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溯不聲地退進浴室，給自己重新弄了一點。

時聞澤沒有用那個放著銀質燭臺的麗歐式長餐桌，而是在客廳茶幾上隨便鋪了張塑料臺布，把所有餐盒都打開擺上去。電視里正在播放晚間新聞，林溯站在燈火明亮的客廳中央，無語地看了半天聚焦重點和人大會議，還是只想搞對象，不想搞社會主義神文明。

不過時聞澤的注意力卻不在電視上，只要有點聲音，隨便幾臺都行。他剛剛也沖了個澡，又懶得把頭發全部吹干，整個人半不，浴一披拖鞋一踩，林溯不得不承認，這氣質確實更適合吃燒烤，又街頭又大哥，更別提他真的還有一輛野托。

沙發距離茶幾太遠，兩人索都坐在地上，七八個靠墊堆出一個深夜快樂窩。林溯原本沒什麼食，結果時聞澤二話不說，上來就給他弄了一個夾滿小龍蝦的烤餅，十三香的令人難以抵擋，于是林溯立刻決定先不emo了，好飯趁熱吃。

這一吃，就是一個半小時。

林溯酒足飯飽手指，看著滿茶幾的龍蝦殼意猶未盡，覺得剛才應該多買兩盒。

時聞澤來服務員清理垃圾，房間里的味道太大，于是他問林溯：“想不想再出去走走？”

不去金大劇院，也不去游樂場，就漫無目的消消食，吹吹風。

于是兩人又穿著浴流竄出門，正好客房后面就有一個人工湖，一整圈都是健步道，因為已經到了深夜時分，所以并沒有什麼別的住客會來打擾。

可話又說回來，據兩人目前的進展，確實也沒什麼好被打擾的。林溯一個一個地踩過草堆，走了一陣，突然問時聞澤：“你為什麼會想起開個文店？”

“嗯？”時聞澤回答，“是周部的建議。”全職追捕手必須隨時待命，沒有辦法像其余大多數妖怪一樣，在人類社會擁有一份朝九晚五的工作，但又不能完全什麼都不干吧，所以周遠松就把和楓巷的兩層小破樓批給了時聞澤和許游，讓他們隨便開一家什麼店掩人耳目。

只有一個要求，生意一定不能紅火，越無人問津越好。

這年頭，想開一家賓客盈門的店不容易，想開一家完全沒有客人的店也一樣不太容易。雖然可以考慮從價格上手，比如一盤炒土豆賣888，肯定能勸退一大波人，可轉念一想，萬一把網紅主播引來了呢。

所以最終還是決定直接奔著人傷害來。上閑魚花三百塊錢買回二手文機和過期料，兩位老板連店名都懶得想一個，找隔壁圖文打字鋪搞了個“低價文”的招牌一掛，就這麼悄無聲息地開張了。

時聞澤說：“果然從開業到現在，一筆生意也沒有。”不過因為小破樓的二層還有一個臨時辦公室，所以平日里經常會有急事件理部的同事過來加班，進進出出也能冒充客人，不至于讓街坊鄰居起疑，為什麼這家半吊子店竟然還沒有倒閉。

林溯評價：“是你的風格。”

“別，我的風格也不至于和一家快倒閉的文店相匹配吧。”時聞澤有一點點介意這個，就算暫時沒有、將來也不太可能有蘭博基尼，他也想在他心里做一個冷酷的機車騎士，在深夜里騎著托獨自電掣風馳！

“不是說文店。”林溯考慮了一下自己應該怎麼描述，可是又覺得好像很難闡明這種覺，最后說，“算了。”

時聞澤一口氣卡在口，不行，不能算。

林溯只好解釋：“是說隨便開一家店這種事，看起來很像你的風格，和的經營范圍、以及它是不是快要倒閉都沒關系，明白嗎？”

時聞澤其實不太明白，他心想這難道不是周部的風格？畢竟連二手機都是用他的淘寶賬號下的單。但是又怕如果再繼續追問下去，會暴自己果然跟不上藝家的思維，所以最后還是選擇閉。

夜空掛滿星星。

這種夜晚真是又安靜又浪漫。

偶像劇才剛剛開始，還沒有什麼需要被家長投訴舉報刪除的容，所以哪怕周圍一個人都沒有，兩人也依舊只是看星星一顆兩顆三顆四顆連線，并沒有手牽手一步兩步三步四步著天。

時聞澤撿起一小塊石頭，在湖心甩出一串漣漪。

林溯數了數，一共有七個。

“你扔一個？”時聞澤又找了個更薄的小石片。

林溯拒絕：“我不會。”

時聞澤被逗笑了：“這有什麼會不會的，試一下。”

林溯依舊背著手。

時聞澤的聲音被夜浸得有些低啞：“不然我教你？”

