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寺完小是所公立小學, 這個時候并沒有按照績分優等或者普通班的制度。

二年級一共四個班，每個班的學生都有好有壞，什麼標準陳念不清楚, 但既然方芝都來他們學校了, 陳念下意識地就會覺得，肯定要和自己一個班。

現在, 那麼大地一個同桌沒了，陳念像個泄了氣的皮球, 蔫得不行。

老師終于發完了書, 講完了話, 陳念背著書包往外走，路過講臺的時候被班主任住了。

溫燦對道：“學期不允許轉班的哦。”

陳念癟了癟。

溫燦觀察的表，又補了一句：“老師很喜歡你, 同學們也很喜歡你，你現在不要著急。等升三年級了就會重新分班了。”

“哦。”陳念耷拉著腦袋, “謝謝溫老師。”

溫燦問：“爸媽沒跟你說要不要跳級嗎？”

陳念很堅決：“不跳。”

溫燦：“奧數考得怎麼樣？”

陳念皺著臉：“太難了，我覺得我就是個普通小朋友的智商，只能做點普通小朋友做的考試題。”

溫燦言又止，陳念沖揮了揮手：“老師再見。”

急著去一班找方芝。

他們這棟教學樓，一年級在一樓，二年級在二樓, 班級從最左邊開始排, 一班二班三班四班。

樓梯在四個教室的中間，所以現在和方芝隔了整整兩間教室和一個樓梯的距離，真是……太遙遠了。

剛裝了新書的書包有些重, 陳念提提肩帶, 腳下飛快。

有人來到了邊, 也拽了拽肩帶，就是小邁得實在是艱辛。

“你跟著我干嘛？”陳念問他。

林天意道：“去看方芝啊。”

陳念氣得不行，翻了個白眼：“方芝跟你有什麼關系？”

林天意：“我們一起吃了烤腸，一起吃了，我看了考試，我們是朋友。”

陳念：“……”

陳念：“你也沒問問愿不愿意和你做朋友。”

林天意呆住，很快搖了搖腦袋道：“那我去找問問。”

這倒好，是給自己找了個合理借口。

兩人到了一班的地界，一班老師正在講話，還沒結束。

陳念一眼就看到了方芝，坐在中排的位置，靠著過道，在一堆灰溜溜的小朋友中間很是扎眼。

林天意指著：“方芝！”

陳念拍他腦袋：“喊什麼喊，我又不是不認識。”

林天意：“同桌是杜甜甜。”

陳念：“呦，這你都認識，人脈真廣。”

林天意不懂人脈什麼意思，但知道這句話是在夸他，于是搖頭晃腦地道：“杜甜甜是一班班長，績很好，家里也有錢。”

陳念：“呦，小崽子還關注人家家庭況呢？”

林天意：“爸爸有小汽車。”

陳念：“哦。”

林天意：“那種很貴的小汽車。”

陳念揮了揮手：“知道了知道了，煩死了，人家的小汽車又不載你。”

林天意：“我坐過！有一次放學爸爸來接，我就坐了。”

陳念噘噘，覺得說這話很稚，但還是沒忍住：“以后我爸爸也會買小汽車。”

林天意抿了抿，看了一眼，再沒接這個話題。

兩人就像之前辦公室窗戶一樣，又在了教室窗戶上。

有同學看見了他們，但方芝在認真聽老師講話，沒有轉頭。

陳念喪眉耷眼，好不容易等到老師終于講完了話，正想跳起來沖方芝揮揮手，就見原本應該各自收拾書包往外沖的一班同學們嘩啦一下圍到了方芝跟前去。

陳念：“？？？？”

林天意：“哇，方芝好歡迎啊。”

陳念：“？？？？？”

的確是歡迎，圍住方芝的足足有二三十號人。

教室就那麼大點地方，里三層外三層的，方芝被淹沒得連個頭發都看不見了。

陳念氣得直拍窗臺：“他們這是干什麼啊！這不放學了嗎！”

林天意跟著拍：“是啊是啊！想跟方芝做朋友吧！”

陳念：“……”

陳念：“可能是想坐杜甜甜的小汽車吧。”

林天意：“……”

老師終于出了教室，同學們涌了出來，陳念逆流而上進了教室，一抬頭，方芝跟前還圍著一圈人呢。

皺著眉頭起來：“芝芝！芝芝回家了！”

