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周呈第一次宿醉后沒有頭疼。

他醒來時陳北還躺在他懷里。

人不施黛的臉埋在他前, 整個人都蜷著睡得香甜。

昨晚酒醉時的記憶飛快的涌上來，他整個人都顯得有些發愣。

只是不敢置信那是喝醉酒后的他。

想起自己昨晚說過的話，做過的事, 周呈整個人都赫起來，連耳子都在泛紅。

陳北似乎到了他的作，睡夢中用頭發蹭了蹭他的下，換了個舒服些的姿勢繼續睡去。

周呈不知道該不該。

只是下意識循著自己的想法，繼續擁著陳北躺在這片小小的帳篷里不。

帳篷外約約出些卻不是很大, 他看了一眼時間——早上四點五十。

周呈已經習慣了每天七個小時的睡眠時間, 哪怕醉酒也會在生鐘的驅下醒來，并且在十分鐘迅速清醒過來。

并沒有過太久, 一陣巨大的鬧鐘鈴聲響起，打破了帳篷里的安靜。

幾乎瞬間陳北就被驚醒, 睡眼朦朧的去自己的手機。

周呈順著的手飛快按掉。

鈴聲結束, 陳北攬住周呈的脖頸，鼻尖在他頸側, 溫熱的呼吸灑出來, 慢吞吞的說：“看完日落想著看個日出, 沒想到你比我起的還早。”

昨晚還特意問了小楊最近日出的時間定下鬧鐘。

好不容易爬上來，不把日出日落都看一遍，太虧了。

說著, 看了眼外面的天, 懶散的從周呈懷里爬起來, 拉開了帳篷的鏈條。

外面還安靜得很。

山頂的涼風舒適至極，頭頂的月亮還未落下, 群山間已經約約的泛起一圈鑲邊的白。

陳北坐到了小棚子里, 順手翻出了昨晚小楊一路送上來的甜薯和水。

這一迎風, 吹得陳北的微卷的發飛。

周呈半蹲在后，手里握著昨晚卸下來的橡皮筋，半垂著眸子替收攏扎好，免得被風吹得遮住視線。

“周呈。”

“嗯？”

陳北盯著遠山，只是突然想起了自己昨晚做下的決定。

應該是想說點什麼的。

但是完周呈的名字之后，卻又發現自己沒什麼想說的。

男人的手在后腦勺，正在替修整耳朵邊上的碎發。

高中的時候，陳北就是一頭長發，不打理也不捆綁，任由它披散在上，后來也是周呈走進了的生活之后才有人替打理頭發。

陳北的橡皮筋常丟，那樣細細小小一個，稍微不注意就消失不見，而周呈的口袋里卻常備著橡皮筋。

在周呈重新遇見陳北時，這樣的習慣又帶了出來，只是十年前橡皮筋放在校服口袋里，而十年后放在他的西裝口袋里而已。

他為陳北而生的習慣好像沒有忘與不習慣這回事，只要重逢，就能迅速越時間與空間變為常態。

等到周呈替打理好的頭發，兩個人坐在了昨天的小方桌的兩側，遠方的太終于越過群山的遮掩，出了個尖尖，象征著新的一天開始了。

陳北喝了口水。

瞇著眼睛看烈烈朝，金輝循序漸進灑在地面的那一刻像是有人在穹頂游離著控制，由遠到近，群山在一片片的挨個明亮起來，出招搖的蔥郁。

直到灑到了們的臉上，這場日出才算結束。

如果昨天的日落帶著在燃燒生命的悲壯，那今天的日出就像是絕逢生的生機。

只是很可惜，陳北現在的心是反過來的。

想從口袋里掏煙，但是想起周呈又停下了作。

“這是我們一起看的第一場日出嗎？”

問。

“是”，周呈點頭，隨即看向，“下次可以去海邊看看，不一樣的。”

陳北托著腮，沒有說話，只指尖輕輕敲著桌沿，過了幾瞬才說：“我了，我們下山吧。”

