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兩人還在想要不要去商場買服，現在卻改變主意，打算在此后兩天都以浴袍示人。服務員老妹也很贊同這個選擇，并表示只要在酒店里連穿三天浴袍，就能免費領取海鮮自助餐券一張。

“我們老板非常希每一位住的客人都能在第一時間換上浴袍。”說，“借以消除不同族群在認識世界時存在的相同阻礙，即偏見。”

時聞澤好像聽懂了，但又沒有完全懂。

他原本以為老板之所以喜歡客人穿浴袍，是因為上面印滿LOGO，可以免費打廣告，但事實證明門外的兩排豪車確實沒有白停，當同行的服務培訓還停留在拍手和喊口號階段時，發財大酒店就已經率領全員工，開始研究要如何消除隔閡和偏見，連帶著整間酒店的格局也隨之打開，他們的目標不是為萬豪，而是世界和平。

Love&peace， Peace&love.

服務員繼續說：“我們老板最近在研究黑格爾，所以特別推出了打折后雙人只要5999的存在即合理背套餐，就在八樓至尊套房，請問二位要不要試一下？”

時聞澤稍微一震，虛心求問：“這個價位是黑格爾本人來嗎？”

林溯在旁邊表僵，但還是忍住了，因為憂郁高冷的藝家從不輕易哈哈哈哈。

服務員對這套推銷流程顯然已經很悉，繼續面不改地說：“十年澡師，全套La Prairie，您驗完就會知道，5999絕對不虧，凡是現實存在的，都是合乎理的。”

林溯對此沒什麼興趣，主要他覺得這個晚上已經足夠了，于是問：“那你知不知道在發展的過程里，一切眼前的現實最終都會為不現實，進而被一種合乎流的、富有生命力的新現實所取代？”

服務員大概沒想過竟然會有客人選擇用哲學打敗哲學，這種魔法型攻擊可謂完全不講武德，一把子沒聽懂。

林溯覺得時聞澤可能也沒聽懂，所以說人話：“隔壁酒店的至尊背套餐只要1999，而且是法爾曼和二十年金牌澡師。”

服務員神一凜，立刻去向主管報告這一重大商業機。

時聞澤笑了一會兒，扭頭問：“你怎麼會知道隔壁酒店的價格？”

林溯把手機收起來：“臨時上網查的，APP一直在推送。”

時聞澤繼續沒話找話：“剛剛你說的什麼發展流現實，編得還快。”

林溯依舊閉著眼睛休息，他靠在沙發上，全只有皮子在：“那不是我編的，是恩格斯1886年在《路德維希·費爾哈和德國古典哲學的終結》里提出的觀點，存在必毀滅。”

時聞澤：“……”

打擾了，是我不該多。

過了一會，林溯睜開眼睛看他：“說話。”

時聞澤不解：“說什麼？”

林溯稍微坐起來一些，兩人之間隔了一個很大的沙發扶手，于是他又往時聞澤這邊靠了靠，這才開口：“說兩個哲學家的名字聽聽。”

時聞澤：“？”

林溯繼續看著他，角微微抿起，表雖然很正常，但大家都清楚，這是一場事關學渣尊嚴的終極挑釁。

時聞澤在腦迅速過了一遍自己在哲學圈的人，最后回答：“派大星。”

憂郁高冷的藝家這次沒有保持住，他躺回自己的位置，用一次毯蓋住臉，笑了差不多有兩分鐘，最后一掌拍開時聞澤要來掀毯子的手，站起來說：“我去拿點吃的。”

時聞澤沒有放他一個人跑，自己也跟了過去。自助餐臺前人很多，時聞澤端著餐盤站在一個大架子前，隨口問了一句：“這是什麼？”

后一位東北大哥立刻回答：“又，西燒又！”并且強烈建議小老弟來一塊。

時聞澤好不容易才婉拒這份熱，繞了一大圈找到林溯，對方正在另一邊的自助燒烤臺前取串：“吃不吃？”

“吃。”時聞澤放下盤子幫他，“不過我記得你好像不喜歡這種煙熏火燎的東西。”

林溯研究著架子上的各燒烤料：“所以你以前出去吃燒烤的時候，就從來不帶我？”

時聞澤也是沒料到，自己居然給自己爭取到了一道送命題。

“高中……”片刻之后，他著頭皮說，“你又不逃課。”

林溯沒再說話，他手里著一把鐵釬子，在火上來回翻，看起來就好像是一位專業的新疆羊串師傅。時聞澤站在旁邊，眼睜睜看著越來越黑，但是現在能出言阻止嗎？不能。

他從來就不知道，原來在那個時候，林溯其實是愿意陪自己翻墻翹課吃燒烤的，并沒有全然厭惡或者看不起。

過了一會，林溯終于發現了問題：“好像有點焦。”

