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天已經快黑了，小區門口不斷有人進出，一群小男孩激地指著這邊大：“哇，你們快看那輛車，太帥了！”

時聞澤聞言一笑，必不可能放過這個在林溯面前展現親子心的絕佳機會，于是單手握住車把，稍微側過去——

小男孩們尖著從他邊沖走，像一群活力四的小鳥，揮一揮翅膀，不帶走一點托車機油。

一輛蘭博基尼高調地停在路邊。

時聞澤：“……”

林溯還真認識這輛包跑車，他走上前敲敲窗戶：“杜思越。”

“干嘛呢，打你電話半天不接。”一位寸頭酷哥降下玻璃，“給，鑰匙拿好，最近先開這輛大牛，我的法拉利呢？還回來，有一哥們結婚要湊個車隊。”

你的法拉利目前正在數碼城地下三層穩穩地停放著。

林溯沒接車鑰匙：“開到洗車行了，我后天弄好給你，這輛車也不用，最近不怎麼出門。”

“留著開唄，反正閑著也是閑著。”杜思越下車，攬住他的肩膀往小區里走，“先去你家上個廁所。哎，后面有一騎托的，一直在往這邊看，是不是認出我了？”

林溯把他的手拎開：“并沒有人認出你，那是我朋友。”

“是嗎？”杜思越回頭瞄了一眼。

時聞澤也正在看他，風吹起時哥敞開的外套，黑發微，雙眼寒涼，好似一位冷酷到底的世巨星。

杜思越發自心地“靠”了一聲：“你這位朋友的變態殺人狂氣質，看起來也太像江宇浩了。”

江宇浩是前兩年的選秀C位，現如今的當紅流量。而杜思越是他的同期練習生，這位一心想逐夢演藝圈的富二代曾立志要闖出一番天地，但現實卻很殘酷，他甚至都沒來得及讓金錢發揮出應有的力量，就被評審以閃電之勢給刷了，只留下一個我不李姐.JPG的經典表包，在互聯網世界廣為流傳，真可謂唱跳半天，歸來仍是emoji。

所以他沒事就要diss兩句冠軍江宇浩。

林溯對這段賽場與恨沒有半錢的興趣，他說：“你才像變態殺人狂。”

“我這不就隨口一比喻。”杜思越丟下他，徑直走到時聞澤跟前：“車改得真不錯，我也是林溯的朋友，怎麼稱呼？”

“時聞澤。”

“我姓杜，杜思越。”

他又圍著托車看了兩圈，對時聞澤豎起大拇指：“這絕了，兄弟，不得不說你很有品位。”

眼看杜思越社牛癥發作，一時半會康復不了，林溯親自過來趕人：“你還用不用洗手間？”

“行，那我先去你家。”杜思越晃了一下鑰匙，“這輛大牛你真不留？明白，想要一輛低調點的是吧，那我明天把家里那保時捷開出來，和你換法拉利，再看不上車庫里好像還有一邁赫，我爸的，就是稍微舊了點。”

時聞澤雖然還是維持著巨星的冷酷面容，但不得不承認，他稍微有些麻了，畢竟在兩人外形高年齡都差距不大的前提下，對方能把車名當菜名一樣報，而自己只有固定年假，五險一金。

林溯把杜思越弄進大門，又問時聞澤：“進去坐坐？”

“不用，你早點休息。”時聞澤把手機遞給他，“明天我來接你，晚上微信聊。”

林溯點頭：“好。”

時聞澤戴上頭盔，騎車離開了青湖花園。在家門口剛好遇到前來送餐的外賣小哥，他左手拎著七盒米飯，右手提起兩個干鍋，是把這份普普通通的工作干出了戰地炊事員的架勢。

“時哥等會，這些都是你點的。”

“……”

許游的原是一條螭吻，但時聞澤總覺得這人是有點饕餮統在上的，不然怎麼三不五時就要食大漲一次。他把餐盒運送回家，往電腦桌上“咚”一放：“下次再有這種飯桶單，請留你自己的名字。”

“你沒發現嗎？”許游出筷子，“就這家大排檔，只要看到是你下的訂單，每次都會多送兩罐無糖可樂，老板肯定對你心懷不軌。”

時聞澤沒心聽他瞎貧，挪了把椅子過來：“我今天在路上遇見一輛改裝過的大牛。”

“蘭博基尼？”許游專心致志啃鴨頭，“那車是夠拉風的。”

時聞澤提醒：“你不制止一下我？”

“開玩笑，我還能不知道你有多存款。”什麼大牛，笑死，本買不起，“二手事故法拉利咱還能努力一把，蘭博基尼，放心大膽隨便看。”

時聞澤：靠。

連貸款的資格都沒有嗎？

“時哥，說真的，你要是實在想買豪車，不如去出個道。”許游啃完鴨頭啃兔頭，吃飯速度堪比桌面清理大師，“電視上那些明星，我看也沒幾個比你帥，尤其是熱搜夏什麼的，差遠了和你。”

