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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聞人恒曾與師弟討論過放籍之人的目的。

師弟的原話是若不是閑得太無趣，便是想算計人，且算計的人一定是在這些人當中，把地圖弄一塊塊的也是為了讓人們毫無所覺地過來。

后面的事恰好證明了這一點。

這一路爬山涉水，地圖費盡心機地引著他們避開道專往人跡罕至的地方走，顯然是想讓人們迷失方向。雖說剛開始他們還能找人畫路，可越往后走，能畫的路就越，周圍全是青山，時間一長便不清楚是到了哪里的地界，只能跟著地圖的指引一直走下去。

這還不算完，放籍的人最后還弄了一條地道。

他們鉆地下，看不見地上的況，等到出來被群山一圍，更加不清楚究竟是到了哪兒那被算計的人恐怕也不會想到從不起眼的山谷里爬過一個山頭，竟能通往吸老鬼所在的地方。

一環又一環，嚴合。

確實像師弟的手筆。

但問題是以師弟的才智和手腕，若要算計誰，需要耗費這麼久、鋪設這麼大的一個局麼

他想不通。

然而現在考慮這些顯然不合時宜，吸老鬼聽完魏莊主的問話，冷笑了一聲，森的覺更濃，說道：“區區一個斷崖，如何能要得了我的命”

魏莊主道：“那你就再死一次”

話一出口，他低喝一聲雙手握拳，球一般原地彈了出去，那袖子與后背被真氣一激，微微鼓起一塊，氣勢極其強盛。

吸老鬼目一凝，倒也不是傻子，見他們人多勢眾，并不拼，迅速閃了樹林，聲音不不慢飄回來，依然是揮不去的冷之味：“都說放下屠刀立地佛，我已經七年沒有為非作歹了，你們還要趕盡殺絕”

“廢話說，被你殺的那些孩子能白死了不”魏莊主雖然胖，但手靈活，稍微轉個方向再次追擊。這時只聽一聲錚然，銳利的劍沖天而起，丁閣主也追上去了。

江湖兩大高手一起出手，眾人士氣大振，加之先前憋了一肚子的火，便嗷嗷著往前沖，要將這老鬼徹底斬于刀下。

盟主覺只是眨了一下眼，人群便“呼啦”全撲了過去，再阻止已然來不及，只能窮途末路般地提醒了一句：“都小心點，別中了埋伏”

他的吼聲瞬時被喊殺蓋過，大概是架拉得太多，早已習慣這種一言不合就手的場面，他只是皺了皺眉，急忙也跟著了。

剩下的則是一些武功不濟的和行事謹慎的人。

魏江越要去幫父親，臨行前將“蒼穹”的人留了一部分。魏江被他們護著，看看聞人恒，忍不住去了他的邊。

聞人恒與魏家有多年的，自然不會不管，看一眼，沒說什麼。

魏江很踏實，不由得靠近一點，這時余掃見一旁的阿曉，咬了咬，眼神暗下去，然后擔心起父親和二哥的安危，開始頻頻向前張。

葛幫主自從被坑后一直很謹慎，沒有著急沖，跟著他們一邊向那邊走，一邊琢磨這事，總覺得太詭異，問道：“曉公子，你說這是怎麼回事那放籍的人不是說要在這里等著咱們麼人呢”

“可能是中間出了一點意外，”葉右分析道，“籍上的字是八九年前寫的，吸老鬼是七年前的人，放籍的人做下這些事的時候，不太可能會猜到江湖上會出這麼一個魔頭，所以他寫下這個地點，興許也沒想到會被鳩占鵲巢。”

葛幫主點頭：“對對，那他人呢”

葉右道：“咱們可以抓到吸老鬼問問，也許從他的里能得到一些線索。”

旁邊有人擔憂地了一句：“若是真有籍，會不會已經被吸老鬼得了去”

幾人暗暗吸氣：“這麼說那老頭已經被吸老鬼殺了”

葉右道：“這也得等抓到人才能知道。”

“嗯嗯，”幾人附和，隨即不知是安別人還是安自己，補充道，“別擔心，老鬼就算拿到籍也練不，就他那樣的，嘖。”

“也對，他那樣的練不。”

“就是”

葉右好奇問：“這怎麼說”

他們詫異：“曉公子不知道麼”

葉右道：“知道什麼”

聞人恒耐心為師弟解：“追散一般很有人能練，有記載以來，練的都是心思單純的，聰明的反而練不。”

