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殊擇的聲音像一弦, 不小心撥周梵的淚腺和心臟。

周梵手指按著手機屏幕，眨眨眼，眼淚就順暢地流了下來。

其實不哭的, 從小到大都很流淚。

但梁殊擇的聲音就是很巧妙地在那一瞬間，像是按住了的某一個開關, 導致周梵心臟酸一片。

公車的窗戶沒關, 藍的條格窗簾擋住夜中斑駁的燈，有風吹過周梵的頭發，便任由著風吹，毫不顧及飛的頭發。

幾秒后, 公車到站停車, 上來一撥人，又下去一撥人。

周梵將按住手機的手指移開，從服口袋里拿出白紙巾，將眼淚干。

干眼淚后, 清了清嗓子, 確保自己聲音沒有哭腔，便按住語音鍵, 說話：“不小心按錯了，本來想接的。”

說完后，松開語音鍵發送, 信息功發了出去。

98路公車是遂南市的環城公, 坐上這趟公, 便圍著整個城市繞了一圈。

周梵將藍窗簾撥開看外邊的夜景, 風猛烈, 重重拍打在臉上, 手機叮咚響了一聲。

梁殊擇的Q|Q信息漂浮在手機屏幕上。

【剛睡醒？聲音有點啞】

周梵有點驚訝, 又重新聽了遍自己的聲音，和往常的音差不了多。

便回復梁殊擇：【嗯？沒睡，就是有點累。】

梁殊擇發來一條語音，周梵點開聽。

“行，你累，我連臺球桿都不會用。”

周梵按住語音：“上次你不是都會了嗎？我記得你學得快的。”

梁殊擇打字過來：【學得快忘得快，不行？】

周梵抿下，回復他：【梁殊擇你有點笨】

十幾秒后，梁殊擇發來一條語音，周梵有點遲疑地點開。

恰巧外邊一陣風刮過來，公車經過一棵巨大的香樟樹，綠的樟樹葉在周梵眼前掠過，在視網上留下一片鮮綠。

“你聰明，多教教我。”梁殊擇的聲線低緩，帶著點一貫的笑意，周梵抬手將玻璃合上，便再沒有風灌進車廂。

周梵心不好的時候，喜歡一個人安安靜靜地呆著，但和梁殊擇這樣說著話，也不覺得討厭，反而心稍微有在一點點變好。

公車又在一個車站停下，周梵按住語音鍵，眼睛掃過外頭巨大的廣告牌和高樓大廈亮起的燈，鬼使神差地問梁殊擇：“你現在在哪兒？”

