶住，趕送進了醫療艙。

鐘佐整理完祁政的東西放進袋子裝好，去后山挖酒，見王容均仍跟著自己，便在要靠近大樹時把袋子遞給他，讓他原地等著。

后山的坡度很緩，視野里只有一棵大樹，王容均停在百米開外的地方，點了點頭。鐘佐走了幾步，回頭看著他，靜默兩秒問：“那晚在醫療樓里見到的人，你認識麼”

王容均一怔：“為什麼這麼問”

鐘佐道：“就隨便問問，因為我看你當時好像想留下。”

王容均道：“以前見過幾面，不太。”

他說完才反應過來，鐘佐那種時候竟還能留意他的神，冷靜的有點過頭了吧

他著鐘佐走遠，思考一下這件事，便點開通訊聯系家里，準備問問魏和的幕。等他結束通話，鐘佐恰好功把酒挖出來，院長也從治療艙里起，追到了后山。

剛剛哭過，眼睛還有點紅，和他一起看著坐在樹下發呆的鐘佐，輕聲道：“那瓶酒是小政和小佐離開那年埋的，他們的一直很好，小政對小佐而言不只是人那麼簡單，他當初是被小政撿回來的。”

王容均驚訝：“撿回來的”

院長道：“嗯，那時小佐一的傷，脾氣特別差，誰也不搭理，是小政耐心陪著，才讓他變現在的樣子”

哽咽起來，絮絮叨叨說了不他們的事。

王容均神復雜，扭頭著不遠的人。

鐘佐發呆的時間不長，很快拎著酒回來了。

部隊要給祁政辦葬禮，孤兒院里除了院長外還有兩名工作人員想跟著。

鐘佐便泡了茶，又拿了盤點心，和王容均等著他們收拾東西，片刻后他站起，去了洗手間。

王容均坐在沙發上喝茶，見孩子們好奇地打量他，對他們笑了笑，這時通訊一響，竟是副隊打來的，他連忙接通了。

部隊那邊已步黑夜，副隊終于蘇醒，但仍很虛弱，聲音斷斷續續：“小小佐呢小政出事前囑托我讓讓咱們幫忙看著他，小政說小佐其其實不是孤兒他”

王容均道：“什麼”

副隊急促地了一口氣，艱難地把話說完：“他是是x型進化者。”

王容均頓時把鐘佐的世問題扔在一邊，聲音高了八度：“什麼”

副隊道：“你你看住他。”

王容均切斷通話，直奔洗手間，卻發現里面一個人都沒有。

他急忙出去找人，聽說鐘佐剛剛開著孤兒院的車走了，理由是去買個東西。

他腦子里“嗡”了一聲，強迫自己冷靜，試圖分析鐘佐的目的，接著突然意識到什麼，猛地看向裝著祁政的袋子，沖過去把東西一倒，在一堆零狗碎里發現了一枚小巧的竊聽。

難怪鐘佐在后山會特意提起魏和，原來是想讓他打個電話

他回想那通電話的容，冷汗剎那間冒了一。

院長恰好拎著包出來，驚訝地看著一地狼藉：“怎麼了小佐呢”

王容均啞聲道：“他去首都星了。”

院長道：“去首都星干什麼”

干什麼必然是去宰人

王容均來不及解釋，點開通訊聯系家里，卻發現眼前的畫面在扭曲變形，電火石間他想起了那杯茶，幾乎有些心驚。

鐘佐什麼時候準備的藥又是什麼時候從基地拿的竊聽

他怎麼會知道魏和有問題這趟出門他是計劃好的麼

他是不是不想回基地了，是不是連祁政的葬禮都不參加了

王容均狠狠咬了一下舌頭，借著這點刺激撥通家里的號，抓著院長的胳膊，用盡全的力氣道：“帶我去首都星”

號碼撥通了，王容均也失去了意識。

院長看看暈倒的年輕人，又看看屏幕里的陌生人，定了定神，傳達了王容均的意思。

王家家世煊赫，幾個電話打過去，醫療船直接開到了孤兒院，拉著人風馳電掣往首都星狂奔，但鐘佐開的是軍用飛船，不僅速度快，還同樣暢通無阻。等王容均心急火燎地從飛船上跑下來，他已經比鐘佐晚了將近三個小時。

三個小時雖然不長，但對鐘佐來說足夠了。

他站在一家高級會所的角落里，耳邊聽著魏和在包間與人聊天，魏親王一改之前的可憐樣，聲音里滿是得意：“沒什麼，就小賺了一筆。”

另一人道：“小賺我可聽說你在第五星系的公司弄到了能量礦，你還差點沒回來”

魏和道：“嗯，幸虧救援及時，就是可能得罪了那條龍。”

“怎麼”

“他們死了一個人，”魏和道，“霸王龍出了名的護短，我當時裝了半天可憐，也不知道管不管用。”

“切，死都死了，他再橫又能拿咱們怎麼樣你多賠點錢唄。”

“我也這麼想”魏和說著見服務生端著酒進門，及時收了聲，卻見那服務生走過來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不詫異。

鐘佐放下酒瓶，抬頭看著他。

魏和一愣：“你”

話音一落他只見一道亮閃過，接著脖子一涼，耳邊尖四起。

鐘佐用軍刺抵著他的脖子，從茶幾的花盤里拿出一個竊聽扔進他面前的酒杯，對上他變的臉，笑了笑：“魏親王，又見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