夏伽。

時聞澤的雷達又了，補習知識就是要從點滴開始，他把電腦屏幕轉向自己，熱搜第一果然掛著#夏伽代言HOM#！

手機在此時鈴聲大作。

打來電話的是林溯，他坐在沙發上，看著眼前目殷殷雙手合十的妹妹，深九年義務教育也有失敗之時。

見他半天不吭聲，林又抱著靠墊開始搖擺|，真的很像一只吃錯藥的土撥鼠。

林溯只好打開公放，問另一頭的人：“你現在有空嗎？”

“有，我剛回家。”時聞澤站在店外，“怎麼了？”

“沒什麼，就是我妹想問一下，”林溯稍作停頓，“你是怎麼知道夏伽要代言HOM的？之前一點風聲都沒有，群都震驚了。”

時聞澤也震驚了，這原來這還是個了不起嗎，那蘭薇薇是怎麼知道夏伽要代言HOM的？一直號稱對所有十八線糊咖都沒有興趣，到頭來卻知道的比人家還要多，真是一個追星屆的奇子。

同時時聞澤還在想，怎麼連你妹也對夏伽興趣。

“喂？”林溯看了眼手機屏幕，遲疑，“你在聽嗎？”

“在。”時聞澤回過神，其實在這種時候，他完全可以撒個謊糊弄過去，比如說在哪條微博評論區隨便看過一眼之類，但今晚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可能是被蘭博基尼給刺激到了，覺得自己也得有點過人之，于是他說：“嗯，剛好有個朋友。”

林攥靠墊，我就知道，果然有部關系。

林溯又問：“明天能不能約你朋友一起參加聚會？”

這不合適吧！時聞澤想起蘭薇薇點評十八線糊咖時的語氣，覺得要是真把搞來，可能會和現場的夏伽真撞出一場轟轟烈烈的刑事案件。

“最近去了北京出差。”

“是嗎？”林溯說得咬牙切齒，不切不行，因為胳膊已經快被林掐斷了，他強忍教育失敗的痛苦，維持高冷優雅的語調，對著眼前快要杵進里的手機屏幕念，“那還有沒有什麼部消息，HOM會不會贊助他上《Style》主刊的封面？”

等會兒，Style又是個什麼東西？面對這蘭氏補習班以外的陌生領域，時聞澤說：“可能有，我等會問問。”

電話另一頭傳來一聲歡呼，林被“可能有”三個字沖昏了頭，從吃錯藥的土撥鼠進化為快樂的土撥鼠，沖上來對著手機大聲說：“謝謝你，哥！”

林溯被撞得口悶痛，無奈地說：“你小心一點啊。”

這句話說的輕，沒有斥責，是哥哥對妹妹的完全縱容，好像還帶了一點笑。時聞澤想著，這好像還是兩人重逢后，林溯第一次笑，他那個人吧，一直就沒有太多表，看起來冷而疏離，所以偶爾笑一次，就顯得尤有分量。

“那明天下午兩點見。”林溯坐起來，“小自己開車，要先過去布置場地。”

“好。”時聞澤說，“到時候我來接你。”

掛斷電話，林蹭過來摟住林溯的胳膊，一臉幸福：“哥，我說呢，你怎麼突然要參加聚會，原來是為了給我們好消息。”

林溯的心一言難盡，一方面覺得我妹妹怎麼這麼好騙，將來也不知道會便宜哪個狗男人，另一方面又不忘反思，自己假借關心之名，其實是為了和時聞澤來回拉扯，這種行為和狗男人又有什麼區別？

為了彌補心中愧疚，他主給工妹轉了筆零花錢，用來多買點夏伽的周邊。

另一頭，時聞澤騎著托，連許游點的干鍋都來不及吃，碾最高限速直奔玉雙街的一老舊平房：“蘭薇薇！”

穿著吊帶出現在臺上，卷著發卷叼著牙刷，風采如同包租婆。

時聞澤靠在墻上：“江湖救急。”

蘭薇薇：“……”

三個小時后，時聞澤滿載而歸。

這里的“滿載”有著雙重含義，一是他又狠狠在知識的海洋里暢游了一番，二是蘭薇薇看在妖怪幣的面子上，給他急找了一批夏伽的料，從海報到徽章，從雜志到簽名，五花八門，種類繁多。

時聞澤翻了兩下，大逆不道地質疑權威：“這些東西看起來完全不值錢。”

蘭薇薇冷笑一聲：“你盡管放心，我這兒都是好貨，市面上絕對買不到。”

時聞澤在一瞬間產生了要把帶回局里驗尿的想法，毒販的語調都未必能擁有這份專業。

許游這晚因為干鍋吃得太撐了，失眠，看見對面的臥室門還大開著，就趿拉起拖鞋來串門。

他原本以為時聞澤可能良心發現，想起下個月要《關于積極推進治安新型設備采用加速構建文明守序山海社會的指導意見》，所以正在挑燈夜打字，沒想到對方居然是在看明星海報，還趁著夜深人靜無人察覺，鋪滿了一整個房間。

許游風中凌，覺得自己仿佛過眼前這個人，看到了對街沉迷靳東的王阿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