方芝站起了，陳念總算是看得見了。

比周遭的小朋友都能高一小截，眼睛過來的時候，準對上了陳念的視線。

這一對視，陳念才算松了口氣。

方芝看的眼神還是充滿悉和親切的，這是再多的圍著的小朋友都不能比的。

陳念揮了揮手，蹦了過去：“你們的書都發了嗎？重不重呀？”

方芝整理好了書包，了，但沒說話。

陳念走過去，拉開人群，特稔地顛了顛方芝的書包：“呀，好重啊，我來給你背吧。”

方芝終于開了口，說：“不用。”

自己背好了書包，拉開椅子往外走，小朋友們終于讓出了一條路。

杜甜甜也站起了，對方芝道：“你跟我一起吧，我讓我爸送你回家。”

“嘿……”陳念不爽了，“你沒聽見我們要一起回去嗎？”

杜甜甜看向，特大方：“那你們一起坐我爸的車。”

陳念臉黑了下來：“不坐，就你爸有車。”

抓住了方芝的手腕，方芝離開座位來到了跟前。

陳念說話不客氣，小朋友們還是聽得懂的，很多人都向了，杜甜甜倒是不在意，下仰得高高的，像只驕傲的小孔雀：“方芝，你坐嗎？”

這破小孩，居然還要再問一遍，陳念眼睛一瞪就想上去再懟兩句。

方芝拖住了，道：“不坐。”

杜甜甜：“那明天坐，或者后天，哪天都行，我爸天天來接我。”

陳念忍不了了，一轉頭把跟在后看熱鬧的林天意提溜了出來：“林天意，認識吧？”

杜甜甜：“……”

陳念：“這麼喜歡別人坐你爸爸車，送他回家吧。”

林天意：“我不，我還要和方芝做朋友呢。”

杜甜甜：“……”

陳念：“……”

真不知道哪個小孩更讓人討厭一些呢。

方芝拉了拉陳念的手：“走吧。”

陳念扔了林天意，轉，步子邁得極大。

走得快，拖得方芝速度便也快，兩人下了樓，出了學校，陳念沖著公站就要去，方芝住了：“陳念，阿姨讓我們等。”

陳念停住了腳步，想起來了。

要等的時間太長，媽媽還有事，所以那會回去了。但和兩人約好了，會來接們放學。

今天是特殊的一天，媽媽不辭辛苦，陳念自然也不會辜負了的良苦用心。

帶著方芝往旁邊走了走，在長凳上坐下來，乖乖地等媽媽來接。

媽媽還沒來，先等來了林天意。

林天意本來就追在們屁后面，這會終于追到了，跑得呼哧呼哧的，大冷天的腦門上都有了汗。

他彎著腰看陳念：“你們怎麼不等我？”

陳念：“等你干什麼？你要去我家蹭飯嗎？”

林天意：“我有問題要問方芝。”

陳念擰著眉頭：“你還是憋回去吧。”

方芝眨眨眼，看向林天意，陳念瞄見的視線，立馬轉移了話題：“林天意你剛才干嘛呢，是杜甜甜拉住你不讓你出來嗎？”

林天意：“和我說話。”

陳念：“說的什麼？邀請你坐爸爸的車嗎？”

林天意：“問我你什麼。”

陳念：“呵。”

陳念：“你說了嗎？”

林天意：“說了啊，我說你陳念，你特別厲害，學習特別好，跑得特別快，老師還拿你沒辦法。”

陳念：“……”

陳念真實地問他：“林天意，你是不是覺得全天下的人都很厲害？”

林天意皺著臉，認真思考：“我就不厲害。”

陳念沖他豎了豎大拇指：“不，你厲害的。”

林天意開心地笑了起來。

兩人還真就這麼驢不對馬地聊了起來，聊得林天意完全忘了要問“方芝要不要和他做朋友”這事。

聊得杜甜甜小公主和的姐妹群出了校門，一輛奔馳停到了校門口，杜甜甜偏著腦袋瞅了三個人好一會兒，才上了車。

陳念：“切。”

陳念：“我們家也有車，全天窗敞篷雙跑車。”

陳念懟了懟方芝胳膊：“是不是？”

方芝：“是。”

又等了一會，媽媽終于到了，騎著他家的全天窗敞篷雙跑車。

陳念練地上前杠，方芝練地跳后座，媽媽一蹬腳踏，囑咐林天意：“天意趕回家去，不要再玩了。”