葛幫主道：“那吸老鬼看著就不像是心思直的，肯定練不。”

葉右懂了，暗道一聲有沒有籍還難說呢。

不過若籍一開始便是幌子，對方算計這一出，用意可就有點意味深長了他微微瞇起眼，有些希是這個，因為這比一本籍可有趣多了。

幾人順著石子路邁出樹林，視野立刻開闊，只見假山池塘，亭臺樓閣，遠青山為屏，層巒聳翠，這竟是一深藏在大山深的莊園

魏莊主和丁閣主此刻正在一片假山前站著，吸老鬼則不見了蹤影。

二人都不是容易沖的人，既然短時間沒把人擒住，他們便沒有貿然去追，帶著人在這里停了停。

葛幫主問道：“怎麼樣了”

“逃進假山里了，也許有暗道，都小心一點。”魏莊主示意他們多留心周圍的靜，看了看眼前的建筑，決定去莊園里一探究竟，但很快有幫主提出質疑，怕老鬼仍在假山里躲著。

丁閣主道：“若耽擱工夫，興許人就跑了。”

在大事上，魏丁二人都拎得清，甚有吵架的時候，魏莊主接話道：“那我看不如這樣，咱們兵分兩路，老丁你帶著人去前面，我帶著人再搜搜，沒有就直接去找你們。”

這下都沒意見了，開始分人。

而就在人們挪的時候，只見一道灰影自假山里閃出，極快地撲向“蒼穹”。眾人一驚，尚未細看，魏莊主已經出了聲：“老鬼”

“哈哈哈哈”吸老鬼的聲音很沙啞，磨礪似的，這麼一笑，聽得人渾難又寒不已。他認準了“蒼穹”的服，炙熱地看著被他們圍在中間的魏江，“姓魏的，這便是你那寶貝兒你將我打下懸崖的賬，不如拿來抵”

話音一落，他一掌便拍了出去。

這下不只魏莊主，幾乎所有人的神都變了變。

七年前，魏莊主帶著一群高手圍攻他一個人尚且落得慘烈收場，如今七年過去，這吸老鬼的功力想必更勝從前，可不是幾個“蒼穹”的人能攔得住的

果然下一刻，吸老鬼一掌下去，“蒼穹”的人立刻便被拍飛。

魏江尖一聲，撲向聞人恒：“恒哥，救我”

聞人恒完全信得過師弟的輕功，便抓住塞給師弟，想讓師弟也離遠點，簡潔道：“帶走。”

葉右剛接過魏江，聞人恒便已與吸老鬼對上了。

他向后一躍，瞬息之間拉開與他們的距離，然后毫不遲疑，直奔魏莊主等人。

吸老鬼看出他的打算，冷哼一聲，與聞人恒拼一掌，跟著閃過去攔住了他的去路，明顯是打算要拿魏江威脅魏莊主。

葉右不慌不忙，開始后撤。

吸老鬼本以為要追上他小菜一碟，結果卻發現這小子的輕功很高，表猙獰了一下，手一吸，旁邊一個俠客毫無反抗之力地被他吸了過來。

他一把掐住的脖子：“都別包括你，小子”

一切變故只發生在短短的數息之，魏莊主、丁閣主和聞人恒已追上來。小神醫見病人離開自己的邊，急忙往前跑。魔教幾位長老擔心教主的安危，也拼命向他靠近。

此時見狀，他們的腳步都是一頓。

就是在這一瞬間，吸老鬼本不去看他們是否沒，直接擰斷了俠客的脖子向魏莊主等人上一踢，拔地而起沖向魏江。

眾人的神又變了變，魏莊主驚怒加，躲開尸繼續追。

吸老鬼神功已，哪怕輕功比不得葉右，也只是遜一點點而已，這麼一個打岔的工夫，他就短了與葉右的距離。

葉右再次后躍，迅速掃視一圈，查看如何能與人們會合。

吸老鬼道：“小子，乖乖把給我，我饒你一條小命。”

葉右笑道：“前輩，冤有頭債有主，你找一個小姑娘算賬，不合適吧”

吸老鬼森道：“再不給我，我數一個數就殺一個人。”

他完全能說到做到，周圍本想上前接應的人們頓時遲疑，葉右見他說話間又要吸一個人過去，微微停了停，準備等他追來時再跑。

魏江嚇得掙扎起來：“你干什麼”