發完語音后，摁滅手機，靜靜地看著外邊攢的人流。手機忽然響了下，周梵心里帶著點小期待地點開手機，看到了陳慧卉發過來的一條短信。

【周梵，你很讓我失。】

周梵心迅速往下跌落，從小到大，最害怕的一件事就是讓家里人失。覺得讓人失是一件很嚴重的事，所以周梵總是將每一件事盡力做到最好。

所以努力學習，以優異的績考上西京大學，也總是滿足陳慧卉對的期待，努力學各種樂。

但這樣做的后果是，陳慧卉還是不就會對失，努力十幾年，但好像永遠都不能達到陳慧卉期待的那樣。

周梵緩慢地敲下對陳慧卉的回復：【媽媽，我就是一個很普通的人。您拿我的手機翻，我沒有辦法做到不生氣。】

陳慧卉秒回：【你要控制好自己的緒，不要讓緒左右你。】

周梵看到這條信息，面部表都呆滯一瞬，為什麼到現在，陳慧卉還是覺得做錯事的人是呢。

明明沒做錯什麼，是個人都應該會生氣吧？

梁殊擇發過來一條信息，回復周梵剛才問他在哪的那句話。周梵劃走梁殊擇的信息，回復陳慧卉的話：【我和您說不通，這件事是您做錯了。】

一分鐘后，陳慧卉發來一條短信：【周梵，你沒有資格這樣說你的媽媽。】

周梵不想回陳慧卉的信息了，直接摁滅手機，又看向窗外。

十幾分鐘后，想起梁殊擇剛才好像給發了條信息，周梵打開手機看梁殊擇的信息。

【我在市中心這塊，你要來麼。】

發送這條信息的時間是在十五分鐘之前。

因著陳慧卉的那些話，周梵想去和梁殊擇見面的心思褪去大半。

輸文字：【我就隨便問問。】

周梵看著輸的話，自己都覺得有點過分，但想著陳慧卉那些像刀子一樣刻進心里的話，就覺得心臟像是被什麼堵住，眼睛酸酸的，嚨也發干，本騰不出其他心思去想別的事。

98路公車的末尾站在一家4s店附近，到末尾站時，周梵下車，看到那家店生意不錯，銷售人員正向好幾個人介紹那輛白的車的能。

周梵路過那家4s店，忽然一道聲音住：“周梵！”

周梵轉頭看，程子今站在那輛白的車旁邊，朝擺手：“你幫我看看這車酷不酷。”

周梵在程子今的熱絡招呼下走進那家4s店，看幾眼那個車，說：“還不錯，你要買嗎？”

程子今笑笑：“明天來提。”

周梵手機響了下，是陳慧卉發過來的信息：【周梵，等你什麼時候承認錯誤了再回家！】

周梵低著頭打字：【那我直接在外面租個房子住吧。】發送完，關掉手機，回程子今的話：“那好的。”

程子今買了新車心不錯，他朝周梵說：“你待會去哪兒？沒事的話，一起去市中心玩玩唄。”

陳慧卉剛才發過來的一句話，徹底斷絕了周梵的念想，想著陳慧卉今晚應該能意識到的確是做錯了，但看來是周梵想多了。

周梵決定徹底不再想這件事，一旦把陳慧卉那些話絕對地拋開后，周梵發現自己也輕松了很多。

既然和陳慧卉永遠也不能在同一個頻率上說話，那索就這樣吧，干脆別再糾結這事了。

周梵朝程子今說：“好啊，去吧。”

程子今和銷售人員說了句話后，便和周梵一起走出了4s店，“我舊車在停車場，你等我下。”

周梵嗯一聲，低頭給梁殊擇發消息：【你現在還在市中心嗎？】

程子今把車開了過來，周梵坐上副駕駛時，手機上顯示梁殊擇剛發過來的信息。

【怎麼？你又隨便問問？】

周梵正打算回復梁殊擇，梁殊擇便又發過來一條信息：【周梵，你玩我麼。】

周梵在對話框輸：【你在市中心的臺球館等我吧，你老師馬上要到了】

輸完這句話后，又打字：【我剛剛是況特殊，沒想著玩你】

周梵看一眼這句話，又把“玩”字改了“戲弄”兩個字。

梁殊擇發過來一條語音，介于程子今在場，周梵本想轉化文字，但因著手上有點不知哪來的水，不小心將語音點開了。

“行吧，那我就在這等周老師來。”梁殊擇聲音帶疏懶的笑，語調往上揚一點，聽起來醉耳朵。

程子今了句：“剛說話這人聲音怎麼那麼像我擇哥呢。”

周梵瞥一眼程子今：“就是梁殊擇啊。”

程子今：“那他為什麼你老師？你教他什麼？”

周梵理所當然地說：“打臺球啊。”

車子停在紅綠燈前，程子今覺得好笑地瞅一眼周梵：“打臺球？”

周梵：“是啊，我上次也教他了。”

程子今長長地哦了一聲，眼神調侃地說：“擇哥確實不怎麼會打臺球，周梵，你確實可以好好教他。”

周梵應一聲：“他學得快的，也認真的。”

程子今笑著嗯了聲：“原來你去市中心是去找梁殊擇啊，我還說你怎麼愿意和我一起去呢。”

周梵沒否認：“嗯，我是去找梁殊擇，都答應他好久要教他打臺球了。”

