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伯開門的作一頓，再次轉，同時，他一手鑰匙，以防其發出多余聲響，另一只手悄悄探向后背的柴刀。

山里的黃昏總是格外短暫，一晃神的功夫，天已經暗下。

陳西好像并未發現端倪，依然站在原地，距離老伯只有三步遠。甚至因為老伯沒立刻回答，笑著將問題又重復一遍：“老伯家中幾個侄兒？”

謝柏川注意到問的是‘侄兒’，代指侄子和侄。

老伯到柴刀，握，心下安穩：“外鄉人問這個作甚？”

陳西抬手按在謝柏川肩膀上，拿他當個支點，睜眼編瞎話：“不瞞您說，我……我夫君收到遠房舅母來信，說家里二表妹近日出嫁，請他來吃席。還有一點，就是家最近大半夜老是能聽到有指甲在抓門，心里害怕，想著我夫君曾在仙門學過幾年，會些小仙，想讓他幫忙看看。但我們倆第一回來鳧麗山，人生地不，陡然聽到你說家里侄出嫁，就尋思著有沒有可能是我夫君的遠房二表妹？”

說完，還對謝柏川耳語一句：“對不住啦，上仙肚里能撐船，您大氣一點，海涵海涵。”

會些小仙的謝上仙垂眸睨了一眼，對老伯頷首：“正是如此。我跟舅母多年未見，這是寄來的信箋，除了書寫容外，還畫了個簡單地圖。”

說著，還把謝清霖老宮主的手稿翻開，給老伯看了眼地圖。

陳西見他如此配合，心中震撼，手沒支穩，差點把老腰歪了。

老伯聽得一愣一愣，加上又看到地圖，所有提防都拋去九霄云外。

“沒聽說我家有什麼遠房親戚啊，不過，你還別說，我那侄確實排行老二，而且，家確實也出了怪事。”

扶著腰的陳西心說‘我這開了的’。

上笑著追問：“啊？什麼怪事？”

“跟你說的那個差不離，我家侄……”說到這里，老伯突然頓住，目再次提防起來，“總歸，跟你們家怪事不一樣，你們去找你們家親戚吧。”

說完，他開門，關、關、關、關不住。

老伯看著謝柏川自門進來的弓箭，‘锃’一下出柴刀，就要往這把萬兵譜排名第四的神弓上砍去！

陳西腳尖點地，猱而上，輕巧的越過圍墻，落地后抬指擋住刀柄下落趨勢。

柴刀距離神弓別塵只剩一指寬度。

‘嘖’了聲，道：“我說老伯，咱們能不能不要隨便出刀，很危險的。”

雖說萬兵熔爐出品的神兵都是刀槍不、不會輕易損壞的，但陳西見別塵弓被門夾一下就算了，再眼睜睜看著其被柴刀砍，心里著實過意不去。

老伯不信一個瘦瘦高高的姑娘家能攔住自己，另一只手同時按在刀柄上，將全勁力下，還要繼續往下砍。

陳西擋在刀柄下的手指分毫不，稱贊：“老人家勁兒還大，繼續繼續。”

門外的謝柏川差點忍不住勸說兩句。

老人家臉都氣紅了。

老伯也知道自己這回上茬子，手握柴刀后退一步，吞了口口水：“我劉老三平生不錯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兩位是人是妖盡管亮出招子，也好讓我死了當個明白鬼！”

陳西笑道：“誰要殺你？我們不是說了，要去斬妖除魔嘛。你家侄既然遇到邪祟，不妨說上一說，說不定我這位……”

看著背負別塵進來的謝柏川，那兩個字陳西忽然有點說不出口。

無他，這樣的謝柏川讓有種回到十多年前，兩人并肩作戰殺妖的覺。

那是能安心將后背托付給對方的人，陳西不想開他的玩笑。

老伯見長時間沒說話，給補全：“你這位夫君。”

陳西：“……”

謝柏川輕笑道：“說不定我們能幫你家侄驅除邪祟。”

陳西破罐子破摔：“就是啊，我夫君他們這種當仙人的就是熱心腸，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都是小意思，你且說說況，又不收錢。”

老伯見他們好心到非幫這個忙不可，道：“也不是什麼大事，就是……我侄跟王員外家的大爺定親了，明日就該婚，按理說是個該高興的大喜事。但聽我妹子說，我侄從幾天前就茶不思飯不想晚上也不好好睡覺。前日晚上更是差點溜出門，要不是我妹夫起夜看到墻兒有團黑影，估計這娃娃就能翻墻出去了。”

陳西安靜的聽他往下說。

“我妹夫給氣得，差點打斷的。姑娘，仙長，你們也知道，咱們凡人地頭不比你們修仙的，咱們這邊姑娘家大半夜往出跑，是要被人說閑話的，指不定連親事都得黃。我妹夫和妹子一商量，都覺得我侄以往乖巧伶俐，這回突然不守規矩，一定是撞邪了。昨兒個一早就趕找神婆，同時還把我侄捆在床上。哪知道半下午我那侄掙扎出來，又跑了出去。你猜怎麼著？”