重新定義“好像有點”。

林溯又問：“是不是不能吃了？”

時聞澤堅定回答：“能。”就是吃之前我可能得打個局麻。

林溯把烤串遞給他，自己又去搗鼓西餐料理臺。時聞澤面對這位興致盎然的食毀滅者，一時攔也不是，不攔也不是。他看林溯拿著鏟子鏟了半天糊底的鍋，總覺得這姿勢早晚要出事，于是一直護在前面，果不其然，還沒到半分鐘，隨著主廚使勁一懟，鍋也凌空飛了起來。

幸好時聞澤早有準備，眼明手快一把接住，才沒有隨機傷害一個有緣人。

周圍的客人都在往這邊看，林溯耳稍微發紅，握著鏟子站了一會兒，找出一個理由：“你不要站在那里，擋我的。”

達到了現實層面和神層面的雙重甩鍋。

時聞澤來者不拒，全部接得穩穩當當。

良好的服務態度終于換回兩人相好氣氛。于是他們又去弄了點烤三文魚沙拉，一人一半坐在餐臺前吃，濃度堪比隔壁合吃一個冰淇淋球的小年輕。

林溯最近一直沒有去剪頭發，稍微有些長，于是在腦后隨便捆了個小揪揪，半的水汽還沒有完全散去，看起來連睫也是的。

兩人的腦袋湊在一起，時聞澤的視線不自覺就往下，林溯的手指很細，又細又白，被寬大的浴袍袖子遮住大半，只出一點著叉子的指尖，是淺。

時聞澤突然想咬一口。

他被自己這種想法給變態到了。

可是在曖昧的邊緣來回試探又真的很快樂。

林溯當然也發現了對方的意圖。

他不聲讓浴袍的領口敞得更開。

每一趟健房都必不可能白去。

時聞澤一片一片，很有耐心地幫他把小番茄挑走。

林溯調整角度，四十五度的側臉最迷人。

這份專業級別的來回拉扯，連伐木工人見了都要連呼佩服。

一份普通的烤三文魚，是被兩人吃出了香草巧克力雙球的架勢，果然邊有你，萬皆可哈達斯。

唯一掃興的，是杜思越又打來電話報告：“我申請了一個微博小號。”

林溯放下手里的餐叉：“這麼重要的事，是不是得開個新聞發布會。”

杜思越一點都沒有被嘲諷到，還在心很好地繼續嗚哩嗚喇：“我不僅暗中關注了江宇浩，還給他做了半個小時的數據，加了十二個群。我打算再多潛伏一段時間，等到小號數量突破一千的時候，就正式爬墻我自己！”

計劃之流暢，手法之純，放在日本起碼能封個爬墻之神。

林溯問：“那你現在有多？”

杜思越答：“三個。”

林溯做出評價，所以你連一個群拉一個人的KPI都沒有完？

“不要再提KPI，我最近快被公司業務折磨瘋了。”杜思越火速停，又嘆氣表示，我也知道三個確實有點，本來還想靠著發黃圖引點流，但是又怕被夾。

“我能不能去問問小……喂？喂，你那邊什麼聲音，沒事吧，你人在哪？”

林溯握著手機站起來，看向餐廳角落：“沒事，有人打架。”

扭在一起滾一團的，很不文明的打法。被制的一方現出一半原，嗓子里不斷發出狂怒的吼，看起來是在震懾對方，試圖嗓門大者得天下，卻反而被狠狠一拳砸歪了臉。

周圍人發出驚呼，趕上前拉架，一群穿著浴袍的大哥在一起，場面還真震撼的，個個是是，保安趕到之后，一時竟不知誰才是鬧事的那個。

爭執中，墻角的大消毒柜被撞倒，盤子噼里啪啦不斷往下砸，大家不得不各自躲開，而在人群中央，一頭巨大的旄牛雙眼赤紅，做出俯沖的姿態，將周圍的保安狠狠撞出四五米。

“快報警！”有人喊，“急事件理部的電話是多來著？”

時聞澤一邊大步往過走，一邊給周遠松打電話：“對，我在現場，我會理。”

旄牛渾都是腱子，他呼哧呼哧地著，轉想離開洗浴中心，卻被攔在了門口。

“急事件理部。”時聞澤出示了一下自己的證件，“對不起，麻煩跟我走一趟。”

大廳里寂靜一片，所有人都屏住呼吸。

林溯也微微皺著眉頭。

旄牛盯著他的工作證看了一會，先是后退一步，又輕巧往前一躍。

時聞澤側躲開。

旄牛過他的浴，順勢往地上一躺，四蹄朝天，不了。

對戰公務員的必殺技——

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