“別”葉右掃見吸老鬼在這個空當停手來追他，急忙按住要帶著躲開，可魏江已經嚇破膽，聽見這句話覺得他是要將送給對方，掙扎得更加厲害。

僅僅這一息之間，吸老鬼又靠近了點，看了看這個距離，雙眼驟然出一道，五指微張，對他們出了手。

魏江見識過這招的厲害，生怕自己會和剛剛的人落得同樣的下場，加之父親、二哥和聞人恒都不在邊，和阿曉在一起總有種濃濃的不安，大腦一空，想也不想便低頭在他的手上咬了一口。

葉右簡直猝不及防，下意識松了手。

魏江反手將他推向吸老鬼，尖著躲開了。

這一推，恰好把葉右推吸老鬼出的招里，葉右只覺一極強的吸力傳來，浩瀚得令人無法抗衡。

吸老鬼見人跑了，怒道：“豎子壞事”

葉右猛地被吸過去，第一反應就是要完。這老鬼顯然對他很不滿，順手殺他本耽誤不了多工夫，他的瞳孔一時起來。

聞人恒已追到三丈之，見狀臉上的一剎那褪盡。

小神醫尚在人群中，徒然張著。幾位長老也看著那邊，腦袋“嗡”了一聲，接著梅長老踉蹌一步，一把揮開前面的人，出一塊碎銀了出去。

的眼底迅速涌上一層水汽，渾發抖，很快被撞得跌在地上，但完全顧不上自己，恐懼而絕地抬起頭，其余幾位長老俱是同樣的神，腦中閃過的是同一句話若中途看見我有危險，或是到了地方，你們就想辦法

他們一不，眼睜睜看著那塊碎銀穿過人群，狠狠擊中了教主的一死。

這便是第三條命令給他的死來一下。

若非被到這個境地，他們誰都不敢手。

聞人恒離得近，看得清清楚楚，原本就沒有的臉更加慘白。

那是死，中了便會散功暴斃

吸老鬼也有些詫異，不明白是誰要算計這小子，但這不會妨礙他殺人。他看著被吸到近前的人，一把掐上對方的脖子。

時間瞬間被無限拉長，眾人死死看著他們，甚至覺得約聽見了骨頭斷裂的“咔嚓”聲，然而下一刻只聽“砰”地一聲大響，一個人倒飛出去用力砸在地上，耳鼻口齊齊飆，卻是神功大的吸老鬼。

眾人不可置信地睜大眼，先是看看老鬼，而后齊刷刷看向把人拍飛的曉公子，接著只見人影一晃，曉公子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閃到了老鬼的面前，一口氣連點他上的數道大，徹底讓他彈不得。

什麼況這就制住了

眾人再次瞪眼。

葉右等這一切做完才張吐出一口，頹然跪倒，被聞人恒一把抱住了。

聞人恒只覺師弟的力在瘋狂地往外溢，像是要收不住似的，他的雙手止不住地抖，著師弟的下讓他看著自己：“阿曉阿曉”

葉右又咳了幾口，抓住他的手想要說點什麼，但最終也沒能說出一個字，頭一歪，閉上了眼，瘋涌的力也跟著消失了。

聞人恒有一種要就此失去他的恐懼，幾乎沒辦法呼吸，抓住他的肩：“別睡”

“你別晃他”小神醫連滾帶爬跑過來，中途還跌了一跤，他沒顧上查看是否摔傷了，急忙給曉公子診脈。

聞人恒這才后知后覺注意到師弟還有呼吸，抓住一稻草，雙眼發紅地看著小神醫，沒敢開口。

小神醫臉發白：“他的力空了。”

聞人恒的聲音繃：“然后呢”

小神醫道：“什麼然后，他的力空了。”

聞人恒深吸一口氣穩住將要決堤的緒，啞聲問：“他沒其他事”

小神醫道：“沒有。”

這不可能，他的死被打中，怎麼能沒死

吸老鬼雙眼裂，可惜一句話都說不出。

聞人恒心里的一塊石頭落了地，摟好師弟，把人抱了起來。

魏莊主和丁閣主等人這才上前，前者道：“小恒，他”

聞人恒搖搖頭，不多說，余掃見害怕地依偎在魏江越邊的魏江，冷淡地看了一眼，轉走人。

魏江心里一抖，相識以來，聞人恒從沒用這種眼神看過，從來沒有。

急忙要住他，可肩膀被人按了一下，抬起頭，對上二哥發沉的目，里話不由得咽了回去。

聞人恒走了兩步忽然停住，對地上的吸老鬼抬抬下，吩咐手下道：“把他綁了，帶過來。”