或許沒有下一次了，給不了周呈承諾，不想空耗他的意，也已經準備好放手了。

可往日過分敏銳清醒的周呈并沒有發現心理的轉變，昨晚醉酒后的記憶還裹挾著他沉溺在安穩鄉里，聽到陳北的話只點了點頭，應好。

-

從鶴枝山離開后陳北進了繁忙的工作時間。

在開始有意識的減和周呈見面的時間，逐漸淡出他的生活。

平常周呈每天到家給做飯，這些天陳北也時常以工作和聚會為由晚歸。

緹岸雅苑的別墅每晚都會給亮一盞燈，那是周呈在等回家。

陳北進家門后，周呈坐在沙發上看書或者理公務，暖燈下他穿著一居家的服，半倚在沙發邊，金邊鏡框下的眸微暗，只輕聲問：“明天周末，在家嗎？”

陳北下意識搖頭，一邊換鞋一邊往樓上走，“明天要理一點私事。”

周呈站在樓梯下，盯著的背影，眸略深。

這已經是陳北刻意躲避他的第十四天。

從鶴枝山下來之后就改變了態度。

一難以排除的不安彌漫在周呈心口。

陳北說的私事實際上是劉兆宇他們組的局。

依舊在市中心的酒店頂樓，劉兆宇他們這群無所事事的富二代幾乎天天沉溺在酒醉金迷里。

在高中的某一段時間里，這也是陳北的生活。

——有錢有閑的不好好上課的紈绔子弟。

但是自從周呈跟在邊之后，下意識的規避了這些地方。

壞學生都有點自覺，不要帶壞看上去就乖巧的好學生，所以哪怕那時煩到極致想帶著周呈逃課都只去去海邊和游戲廳。

后來的十年里，也會間或的去這樣的聚會解加鞏固關系。只是自從在陳氏的位置越做越高后，已經很久很久沒有來過這樣的聚會了，回國那天是這兩年的唯一一場。

包間里的唱歌聲還好聽，富二代們懶得上，玩牌的玩牌，閑聊的閑聊，斗酒的斗酒，來的是酒店專門的駐唱小哥，聲音還帶著幾分沙啞，過話筒傳出，天生有幾分。

劉兆宇遙遙的見著了陳北坐在角落，忍不住走過來問道：“你怎麼看著一副懶洋洋的模樣，也不像是要來玩兒的。”

陳北把玩著金屬煙盒，睨他一眼，“不來玩兒，難道就不可以過來坐坐了嗎？”

劉兆宇舉手投降，“我可沒這個意思！”

“只是圈子里都傳遍了你邊有人了，還在打賭你這次會談多久。”

“嗯？”陳北聞言來了點興致，“怎麼知道的？”

“姐姐，你知道緹岸雅苑咱這圈子里多人在那里有房嗎？你們整天進進出出的，誰看不見啊？”

陳北：“哦。”

周呈在這個圈里掃臉的時間甚至還不如紈绔子弟周寧，哪怕在周家掌權也推了個傀儡上臺從不讓外人知曉，至于他去開的木呈更是從來沒有讓人知道過他是周家人，新興的科技公司，不在圈子里的人自然很關注。

所以別人看到了陳北和周呈同進同出，并沒有認出他是誰，傳的也是陳北邊有人了。

“您就沒點什麼想說的？”劉兆宇忍不住問道，好奇都快從眼里溢出來了，“你這兩天來得頻，不會是和對方吵架了吧？”

陳北沒有回答，只從旁邊拿了打火機點煙。

劉兆宇看著的模樣狐疑道：“不會是你被甩了吧？”

陳北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你覺得可能嗎？”

劉兆宇思考了一瞬，決定還是不要猜這個祖宗的私事了，他開始轉移話題，“那你一個人待著多無聊啊？給你找點樂子？”

那頭唱歌的小哥開始換崗，他沖對方打了個招呼，讓人過來。

“好多孩子都喜歡這個唱歌的小哥，但是人家高冷又有原則，陳姐你撥著挑戰一下？聽說是個出來打暑假工的男大學生。”