林溯很不爭氣地心跳一拍，帥哥你這樣是不是有點犯規。

兩人在湖邊面對面站著，高中時錯失的早好像要在這個夜晚被補全，總之純的不要不要。

最后林溯還是接過了那塊小石頭，學著時聞澤的樣子往湖里一扔。

一個、兩個、三個、四個、五個、六個、七個！

時聞澤笑著說：“這不是厲害？”

林溯也沒想到自己居然還有這方面的天賦。

而小石片還在湖面上跳。

八個、九個、十個。

就像吃了炫邁，本停不下來。

十一，十二，十三。

時聞澤：“……”

林溯：“……”

發展到最后，整片湖面都被打得波濤洶涌，而那塊開了掛的石頭還在到舞。

時聞澤意識到大事不妙，拉起林溯的手轉頭就走。

但已經來不及了。

隨著一聲響亮的“一百”！湖里“嘩啦”躍出來一個龐然大，魚頭人笑容滿面，高高舉起手中的石頭，如同自由神舉著的火炬。

林溯：救救我！

魚頭人說：“Surprise！”

時聞澤覺得自己此生再也不想在發財大酒店里聽到這個詞。

嘉永拍賣行的宋主管漉漉地爬上岸，老遠就熱出手：“沒想到在這里會遇到兩位，真是太巧了。”

沒有哪一部唯的校園偶像劇里會出現魚頭人，林溯后退一步：“不算巧，我們正準備回客房。”

宋主管很有原則，還是要繼續巧：“我也正準備回客房，來，這邊走。”

他可能確實十分和林溯攀談，簡直恨不能在對方上，話說了沒有十句，林溯已經往后躲了四回，最后差點沒腳摔進湖里。

時聞澤一把拎住他的肩膀，面不善地看了眼魚頭人。

林溯提醒宋主管：“好好走路。”否則我真的很難把這件事控制在民事范疇。

宋主管趕忙站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失態了。剛剛說到哪里來著？哦哦，對，我們拍賣行在下周，也就是十五號將要舉辦一場私人聚會，有許多業的老朋友都會出席，屆時希林先生也能賞。”

嘉永拍賣行在整個錦城、乃至全國都算有影響力，林溯想在國發展，的確需要認識更多人。所以雖然他非常不滿這個夜晚被打斷，也還是點頭：“好，如果有空的話，我會考慮。”

宋主管大喜過：“那我明天就去準備邀請函，如果王總知道，一定會非常高興。”

面對這天降王總，時聞澤很有禮貌地話：“請問我也能擁有一張邀請函嗎？”

林溯：“……”

宋主管盡量委婉地拒絕：“時先生，這次是藝圈的聚會，可能不太方便，如果下次有關于冷兵方面的展覽和拍賣，我一定給你留票。”

“好吧。”時聞澤沒有勉強，“那我會在五十米巡邏，如果宴會現場有兇搗，請第一時間撥打報警電話。”

宋主管張起來：“宴會現場并沒有任何拍品，也會有兇搗嗎，他們要來干什麼？”

時聞澤沒有說話，只微微俯和他對視。

宋主管虎軀一震，立刻就明白過來，這種事懂的都懂，不懂也不方便解釋，因為利益牽扯太大，說了對大家都沒好！

“好的，時先生，你的票我來想辦法。”

時聞澤面難：“不太好吧，畢竟我不是你們藝圈的人。”

“NO NO NO。”宋主管搖晃手指，“小事一樁，盡管給我，車馬費好商量。”

“錢就不用了。”時聞澤這才滿意，“給我張票就行。”

宋主管滿口答應，然后在接下來的幾分鐘里，他一直在手機上查當晚的安保措施。最后連林溯都看不過眼了，對時聞澤說：“你不要太過火。”

“哪兒過火了？”時聞澤拒絕承認，“我什麼都沒說。”然后又把聲音得更低，下一蹭他的肩膀，“不管，我也要經一下藝的熏陶。”

林溯稍微一側頭。

這就是傳說中的猛男撒嗎？

果然真的很難拒絕！

他說：“那你別搗。”

時聞澤撇：“我又不是小孩。”

林溯：“給你買卡卡樂星球桶。”

時聞澤：“兩個。”

宋主管這時確認完了安保事宜，回頭見兩個人正在搞親，不由一愣，這是什麼奇怪的走路造型？

時聞澤解釋：“頭有點暈，低糖。”

宋主管又相信了，還張羅著要服務員弄一杯紅棗姜糖水。

時聞澤勸阻未果，心里也生出幾分困，前有蒼大名，后有宋主管，兩人怎麼都這麼好騙，難道是因為共建誠信社會的理念在藝圈推行得分外功嗎，讓真遍布人間？

如果是這樣，他覺得自己確實有點欺負老實人。

于是在宋主管出電梯的時候，時聞澤特意住對方，又指了指手機，好心建議——

“回去之后，記得下載一個國家反詐中心AP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