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上課的西山樓已經被拆除了，東山樓和新建的學苑大樓相比，也顯得又舊又破，像上個世紀的留建筑。

林溯覺得照這個趨勢，東山樓估計也撐不了多久，于是掏出手機拍了幾張照片留念。

時聞澤陪在他后，無所事事地看墻上的名人名言。之前上學的時候記得一個魯迅，現在才發現左右還有屠格涅夫和蘇格拉底，兩人一個說要相信你自己，另一個說為理想斗是世界上最快樂的事！

本意可能是為了勸學，但時聞澤不管怎麼看，都覺得這是一支拉拉隊。兩句話雖然簡單又常見，可是一旦配上油畫頭像再掛上墻，立刻就顯得尤為令人信服，充滿了時不我待說干就干，這對象我現在就要搞起來的煽。

時聞澤輕輕呼出一口氣，調整出一個帥氣的表，回頭卻看見一個保安。

“……”

不是的保安，是山海高中的保安。

他手里提著警，充滿警惕地問：“你們兩個有什麼事？”

時聞澤了鼻梁，他在林溯的耳邊悄聲問：“你想不想驗一下高中時缺失的翻墻跑路？”

林溯其實是不介意的，但他又覺得面前這位保安大叔看起來至得有六十了，不知道還能不能hold住警匪追擊的龍場面。人不該，至不應當，于是他示意時聞澤你給我消停一點，自己對保安說：“我們以前也是山海的學生，回來看看東山樓，馬上就走。”

保安卻不信：“誰放你們進來的？走，先跟我回保安！”

“嘶，不用吧，大爺我們馬上就走。”時聞澤拽住林溯的手腕，轉就撤，長廊盡頭卻走來另一個人。

穿著藍襯衫的中年男老師手里拿著一疊轉學生的資料，正在哼著歌高興班上馬上就要多一個尖子生，結果抬頭就見這兩個人正在和保安玩校園追擊，頓時又驚又怒：“時聞澤！站住！你又干什麼呢！”

怎麼講，有些事它確實被刻進了DNA，聽到這悉的一嗓子，時哥不僅當場站住，甚至還想主寫個500字檢討上，再弄找一把笤帚去掃場。

這一套逃課被抓流程屬實是玩明白了。

王宏余問了保安幾句況，就讓他先回了傳達室。時聞澤雙手握住林溯的肩，把人往前面一推，擋在了自己面前，你來，我需要一個好學生做掩。

林溯：你這種行為放在微博是要被全國網友勸分的OK？

王宏余看到時聞澤的作，好氣又好笑，他還要趕著去上課，沒空多聊，于是只問了林溯什麼時候回的國，又叮囑兩個人以后別再翻墻，別在學弟學妹上課的時候跑來搗，說完就急匆匆地回了教學樓。

時聞澤慨：“都這麼多年了，老王的嘮叨風格還真一點都沒變。”

“下次有空再來看老師吧。”林溯說，“走，我們去吃燒烤。”

時聞澤高中時常去的燒烤攤在背巷，剛開始是小推車，后來有了小店面，近些年不知道怎麼就了網紅店，經常會有主播來打卡，高峰期連座位都難找。

不過再難找座，時哥的面子還是得給。老板姓孫，他一看到時聞澤過來就樂，也沒讓兩個人坐在外面，直接給整了個VIP包房——其實就是原本的后廚，燒烤臺前搭一套桌椅，深夜食堂山海分堂立刻開張。

孫叔對林溯沒什麼印象，聽說他也是山海高中的學生，就表示那你肯定學習好，不像小聞，他那時候三天兩頭往我這跑，我要是忙不過來，他還能幫著烤，學了不絕活。

“幫烤也沒見打折。”時聞澤騎托沒法喝酒，于是自己拿了兩瓶可樂，屋檐很低，他得稍微低下頭才能不被撞，“生意這麼好，怎麼也不重新找個大店面，這里應該快拆遷了吧。”

“不止這家店，整條街都要拆，新店面也找了，就在附近。”孫叔打開排氣扇，“不過我不開了，是我弟和他老婆接手，那邊的店面大，你以后也多帶朋友去照顧照顧生意。”

孫叔開了大半輩子的燒烤店，靠著撒料方，被一屆又一屆的學生吃上了神壇，現在功退，打算這個月末就關店，回老家休息。

聽老板這麼說，時聞澤心里反而有些……說不上是什麼覺，西山樓被拆了，這家燒烤店也要拆，好像屬于高中的記憶正在慢慢消失。他扭頭看了眼林溯，林溯可能也在想同樣的事，兩個人的目在一起，一團突然就“騰”一聲迸發出來，照亮了整間暗暗的廚房！