剛剛那個小哥藏在明滅的燈中，此刻走到兩人面前才能看到他優越的五，一冷白皮，面容冷淡。

陳北眉心微蹙，實在懶得應付這樣的況。

但是劉兆宇卻先開了口，“小哥，我姐覺得你唱歌特好聽，你可以在這里再為唱幾首嗎？”

劉兆宇大概富二代當久了，天生自帶一高高在上和自以為是。

男大學生顯然并不想聽他的話，卻知道這里的人都非富即貴他無法得罪，眼底閃過一猶豫。

陳北轉了轉手里的打火機，有些厭煩，可到底和劉兆宇這小子這麼多年的朋友，起碼知道他除了這兩個缺點沒什麼別的大問題，人也是好意。

剛想斥責一下劉兆宇，讓男大學生和他都趕走人還一片安靜，但在掃過男大學生的眉眼時又突然想起了些什麼似的，改了口：“人家唱了一晚上，嗓子都啞了，你代替我拿什麼主意？”

劉兆宇輕嘿一聲，有些樂，“那可真是我多管閑事了，那這陳姐你自己待著吧，我可玩兒去了。”

說罷，飛快的跑了。

這里只剩下了陳北和那個男大學生兩人。

“你什麼？”

“池苑。”

池苑說完后站在原地沒，只有些猶豫的看向陳北。

陳北卻站起，走過他邊，淡聲說：“看什麼，你不是要下班了嗎？一起走。”

見他依舊站在原地沒，陳北似笑非笑，“放心吧，我對你沒興趣。”

說罷，頭也不回的向前走去。

池苑抿了抿，跟上了。

電梯并不算狹窄，陳北靠在一側，緩緩開口：“剛剛我幫你解了個圍，你幫我個忙。”

池苑微愣，隨即面無表的說：“可我惹上麻煩，就是因為您。”

“哈”，陳北忍不住笑起來，和一群老油條打道久了，驟然見到這樣單純的小男孩只令人覺得有意思，連氣都生不起來，眉眼彎彎，紅略勾，“如果我不替你解圍，你今天被劉兆宇盯上有一百個可能唱到嚨失聲，當然，你同時會得到一筆不菲的報酬。”

“你很缺錢？”

上下打量過池苑，細致的發現他的書包甚至都有些邊。

池苑聞言下顎繃，漂亮的側臉能清晰的看見抿了一條線，卻還是輕輕的“嗯”了一聲。

也是，要不是缺錢，他也不至于來這樣來錢快卻與他格格不的地方了。

以他的長相，在這里很難不被玩的富家千金或者富婆盯上為獵。

但是這和陳北并沒有關系，只需要抓住他的弱點，然后達自己的目的就行。

“不讓你白幫，你今晚的酬勞是多，耽誤你兩個小時，我給你雙倍。”

池苑猶豫了一下，他看向陳北低頭看手機的側臉。

他第一次見到這樣的人，沒有那群富二代的居高臨下，的傲慢和囂張不會給人帶來高高在上，反倒只讓人覺得就該這樣，舉重若輕。

“什麼忙？”

陳北笑了下，言簡意賅，“有駕照嗎？開車送我回家。”

-

陳北到家時是晚上十點了。

的悍馬到家時別墅的燈依舊沒有熄滅。

這一次周呈靠坐在窗邊等待。

池苑開車算穩，高大的悍馬停靠在路邊，陳北在車掃了兩千給他。

池苑聽著支付寶到賬的聲音想起陳北的要求，耳朵有些泛紅，抬手打開車門之后轉去了另一邊扶著下車門。

“池先生，一個小紳士應該在有冷風的夜晚留下他的外套給他送回家的淑。”

陳北懶洋洋的提醒他。

池苑眼睛不知道往哪里放，順著的話面紅耳赤的就要把外套下來披到上，可幾乎只是瞬間就被陳北抬手擋住。

“行了，有這個樣子就夠了。”轉過看向別墅門口站立著的周呈，淡聲對后的池苑說：“你可以走了。”