刀疤男道聲是，帶著人去了。

魏莊主忙道：“小恒，先不能殺他，得問問他是怎麼活下來的，為何會在這里。”

“我知道，前輩們不是要去莊園里看一看麼他先”聞人恒頓了頓，本想說“由我留下看著”，但想起這事興許是師弟弄的，便想將這個局全部走完，說道，“由我押著，走吧。”

魏莊主見他明顯心不好，連語氣都帶著強，便不好說什麼，和丁閣主各派了一些人守在老吸鬼的周圍，一起向莊園走去。

剛剛的靜早已驚這里的人，等他們到的時候已人去樓空。

莊園鑲在大山里，有一條暗道直通山外，那些人都從暗道跑了。

眾人將山莊仔仔細細搜了一遍，在地窖發現四五個小孩，男都有，此外某間臥室里還有一孩的尸，渾赤，上青青紫紫，凄慘地躺在床上，已被吸干，估計是還沒來得及理。

吸老鬼墜崖至今已七年。

七年中，真不知有多孩子這般無聲無息地糟了他的毒手。

眾人的臉都變得很難看，尚未罵出聲，跟著就聽見有人說發現一個地牢，里面關著三個失蹤的江湖俠客，但都已經死了。

“剛死不久。”

丁閣主查看過后，下了結論。

盟主道：“到底怎麼回事”

葛幫主道：“滅口”

幾人眉頭深皺。

很明顯，這莊園除去吸老鬼外還住著一些人，當初很可能就是他們救了吸老鬼，并且出于某些目的他們還抓了幾名俠客，如今該滅口的都被滅了口，只留了一個吸老鬼。

他們不由得看向被五花大綁的人。

吸老鬼扯起角，對他們嘲諷一笑。

聞人恒瞳孔微：“別讓他咬舌自盡”

刀疤男一直寸步不離地守著吸老鬼，聞言立刻要掐住他的下，但終究是晚了一步，因為吸老鬼并不是咬舌，而是撥開里的毒藥直接服了毒，哪怕小神醫又連滾帶爬地跑過去，也沒能把人救回來，他不過多時便沒氣了。

眾人心頭俱震，剛才還神狂妄、如無人之境的高手竟為了那背后之人，就這麼甘愿自盡了

魏莊主和丁閣主的臉都沉了下去，后者把劍往桌上一拍，冷然道：“這事必須徹查”

聞人恒閉了閉眼，認真思索一陣，喊來手下，讓他馬上帶著人去翻一遍書房和臥室，看看能不能找到書信，然后他不再停留，起去了師弟那里。

如今也沒太好的辦法，眼看要到飯點，盟主幾人便開始安排后面一系列的事。魏莊主與他們商議完，回頭掃見了自己兒，立刻走到沒人的地方，對兒子道：“安排人把送回家，現在就送。”

魏江道：“為什麼我不走”

“你這次必須走，”魏莊主難得對沉了臉，“阿曉為了救你差點沒命，如今力全失，你不走，等著聞人恒弄死你”

魏江渾一：“恒哥不會這麼做的，不怨我，是阿曉，是他要把我扔給那個老頭”

魏江越冷聲道：“他要扔早就扔了，我只看到你推了他一把。”

魏江臉一白，猛搖頭：“不不不，我不是故意的，我”

魏莊主不等說完，直接點了的道把人弄暈，遞給兒子，讓他趕找人把送回家。

魏江越道：“聞人恒那邊”

魏莊主嘆氣：“先看看阿曉的況吧。”

魏江越抿了抿，點點頭，抱著小妹走了。

魔教幾位長老如今都在葉右這邊守著。聞人恒知道，所以剛剛走得很放心。他回來，掃見他們要跑，說道：“進來，我有話問你們。”

你誰呀你說進去就進去小心我們揍你

幾位長老瞪他一眼，扭頭就跑了，比兔子還快。

聞人恒：“”

聞人恒恍然想起上一次自家師弟吐，蘇醒后曾阻止了他們過來，明白這幾人依然是在聽從教主的命令不肯與他接，無奈地額頭，在床邊坐下看著師弟。

葉右的布條被他解了，臉有一點白，但好在呼吸很穩。

聞人恒看了一會兒，握住他的手，然后終究沒忍住，俯在他的上印下了一個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