林溯被嚇了一跳，時聞澤趕拖著他和椅子共同后退。燒烤臺前的老板油壺瀟灑一噴，又是“騰”一下！

林溯萬萬沒想到吃個燒烤還能附贈雜耍表演，他心有余悸地了一下頭發，想確定自己是不是需要連夜加燙頭失敗小組。而老板這個危險的男人還在玩火，武林至尊在金盆洗手前都必要有一場轟轟烈烈的謝幕，他雙手狂抖，宛如彈奏野蜂飛舞的馬克西姆。

時聞澤只想大呼Stop，老板你正常一點，這樣很容易顯得高中時候的我腦子有問題，他急抓住林溯的手解釋：“之前他并沒有這麼多的花樣，難道現在燒烤行業也這麼卷了嗎？”

而林溯卻覺得這表演我愿意付費觀看，他目不轉睛地看著老板徒手拌魷魚，真是好一碗克蘇魯。孫叔見到有人愿意欣賞，興的覺越發上頭，手法講究的就是一個翩若驚鴻婉若游龍，海底撈的扯面小哥見了也要自愧不如，向這藏的高手說hi hi。

“咚”一聲，滿盤的烤串放在兩人面前，老板扯下巾了把臉：“你們慢慢吃，我口氣。”

時聞澤：不用這麼拼命，真的。

林溯嘗了一口，肅然起敬，又吃了幾串，對時聞澤的覺也隨之改變，之前是“你上高中的時候為什麼不帶我一起吃燒烤”，現在是“你上高中的時候為什麼不帶我一起吃這麼好吃的燒烤”，前者是被忽視心碎難過的憂郁blue，后者是這麼好吃你居然不告訴我人干事？

可見有確實不能飲水飽，還是得吃。

時聞澤：“慢點慢點。”

林溯又咬了一口羊排，此應有《萬里長城》BGM。

兩人吃了差不多兩個小時，孫叔死活不收時聞澤的錢，說高中時他經常帶著各種社會人員來，自己也賺了不，這關店前的最后一頓肯定得請。時聞澤心想我這到底是個什麼不學無四游的鬼形象，兩人僵持半天，最后各退一步，老板接買單，時聞澤接了一只小羊，據說是老家剛送來的，很新鮮，可以拿回家烤了吃。

天已經快黑了。

其實時聞澤原本是準備載著林溯，再去城市的邊緣兜一圈的，但沒料到會從天而降一個羊，用麻袋裝著吊在車把上，如同剛在菜市場搶完打折生鮮的王阿姨，日子人不配騎重機。

“這個，”林溯用手指了指，“你要現在拿回家嗎？”

時聞澤心想我要是現在不拿回家，讓它一直這麼掛著滴，是會被熱心群眾撥打110的吧。不過關鍵時刻，他突然又福至心靈，來了一句：“要不我拿到你家？找個周末一起烤，你的院子應該可以支燒烤爐。”

林溯說：“嗯。”

所謂天無絕人之路，大概就是這麼個意思。原本在這段關系里格格不的羊，突然之間就變了的催化劑，事發展到這里，兩人都覺得得給孫老板送一面錦旗。

時聞澤和林溯一起回到青湖花園。

客廳里，林正頭昏眼花地坐在沙發上，雙眼直勾勾地盯著面前的杜思越，只能看到對方的一張一合滔滔不絕，但卻一個字都聽不進去，滿心只想求放過。

聽到外面門響，林如釋重負開溜，結果開門就又見到哥和時聞澤正雙對，夫夫雙雙把家還，頓時頭更疼了，怎麼走到哪里都有人按頭讓自己嗑CP。

林溯也很納悶：“你怎麼來了？”

杜思越回答之前先驚：“我靠，你這滴的麻袋里裝的什麼鬼東西？”

林溯看了眼墻上的掛鐘：“裝著上一個晚上八點不回家，跑來我家擾我妹的人。”

杜思越：“……”

時聞澤把羊放進冰箱，洗完手出來就聽到杜思越在滔滔不絕地說，我又有一個新計劃。

林溯打斷他：“你那小號現在有多？”

杜思越一揮手：“這個計劃先放一放，還沒到一千。”

“沒到一千是多？”

“兩個。”

林溯頓時心生欽佩，負增長？

說到這里，杜思越也有滿肚子的苦水要倒，他往沙發的另一邊挪了挪，示意時聞澤也坐過來，雖然我們還很陌生，但這世界好冰冷，多一點點溫暖總是好的。

對手的墻角有多難挖，他在混進群后，發紅包、做數據、轉發獎，這頭罵工作室，那頭姐姐妹妹一家親，該做的事都做了，江宇浩的廣場被他的大獎整得分外紅紅火火，小號數也一度暴漲到了十三。

“于是我就膨脹了。”杜思越說，“試探著發了一張自己的照片，說這帥哥也不錯。”

結果迅速掉了十一個，剩下兩個，一個是微博獎，另一個是僵尸號。

聽完這段賠錢往事，林溯拍著他的肩膀：“算了，放棄吧，娛樂圈不適合你。”