池苑聞言松了口氣，但是他卻下意識抬頭看向周呈。

對面的男人長玉立，眸幽邃，渾上下都是一種與陳北相似的屬于上位者的氣息。

他看他的目很冷，卻也只和他對視這麼一瞬間，然后就朝陳北走來。

他手臂上堆疊著西裝外套，走近之后甚至只拿池苑做空氣，將西裝外套披在了陳北肩頭，牽著往里走。

陳北跟在他后，安安靜靜的換鞋，然后就要往上走。

轉瞬卻被周呈拽住了手臂：“為什麼要躲著我？”

燈下的男人緒不明。

但假如他能猜到陳北接下來要說的話，他或許會后悔問這個問題。

陳北呼出一口氣，那些平常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尾酒在這一刻卻上頭了，令的大腦有片刻的眩暈。

這就是的目的不是嗎？

原本想慢慢消失在周呈的生活中，可是這段時間發現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但是有些話也做不到主說出來，只能用這樣的方法，讓周呈在面前妥協，問出來。

面對周呈的問句，心底升起一點異樣卻又飛快消失，只凝視著他緩緩說：“你看不出來嗎？”

“我只是想放過你而已。”

周呈握的手臂驟然，又在看到陳北微蹙的眉頭后反應到握疼了而放松。

“放過我”，他一字一句的重復，眸暗得像濃稠的墨，看不見丁點。

“周呈，我做不到喜歡誰，也不想為誰停留。”

“你十年前就問過我，我想要的你可以給我，可是你想要的我能給你嗎？”

“十年后我依舊給不了你。”

“那我就沒有必要再空耗你了，周呈，你很好，再繼續玩弄你我會愧疚。”

陳北說這些話時仿佛在腦子里演示過了無數遍，每一個字都是流暢的，目平靜至極。

可的目越平靜，卻越像一把利刃丨進周呈的心口。

原來人的心口還能痛這樣。

剛剛見到陳北被另一個男人送回來，看到另一個男人看時毫不掩飾的的目，那時的酸痛不及現在的百分之一。

比十年前失去陳北的那一刻還要痛。

幾乎能令人喪失理智的痛。

他所掩蓋的、忽略的、小心翼翼維持的那層窗戶紙被捅破后原來是這樣的景。

周呈眸翻涌，笑得近乎有些嘲諷，終于艱難的出了陳北的名字，“陳北。”

聲音啞得可怕。

“你是不是覺得我是你想要的時候就要，想丟的時候就可以隨意丟的玩啊。”

陳北第一次見到周呈這樣的神。

像在刻意的抑著什麼，眼神痛苦又絕，整個眼眶都在一瞬間泛紅。

但是不止痛苦和絕，還有其它的，陳北無法分析的緒。

嚅囁了一下，最終只淡聲說：“不是。”

“你……”

可等到要徹底解釋如何看待周呈時，陳北又無法找到一個切合此時的合理定位。

周呈是很重要的人，但究竟重要在哪里，說不清楚，也不可能在這樣的景告知周呈。

沒有哪一個分手現場是靠互訴衷腸而分開的。

可是這樣的停頓與沉默卻像在肯定那一句話。

周呈抿了抿。

在與的對視中眸逐漸發冷。

理智告訴他，他應該冷靜下來。

可陳北的話卻已經打散了他全部的理智和冷靜，甚至一同被打碎的還有這麼些天來的不安，只剩下疲憊和痛意在翻滾。

他做不到向陳北放任何狠話。

他在陳北面前已經夠沒有尊嚴的了。

現在連玩弄他的機會都不再給他。

那他還能做什麼呢？

周呈沉默半晌，聲線都在發，“別說了。”

“不要說了。”

他閉了閉眼，“我明白了。”