紅燈上的阿拉伯數字趨近為零，程子今踩下油門，將車啟，九點，周梵到了市中心。

“你和我一塊上去吧。”程子今說。

周梵：“嗯？”

程子今：“我也去臺球館，但我不會打擾你教擇哥打臺球的。”

周梵失笑：“我不是這意思。”程子今應一聲，將車停到停車場，便和周梵一塊去了那家比較私人的臺球館。

大年初五開張的店不算多，因著臺球館老板和梁殊擇是朋友，才早早地就被迫營業了。

周梵和程子今到臺球館時，梁殊擇正和臺球館的老板說著話。周圍還站著四五個人，都站在一起說笑。

梁殊擇漫不經心扯著笑，形高大地懶散站在臺邊，就屬他最打眼。

“喲，程爺來了。”臺球館老板含著笑意，打趣程子今：“怎麼還帶了個姑娘來。”

周梵不喜歡這種打趣，待眼前這人說完話，立即便想開口說話，但梁殊擇速度比更快：“說什麼呢，這我老師，放尊重點。”

臺球館老板立即向周梵道歉：“不好意思啊，老師。”

周梵嗯一聲：“沒事。”

梁殊擇拿了個桿，遞給周梵，眼睨著：“老師，等你好久。”

周梵接過桿，朝臺球桌走過去，問梁殊擇：“你居然沒冒嗎？”

梁殊擇拿著桿：“你當我水做的？”

周梵扯下角：”那倒也沒。“

結束短暫的對話后，周梵做著規范的作，朝梁殊擇說：“你學我先復習一遍。”

梁殊擇照做，周梵便教了他十幾分鐘。

當周梵擊球時，梁殊擇說：“你今怎麼了。”

周梵看他，說：“沒怎麼啊。”

梁殊擇睥一眼，沉默著沒說話，周梵便繼續教他擊球。

周梵靠梁殊擇很近，說：“你得瞄準。”周梵聞到梁殊擇上帶的淡淡烏木香，接著說：“你先練吧，我去上個衛生間。”

梁殊擇淡淡應聲，周梵便去了衛生間，去衛生間時，又收到爸爸的信息。

【梵梵，你媽媽做得不對，但你也要諒一下。】

從衛生間出來，周梵走到一個角落里的長椅那，坐下來，借著昏暗的燈，打字：【爸爸，你也覺得我做錯了是嗎？但我真的很討厭媽媽翻我的東西，我覺一點也不信任我。信任對我來說很重要。】

一分鐘后，周志城回了信息：【周梵，你真的很不懂事。我以為你會懂你媽媽的。】

周梵坐在長椅上，抿下，將手機摁滅，抬頭，著對面慘白的墻壁。

幾秒后，垂下頭，長發隨之靜靜地垂落下來。雙手撐著長椅，盯著淺棕的地板，眼眶不聽話地又開始泛酸。

原來爸爸也覺得不懂事啊，之前還覺得爸爸會站在這邊的。周梵抿著想，事實又再一次將輕而易舉地推向另一個方向。

周梵眨下眼睛，不想再這種陌生人居多的地方哭，那樣會很丟臉。也不想讓梁殊擇看見，他大概會笑心理太脆弱吧，畢竟他應該也不太懂。

但眼淚好像不由控制，周梵越不想哭，眼淚就越爭先恐后地往下涌出來。

周梵下眼睛，過幾秒，抬頭，便看到梁殊擇朝走了過來。

周梵立馬將眼淚全部干凈，梁殊擇邁著步子站在他面前，居高臨下地著。

周梵：“眼睛里進沙子了。”

梁殊擇坐到旁邊，漆黑的眼珠盯著：“進沙子了？我幫你吹吹。”

周梵不說話，梁殊擇遞給一張紙：“周梵，以后你哭的時候，能告訴我一聲麼。”

周梵接過紙，眼淚，悶聲說：“告訴你做什麼，讓你好笑話我嗎。”

梁殊擇骨節分明的手指又遞給一張紙：“我不笑你，我遞紙巾給你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