林站在吧臺前倒水：“杜哥不僅不想放棄，甚至還想綁定江宇浩炒CP。”雖然這件事和我沒什麼關系，但聽一聽就覺得頂流實慘，唯實慘。

林溯也用看變態的眼看他。

杜思越覺得自己到了傷害，轉而說：“我想要一幅蒼大名的畫。”

林溯沒想明白：“這對你倒江宇浩有什麼幫助嗎？”

杜思越納悶：“什麼江宇浩，我要畫是想送給我爸的朋友，讓他幫我搞定一個項目，和江宇浩有什麼關系，你能不能不要時時刻刻都關注這個男人，究竟誰才是你的兄弟，要是江宇浩和我同時掉進河里，你救我還是救他？”

林溯回答：“救他。”

“救他也得把畫先給我。”杜思越不為所，“就你臥室放著的那幅貝加爾湖，我先拿走了。”

時聞澤聽到這里，眉心微微一跳，林溯一把拉住正準備上樓的杜思越：“不行，那幅畫不能給你。”

“拜托，我真的有急用，能不能簽合同就看這貝加爾湖了，生意真不小。”杜思越被他活活扯回沙發上，一屁坐得尾椎疼，“我剛剛已經上樓看過了，畫框又臟又裂的，而且你又不喜歡蒼大名，之前在采訪里說完兩分鐘場面話轉頭就給我打電話抱怨一小時，跟個OPPO似的，現在怎麼又舍不得了。”

林溯：“……”

時聞澤：“……”

最怕空氣突然安靜，最怕神經病朋友突然的關心，最怕突然聽到蒼大名的消息。林溯來不及捂，只好讓回憶突然翻滾絞痛著不平息，是的，他確實不怎麼喜歡蒼大名。

但時聞澤卻偏偏看了那個采訪，花費許多錢和力，買了一幅蒼大名的畫。那天下午，當這一抹藍出現在清潔工大爺的垃圾車里時，林溯當場轉變思想，覺得自己好像也可以稍微喜歡一下。

過貝加爾湖的藍，他看到的其實是戰損后的時聞澤，替文學了屬于是。

杜思越還在超大聲地問：“為什麼你們兩個突然看起來這麼尷尬？”

時聞澤拍了拍他的胳膊，兄弟，你要是再多說兩句，信不信場面還會更尷尬。

林溯腦子嗡嗡的，滿心也只愿他閉：“蒼大名這個系列一共畫了五幅，你為什麼不去問一問其他人？”

“這不是你的最方便嗎。”杜思越說，“要是你舍不得，我就去問問別的神奇海螺。剩下的兩幅在外地，我懶得折騰一趟，還有一幅被一個什麼季米特里耶維奇帶去了俄羅斯，我不認識他，最后一幅，你猜在誰手里？”

林溯不想思考：“江宇浩。”

杜思越虎軀一震，你怎麼老惦記著江宇浩，難道你也不住，為了那個詭計多端Man的？

林溯幽幽和他對視：“你要是再多說一個字的廢話，我就把你開小號的事買上熱搜。”

杜思越慨一句你好卑鄙，然后就舉手投降：“不是江宇浩，是宋濤，你十五號是不是要去參加嘉永拍賣行的私人晚宴，他是那兒的市場主管，到時候介紹我們認識一下？不行再想別的辦法。”

“沒問題。”林溯說，“好了，你可以退下了。”

“行嘞。”杜思越目的達到，爽快站起來，又問時聞澤：“一起？”

時聞澤表示自己還有事要忙，我們不一樣。

林喝完了水也不走，胳膊撐在吧臺上，雙手托著下興致湊熱鬧。雖然高貴唯不嗑CP，但偶爾也可以看一看扯頭花。

林溯果然把杜思越趕走了，然后對時聞澤說：“來我的臥室。”

可能是因為還沉浸在蒼大名和貝加爾湖藍的尷尬里，林溯這句話聽起來有些冷，說完就往二樓走，宛如一個霸道總裁，下一刻就要惱怒地搞一些非法強制。

時聞澤也跟著林溯上了樓。

林目測了一下兩人的高型差，覺得哥好像強制不太起來，一米八幾站在時聞澤邊也像柯基，對這類違法犯罪活應該屬于心有余而力不足，于是就放心地開始裹著毯子看綜藝，看夏伽的綜藝。

林溯的臥室主調是灰和白，落地窗旁鋪著的地毯，很適合在午夜仰星空。

貝加爾湖的藍原本也是他憂郁play的重要道，但現在林溯已經完全不想再見到畫，只想用一杯latte把自己灌醉，再登報和杜思越斷絕關系。

但話又說回來，在這一點上，兩人其實還同款的。

他們都只有一堆傻子朋友，沒有的僚機。

太難了，狠狠em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