-

那晚過后周呈沒有再出現在陳北面前，他也暫時不知道該如何出現在陳北面前。

連續三天都是在用工作麻痹自己，直到七月半中元節，周家例行祭祖，他才算從工作中回了周家的祖宅。

周家系龐大，祖祠祭祀是頭等大事，他作為周家的掌權人哪怕再不想出現也必須出現。

一大早周家的男老都在，族長請周呈率先進去敬香桌。

周呈今天照常一黑西裝，金邊鏡框下的眼睛冷漠至極，沒有人敢接近他，而他在周家做過的事也幾乎令人不敢和他說話。

只有周寧在這種時候會自告勇想和他一起進去。

作為周家主脈，這自然是可以的。

周呈沒有說話，只回頭看了他一眼，率先走了進去。

周寧跟在他后，眼里都是惡意，他是知道周呈的，每年祭祖之后他要麼就飛快的回公司，要麼就自己進書房懶得見人，直到歇上一天之后再離開祖宅，能單獨嘲笑他的機會只有現在。

周寧在他躬的時候突然有些近乎幸災樂禍的說：“我聽說陳北又把你給甩了。”

周呈作微頓。

周寧卻在找準機會接著諷刺道：“你現在真像個找不到主人的流浪狗。”

陳北邊有人的消息他天天在圈子里混怎麼會不知道，可也只有他和數幾個認識周呈的知道那個人是誰。

現在圈子里八卦傳的飛快，陳北邊的人可能被甩了這種消息他怎麼會錯過？

周呈上完香之后拍了拍手上沾染到的香灰，掀起眼皮，慢條斯理的問：“你想做幾年喪家之犬？”

他眼底醞釀著風暴緩緩說：“陳家在起訴你，警方正在對你的證據進行調度，除了你該得的，你還想去牢里坐幾年？我滿足你。”

上次周寧的犯罪證據上后警方還在核實，一經核實，周寧就再也逃不過了，周呈不會出諒解，陳北更不會，所以周呈實在費解，他哪里來的底氣繼續來招惹他。

哪怕是周呈都實在想罵他一句蠢貨。

“那些證據不是你給他們的嗎？親手把你堂弟送進牢里，你敢在列祖列宗的排位面前抬頭嗎？！”

“我為什麼不敢？”周呈扯了扯角，冷笑，“我沒有悔過之心。他們敢來，大不了我拆了這祠堂，大家一起無家可歸。”

“你！”

周寧被他堵的說不出話來。

他第一次發現周呈這樣牙尖利，大逆不道。

他對周家沒有任何歸屬，卻實實在在的掌控著周家的生死，以及他的生死。

周寧斗不過他。

他終于到了對自己未來命運的恐慌。

周寧咬咬牙，沒有再說話，只深深的看了周呈一眼，抬走出了祠堂，腳步加快的朝外走去。

周呈端端正正的將他還沒有上完的香進香爐里，禮儀規矩優標準得不像話，仿佛剛剛那個尖銳又離經叛道的人不是他。

等到香燃盡，他再不看面前的排位任何一眼，轉向外走去。

周寧去找的人是周家的劉芳云。

假如全家有任何一個人能夠有可能住周呈，那只有。

這是周寧幾乎刻進心里的想法。

而他也向來知道如何撒賣慘求老人家幫他做主。

可周家劉芳云已經是幕遲的前狼王，對周家還能有幾分掌控力呢？

權力之爭是殘忍的，雖然的野心與掌控超強，但能從過去那個時代廝殺出來的人哪個不是梟雄，棋差一招，輸在自己制定的規則培養出來的孩子手下，被周呈這匹年輕的狼打敗，也是愿賭服輸。

掌控整個周家將近六十年，篡權奪位，想得到的都得到了，哪怕輸了，周呈該給的榮華與尊重照樣給，只是話語權不同往常。

鐵了一輩子，唯一的那麼一點親確實系在周寧這個從小養大的孩子上。

周寧痛哭流涕的求，不能不容過來替他求一下。

但也盡僅限于求一下。

到的時候周呈正在抄清凈經。

從小培養到大，他寫得一手好行楷，抄書時肩正腰，面目沉凝，令人看不出半分緒。

大概聽到了劉芳云進門的聲音，他抬頭，與門口的老人對視，隨即站起，淡聲說：“您怎麼來了。”

