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州王家并不是江湖門派。

或者說曾經是，如今早已不是了。

葉右自從得知師兄是雙極門的門主，便發現自己不僅記不住人，還記不住這些江湖門派，只能乖巧地坐在馬車里，等著師兄投喂。好在聞人恒雖然一肚子壞水，但表面功夫還是要做一下的，更別提對象是師弟，自然樂意為他解。

“確切的時間我也是聽別人說的，”聞人恒道，“大概在二十年前，江湖上出了一個魔頭，他為了一本武功籍，連續屠殺了三個世家，王老爺子的大兒子與其中一家的家主是朋友，那天恰好在場，同樣死在了魔頭的掌下，白道被激怒，一起剿滅了魔頭，這在江湖上稱為屠魔事件。王家也參與了行，等報完仇便漸漸退出了江湖，這些年過得與世無爭，很安穩。”

葉右問道：“那給王老爺子下燈滅毒的是以前的仇家”

聞人恒很溫地看了他一眼，用一種“失憶了沒關系，師兄疼你”的語氣告訴他這不是目前的重點，說道：“燈滅毒便是當年那魔頭的名毒，魔頭一死，燈滅毒也就銷聲匿跡了。”

葉右：“”

聞人恒親自給他倒上一杯茶，補充道：“所以現在燈滅毒重出江湖，事才會鬧得沸沸揚揚，人心惶惶。”

葉右低頭喝茶，不想瞅他。

聞人恒勾了一下角，又快速收斂，代道：“據說當年屠魔事件死了不人，沒人希那魔頭有后人或是再出一個魔頭，因此最近趕去王家的江湖人想必不，你記得跟好我，別太惹事。”

葉右很老實：“嗯。”

聞人恒看著他，知道那晚在客棧，師弟肯定聽見他提到了魔教，如今竟不趁機問一句邪派的人會不會混進去打探消息、繼而將話引到魔教上，怕是想私下找機會自己查。

也罷，反正魔教的人不可能一直不來尋他們的教主，早晚的事而已，他現在能拖一天便是一天。

葉右見他沉默，不想話題就此結束，繼續問：“王老為人如何”

聞人恒道：“很和善，沒聽說和人結過什麼大仇。”

葉右意味深長：“這就有點奇怪了。”

聞人恒點了點頭。

普通的尋仇，便是有喜歡將事鬧大的，也不會犯傻地選燈滅毒這種可以引得全江湖震的毒藥，正所謂雙拳難敵四手，他就是報了仇，恐怕也會被人們想盡辦法追查出來就地了。

可若是單純地為了出名這也說不通，他手握燈滅毒，怎樣都能出名，還用大費周章地潛進王家去毒殺一個老人麼

對方這麼做，像是故意要引人們過去似的。

不過無論為了什麼，這事自會有人理，聞人恒并不關心，他現在只想盡快找到紀神醫，弄清師弟微弱的力和失憶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與聞人恒相反，葉右對這事的興趣特別大。

因為這是他失憶以來第一次對某種事產生一點反應，雖說心臟上微弱的刺痛僅僅出現了一瞬間，但也足夠引起他的重視。

他有一種覺，這燈滅毒一定與他有很深的牽扯。

他將腦中僅有的記憶翻了出來。

燈滅毒，取自“人死如燈滅”，若單純地用作毒藥，威力并不大，可若用燈滅功打在上，五臟六腑連同骨頭都會頃刻腐爛，死狀凄慘，大羅神仙也救不回來，可怕得。

可一個已經消失了二十年的毒，他為何會知曉得如此清楚

難道這也是人盡皆知的事

葉右問道：“師兄，中了燈滅毒的人會怎麼樣”

聞人恒道：“據說死得很慘。”

葉右鍥而不舍：“有多慘”

聞人恒搖頭，那是二十年前的事，況且早已塵埃落定，他可沒興趣查這個，說道：“不清楚，怎麼”

“只是有點好奇。”葉右答，心想看來也不是人人都知道，他果然是和燈滅毒有點關系的，要麼是知道一些，要麼便是本手里就有燈滅毒，那這一趟會不會查到點有用的東西

他頓時期待。

王家在蘇州是族，王老當年闖江湖時是有名的一位俠士，為人仗義，樂善好施，結了不朋友，后來退出江湖便開始修養，為了蘇州有名的書法大家，如今德高重，無論是江湖人還是蘇州的百姓對他都很尊敬，一些重要的大事也會請上他。