“好！”林天意沖他們揮揮手。

回家的路上風有些大，吹得陳念的頭發四下飄揚。

閉了，才沒被灌滿西北風。

飯已經做好了，都在鍋里熱著。

爸爸也下班到了家，四人圍著飯桌，吃飯聊天。

陳念終于提出了疑問：“爸爸，怎麼回事啊？方芝怎麼去一班了？”

陳軍杰很驚訝：“一班不好嗎？”

劉春花：“……你兒在三班。”

“哦哦哦念念在三班啊。”陳軍杰憨笑兩聲，仰頭想了想，“當時跟老趙聊的時候，沒說要放到哪個班。”

陳念：“那說了什麼？”

陳軍杰：“就說考試通過了就能上學。”

陳念抓著筷子，不死心：“媽媽，那方芝考試前，你有沒有和吳主任聊？”

劉春花：“聊了，吳主任說題是親自出的，和你們期末考試的難度一樣，考完了就抓個老師來判卷。績通過就行，不計檔案。”

陳念轉頭問方芝：“芝芝你考得怎麼樣？”

方芝：“好的。”

陳念：“多分？”

方芝：“雙百。”

陳念：“……”

陳念覺得真相漸漸明了了，哭喪著臉看著方芝：“給你判卷的老師你看到了嗎？”

方芝：“是我們班班主任。”

陳念“哇”地一聲：“怎麼會這樣嗚嗚嗚嗚，溫老師為什麼不積極點，爸爸媽媽為什麼不把班級定下來，芝芝就應該考差……”

劉春花的筷子把落到了陳念腦袋上，敲得腦殼疼。

“吃飯。”劉春花打斷了的話，“哪個班都一樣，芝芝績這麼好，老師同學都會喜歡。”

是都喜歡的。

陳念瞅瞅爸媽，瞅瞅方芝，想到那一圈的小屁孩，突然覺得好像只有在乎倆沒有分到一個班這件事。

爸媽沒有不開心，方芝也沒有不開心。他們吃著飯聊著天，方芝甚至比平日里還多吃了小半碗的飯。

陳念不說話了，低頭飯，開始反思自己。

吃完飯，劉春花把陳念進了臥室。

陳念耷拉著腦袋：“干什麼？”

劉春花：“幫我套被套。”

陳念擰來擰去：“哎呀被套難套死了。”

劉春花把人拉到了臺上，有了之前的經驗，在這里說話，悄悄話才能是悄悄話。

“非要和芝芝一個班嗎？”劉春花開門見山，“你不覺得你粘芝芝太了嗎？”

陳念了口，覺得真扎心。

劉春花：“不能只有你一個朋友，如果只和你玩，那永遠都適應不了新環境。”

陳念低著腦袋：“哦。”

劉春花：“芝芝是個很聰明的孩子，不是小貓小狗，需要長大。媽媽相信有能力理自己的人際關系和學業，難道你不相信嗎？”

陳念快哭了：“相信。”

就是太相信了。

方芝這樣的人，本不用特意說什麼話，做什麼事，是站在那里，都是很特別的存在。

之前在福利院里，方芝子沉郁，不愿意和人通。就那，都有很多小朋友會默默地關注，企圖同說話。只是沒有人像陳念這麼有耐心和厚臉皮罷了。

如今，方芝恢復了很多。會回答別人的問題，會接別人的好意，遇到開心的事會笑，笑起來酒窩甜得跟溢滿了蜂似的。

誰會不喜歡？誰會不喜歡！

沒有人比陳念更清楚方芝的人格魅力了，方知著火的時候，不僅有瘋狂的群，還有很多一線明星都羨慕不來的超大路人盤。

人們看到就是會被吸引，就是想要靠近。

陳念這邊一松手，就會有無數的好朋友，這些好朋友一茬又一茬，總有人能走進的心里，占據重要的位置。

媽媽說的這些道理不是不知道，其實從年前就已經開始考慮這個問題了。但想明白道理和與自私的心抗衡，真是一個無論多大年齡，都會面對的難題。

“我知道了。”陳念抹了抹臉道，“我不會攔著朋友的。”

媽媽的手落到腦袋上，替順了順有些的頭發：“你要相信芝芝，也要相信自己。你也是很可很可的小孩，大家也會喜歡你。”

陳念扯了扯角：“那媽媽喜不喜歡我？”

劉春花：“當然。”

陳念：“那我想吃蛋糕，媽媽給我買蛋糕吃。”

劉春花：“你看我長得像蛋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