劉芳云坐到他書房里的座椅上，開門見山自己的目的：“是你弟弟拜托我來的。”

“周寧？”

周呈站在桃木窗前，窗外是致巧妙的假山與小塘。

他半垂著眼，手撐在窗柩上，僅僅一個背影就著冷淡與疏離。

“您知道周寧的目的是想砸死我嗎？”

劉芳云沒有說話。

周呈也沒有回頭看。

知道。

劉芳云的勢力被他削弱再多也不至于查不清楚這件事的經過。

可是哪怕知道，依舊愿意來為周寧求開這個口。

這樣的偏，在周家，周呈從來沒有到過。

而真正的偏他只在陳北那里過。

表面上為所為，實際上憎分明的孩，將他放進自己的圈，便毫無理由的給他該給的偏和信任。

哪怕那只是千萬分之一的偏。

陳北對任何一個視為朋友的人都能有這樣的偏。

可周呈還是會為淪陷，并且妄想變唯一的那一個特殊。

甚至到了這種時候，他依舊只會想起陳北的好，并為之短暫的怔愣。

這幾天被他強行下不去想的痛幾乎瞬間就席卷到了他的心臟，得人不過氣來。

可周呈已經學會了如何掩飾。

劉芳云是個自私的聰明人。

對待周寧的那麼點態度像極了無趣的老人投養下的寵，在掌權時近乎為所為，想給誰或者哪一支寵就可以給，高高在上的俯瞰手下的子孫爭斗也是過去的一種樂趣。

但必然不會為周寧損害自己現有的利益。

事實上，比起周寧家那一支，反倒更欣賞能與抗爭和一樣離經叛道的周呈一點。

那是對難得出現的小對手的欣賞。

當年如果不是劉芳云到了最后干脆的撒手，還給周呈助了一波力，他未必能在那樣的年紀快速掌控周家。

劉芳云只是單純的膩煩了而已。

想看點新鮮的。

周呈也沒有讓失，讓頑固不變的周家這些年都過得格外彩。

這也是周呈在周家唯獨對依舊保持著尊重的原因。

這位眼高于頂，全家能讓正眼瞧一下的幾乎沒有，包括周寧。

這是周呈真正了的眼后到的事。

劉芳云握著纖長的煙桿，緩緩吐出一口氣，“我聽說你想拆祖祠？”

周寧告狀的話一籮筐，慢悠悠的聽著這些陳詞濫調，等到最后才聽到了這句話，昏昏睡的腦子都清醒了許多。

周呈懶得解釋，也不想解釋，只清淺的“嗯”一聲。

“您對此有什麼見解？”

“哦，沒有，隨你。”劉芳云難得的笑了笑，“反正我又不姓周，拆不拆關我什麼事。”

如果周呈對周家沒有歸屬，那劉芳云對周家就更沒有歸屬了，本來也不是自愿進的周家，集權的時候凝聚家族榮譽是一回事，那是鞏固權力所需，現在就是個看樂子的老太太而已，不屬于周家，只屬于自己。

話到這里，老太太背著手起，走到一半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四十三年前，我就想做這件事了，可惜沒有功。”

對周呈的想法難得的發出了高度贊賞：“你要是能功，那也算厲害。”

周呈：“……”

作者有話說：

阿呈：在北北那里被欺負到想哭，在周家嘎嘎殺。

阿呈：都別活了： ）

阿呈在北北看不到的地方（簡稱周家部）一直是個沉默的瘋批形象，現在心態崩了，開始變一個會還的瘋批了。

其實我老喜歡劉芳云這個老太太了，雖然阿呈和立場不同，因為所設定的規則而到部分影響（主要影響是來自于他的父母），并且十分討厭這樣的規則，但是拿得起放得下有手段有心機的樂子人梟雄好酷的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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