因此得知他中了毒，各方是憂心不已。

當然為知道一點毒藥背景的江湖人，此行還多了幾分拳掌般的躍躍試。

畢竟是二十年前的舊事，大多數氣方剛的年輕人不能切會到前輩們的凝重，怕是都想著將新出的魔頭斬于刀下，揚名立萬。

聞人恒和葉右到的時候，功引起了周圍一群人的注意。

原因無他，葉右脖子上頂著的“燈籠”實在太“鶴立群”，尤其還是和聞人恒走在一起，所以這一路，人們都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葉右依然很淡定，聽從師兄的話慢悠悠跟著他，等他與王家迎出來的人寒暄完，便一起進了前廳。

這里早已坐了八九個人，主坐下方一左一右的第一個座位各坐著位五六十歲的男人，這二人一胖一瘦，一矮一高，矮胖的著華服，球似的在椅子里，但坐得很端正，瘦高的一襲青，如一把古樸的利劍，帶著鋒利之。

二人的神都有些嚴肅，矮胖的眉頭微蹙，這時見聞人恒進來，面緩和了不，雖說沒有笑，卻無端地讓人覺得帶上了幾分笑意，想來平時是個很和氣的人。

“小恒也來了。”

聞人恒先是禮貌地喊了一聲“魏伯父”，這才道：“晚輩聽說了王老的事，過來看看。”

矮胖的點點頭，看向他邊的人：“這是”

聞人恒道：“我師弟，魏伯父以前見過，不知還有沒有印象”

矮胖的一怔，思索片刻訝然道：“他就是當初那個不是走丟了麼找回來了”

“嗯，最近剛剛找回來，病是好了，但不知從哪又了一的傷，誰也不認識了，”聞人恒說著看向自家師弟，“這是賢莊的魏莊主，來，魏伯父。”

葉右道：“魏伯父好。”

“好，好，”魏莊主聞見了他上的百草味，又看看他這行頭，問道，“傷得很重”

聞人恒道：“燒傷，抹了紀神醫的百草。”

魏莊主道：“恰好紀神醫也在這里，讓他再看看。”

“是麼”聞人恒的語氣拿得恰到好，像是完全不是來找紀神醫，就是來看看王老似的，假惺惺地道，“也好，等這幾天有機會吧。”

魏莊主點頭，再次看了葉右一眼，唏噓道：“回來便好，當年你病那樣，連飯都沒辦法自己吃，是你師兄一勺勺喂的，他為了你可沒心。”

葉右：“”

難道聞人恒沒說謊，他真的癡傻過

然而現在探究這些顯然不合時宜，看大堂這氣氛便知道事不樂觀，能閑聊幾句已經不錯了。聞人恒自然也能看出來，簡單對在座的其他人打過招呼，便準備先去找地方住下，卻聽魏莊主道：“小恒你留下。”

聞人恒沒有推辭，習以為常地找地方坐下了。

葉右打量一圈，發現大多都是長輩，他師兄是里面最年輕的，便知道聞人恒在江湖的地位怕是不低。他站了片刻，聽得沒意思，低聲道：“師兄，我想如廁。”

聞人恒看了他一眼：“去吧，早點回來。”

葉右決定奉違，說聲好，轉便要向外走，誰知一抬頭，見有一個家丁打扮的人狂奔了進來，差點和他撞上。他側了側，目送這人跑向了王家家主，手里還攥著幾張紙，里道：“老爺不好了”

“慌張什麼”王家主喝道，“怎麼了手里是什麼東西”

家丁跑得滿頭大汗，氣吁吁道出石破天驚的一句話：“是是下毒的人留、留下的。”

滿座皆驚：“什麼”

王家主一把奪過來，看完后臉漲紅，額頭的青筋都凸了出來。他是王老的二兒子，脾氣和王老很像，此刻能這樣，怕是氣得不輕，眾人甚至覺得他下一刻往外吐都不意外。

王家主狠狠握著紙，聲音直抖：“豈有此理，簡直豈有此理”

葉右挑眉，又回到了聞人恒的邊，涉及到下毒的人，他愿意先聽聽再走。

聞人恒對他的回來很滿意，雖然知道他是對這事有點好奇，但還是忍不住輕聲問了一句：“不是要如廁”

葉右道：“不是太急。”

聞人恒忍著笑，掃見在座的人在傳閱那幾張紙，便轉回視線耐心等著，上道：“一會兒快去快回，別惹事，想知道什麼，我還能不告訴你不”

葉右一點也不意外這人能猜出他想去打探消息，問道：“比如”

聞人恒道：“至我對你說的那些話，九都是真的。”

葉右問：“不真的那一層是”

聞人恒道：“你癡傻了很多年。”

葉右頓時通舒暢，覺得這話可信。

聞人恒接著道：“只是癡傻了一個多月而已。”

葉右：“”

說來說去他還是傻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