老伯說得聲并茂，跟此前不想開口的模樣判若兩人。

陳西正聽在興頭上：“先別管我們猜不猜，你繼續說。”

老伯見沒人捧場，悻悻道：“傍晚，王員外家的管家親自把我侄送回來，當時把我妹夫妹子嚇得，以為親事黃了，沒想到管家和悅的安他們，說親事照辦，讓他們好好照看我侄，別綁人了。”

陳西道：“然后王員外親自找到你，讓你連夜封路？”

老伯眼睛一下亮起來：“姑娘你連這個都知道！你們可真是活神仙！”

陳西心說你方才開口介紹那擋路土堆的第一句就是‘王員外告訴我，他們老家那邊，嫁娶時舅舅得給侄封路’。

眼睛一轉，笑嘻嘻道：“那你猜活神仙知不知道你侄家在鎮上東邊第幾條巷子住？”

老伯放下刀，連連擺手：“我侄家在南二巷子第三戶，不在東巷子。”

“哦，這樣啊，”陳西道，“最后兩個問題，你妹子家共有幾個孩子？你剛從侄家回來，你侄況如何？”

“我妹子家三個娃娃，兩個侄一個侄兒。我侄況……我看不出來啥，再說我是個大老爺們兒，也就瞧了幾眼。不過，我倒是我覺得我那侄看起來正常的，不像是犯了邪祟，就是一個勁兒在哭，畢竟要出嫁了，舍不得爹媽嘛。”

老伯說完，頓了頓，見他們要走，忙道，“兩位神仙，我侄這事兒不能外傳，傳出去娃娃名譽就毀了，您二位即便是查出些什麼，能不能也悄悄理了？”

陳西頷首：“老伯放心，我們有分寸。”

陳西和謝柏川離開，這回兩人沒有空飛行，而是一道順著山路朝前走。

陳西快走幾步，將謝柏川落于后，道：“上仙，打個商量。”

“嗯？”

“把你的弓箭收起來，嗎？”

“為何？”

“有點亮，晃眼睛。”

謝柏川回頭看了下已經要跟黑夜融為一的弓箭，心說行吧，收起來。

跟著背負別塵的謝柏川一路行走在黑夜中，老給陳西一種兩人即將并肩殺妖的錯覺。

想，自己中間是死了十八年，又不是清醒著度過了十八年。臨死前一日跟謝柏川還是最親的伙伴，重生后又跟謝柏川同行，要是一個忍不住像上輩子那樣，一勾手就勾住謝上仙的脖子，低頭跟他說悄悄話……

恐怕會被謝上仙一掌拍飛。

正想著，聽到謝柏川的聲音：“你覺得問題出在何？”

陳西下意識道：“老伯沒說他妹妹家丟孩子，看來‘執靈’應當不是他家人。但他的柴火上有‘執靈’痕跡，且他侄表現異常，可以從這方面手調查‘執靈’份。我覺得，他侄或許知道一些什麼。”

“今日不著急去問麼？”

陳西轉倒著走：“上仙給那位老伯施下昏睡咒，不跟我是同樣的打算麼？既然明日要舉辦婚禮，今晚定不能打草驚蛇。畢竟，不僅是那位姑娘，就連王員外一家，可能都不了干系。”

語畢，陳西看向謝柏川，道：“今晚上仙話尤其多。”

得，只許州提要求，不許百姓嘮家常。

謝柏川立刻閉。

再往前有個村子，村民們大都閉戶熄燈休息，陳西和謝柏川沒有驚任何人，穿過村子，翻過后山，便抵達最近的集鎮。

鎮子上一派祥和，客棧后門正對著王家宅院，陳西便懶得再尋其他客棧，當即要了兩間上房。

掏銀子作練，在小二帶領他們上樓時，忽然想到——自己為什麼要給謝柏川付錢？為什麼？上輩子給謝柏川付錢，是因為他是自己的伙伴、戰友。這輩子呢，是看守犯人的牢頭？

腳步一頓，跟在后面的謝柏川似乎就猜到想說什麼，道：“欠著。”

陳西立刻笑了起來：“上仙跟我還客氣什麼。”

站在二樓，陳西眺張燈結彩的王家：“這宅院闊氣啊。”

小二趕搭話：“可不，那是我們鎮上最大戶的人家，明兒個王家大公子娶親，估計更熱鬧呢。”

陳西跟小二閑聊兩句，不經意的提問：“你們鎮上最近有什麼奇怪事發生嗎？”

同時，一兩銀子落在了小二手心。

“這個姑娘可就問對人了，咱可是云華鎮百曉生是也！這事兒您要是問旁人，估計都沒人知道！”

陳西很上道的又給了小二二兩銀子，小二道：“你別看王家這麼闊氣，但是啊，他們家那個二十歲還沒嫁出去的小姐好像丟了，最近正在滿鎮、滿山找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