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時間被領導請到辦公室喝茶，這聲問候誰也不住。

而且前天才見過，“別來無恙”一詞大可不必。

也不是特別。

不用假客氣。

或許是小人之心度了君子之腹，桑絮帶著緒，總覺得裴思渡笑里藏著刀子。

微微的不安游弋在，讓看上去更乖，垂目輕聲道：“您客氣了。”

裴思渡工作手機響起，走到桌邊，語音回復工作上的事。

的聲音聽上去溫悅耳，但跟糯搭不上邊，從桑絮的視角來看，裴思渡的神跟聲音卻不太符合。

的溫，好像只是門面。

店里究竟賣些什麼，不得而知。

回完消息，裴思渡的目不不慢地挪到桑絮上，專注地打量。

很容易看出桑絮的警惕防備。

笑容更深了些：“我的好友申請，桑小姐打算冷落幾天呢？”

桑絮心想，來了。

下午就在思考，要不要同意申請。但當時沒同意，得知對方是自己上司后立即上去，豈不是像個狗子一樣。

好言向裴思渡解釋：“抱歉，我的原則是不隨便加陌生人。”

那個大學生楊晶晶不加。

裴思渡也不想加。

“我們現在還算陌生人嗎？”

裴思渡微挑起一邊的眉，的驚訝扮演得恰到好。既表現出了疑問，又能讓你知道，這疑問只是一種讓你妥協的手段。

讓人招架不住的氣勢撲向桑絮。

識時務者為俊杰，桑絮眼睛都沒抬，掏出手機，認命地打開微信。

點下通過，快速輸備注“裴總監”三個字。

的配合讓裴思渡很滿意，笑容溫和，踩著細長的白高跟鞋走到沙發邊，地讓桑絮坐下說話。

桑絮上班時候可謂是個三好青年，著正式，耳朵、手腕和腳踝都干干凈凈。

奪目又心的小配飾都被摘下。

桑絮推辭了兩句，不想坐，坐下說話會沒完沒了，而只想早點回家。

后悔了，早知道劇本殺的搭檔會是新任上司，玩本的時候就該放點顯而易見的水，其實沒有那麼強的原則。

大一級死人，何況裴思渡大不止一級。

果不其然，無意義的幾句寒暄過后，裴思渡調轉槍頭，角尤在笑著，聲音卻驟然冷下。這跟發語音的狀態恰恰相反。

“今天我講話的時候，你一直在發呆。是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在參會時思考嗎？”

“抱歉。”桑絮端正態度，正襟危坐。

心想這位領導難道不知道，先私再公，就顯得假公濟私了。

裴思渡坐在沙發上，不同于桑絮的拘束，微微后靠在沙發里，間彎出漂亮的曲線。

一深藍的正裝，讓看上去更為嚴厲老。

桑絮想，估計得有三十了，不然沒這味道。

“會議記錄上沒記幾個詞。”

裴思渡用平靜的陳述語氣表達不滿。

既然被盯上，桑絮也不多狡辯，態度誠懇地保證：“下次不會了。”

有時候道歉比辯解省事。

裴思渡見態度好，又問：“你確定我會上說的都記住了嗎？”

“確定。”桑絮回這話底氣十足，的確開了小差，但沒缺筋。為了避免撞上新領導的槍口，課后還知道請教同學，補習重點。

裴思渡笑了聲，子微微前傾，與桑絮對視，“記住就好，我相信以桑小姐的工作能力，不會辜負我的期。”

沒有能力，謝謝。

有時候笑比不笑滲人，桑絮繃著臉，面無表地接下威脅。

距離下班時間已經過去二十分鐘，裴思渡才終于良心發現：“你準備怎麼回去？”

桑絮眼里有了，“坐地鐵。”

那抹讓裴思渡角的弧度微滯，沉默兩秒，點頭：“你去吧。”

桑絮客客氣氣地站起，“裴總監再見。”

開門，宋空調果不其然地站在外面等，快步上前，陪桑絮往電梯口去。

他低聲音問：“為難你了？”

“開會的時候開小差被抓，提醒我兩句。”桑絮實話實說，至于被迫加私人微信這種事，就不足為外人道了。

說來話長。

“嚇死我了，你半天沒出來，我還以為怎麼了。”宋尹銳松了口氣，立即在備忘錄里記下，“以后開會要謹慎。”

裴思渡過玻璃，看一高一矮兩道背影消失在轉角，若有所思。臉上掛著的笑徹底不見，恢復到面無表狀態。

正式職前看過員工的履歷，一眼就認出了桑絮。

名牌大學的優秀畢業生，該有的證書、該拿的獎都不缺，各方面條件都是同齡人中的佼佼者。來公司一年，已經有了能拿的出手的創意代表作。

可能是因為年輕，格佛系了點。任務分到頭上，能抗下，做出不錯的績。但平時不攬活出風頭，沒有野心。

那天在劇本殺店看見是個意外。

五年不見，裴思渡都快忘了桑絮是個什麼格。

當年在裴思然中考績出來，全家人要請吃飯謝時，干脆地刪除聯系方式。

待人還是客氣卻躲閃，雖然比從前多了些笑意，但笑里著敷衍。

裴思渡看得出來。

那天太過松懈，對桑絮的熱和多話沒有防備。

還以為是長大了，才能對著個不的人，聲說出“你信我，我不會負你”這種話。

沒想到是戲好，拉著觀眾了戲，反倒輕描淡寫地起說聲“抱歉”。

哪兒有這樣輕松的事呢。

裴思渡給新添的好友更改備注，點進桑絮的頭像，果然，朋友圈只有一行冷漠的橫線。

桑絮點了“僅聊天”。

的朋友圈封面圖素凈到只有四個字“置事外”。

冰涼，坦然，跟桑絮給人的覺極度吻合。

裴思渡走到停車場，坐進車里，已經啟車子的況下，又熄了火。

終于想好開場白，坐在駕駛座上，給桑絮發：“要給桑小姐什麼備注好呢？”

消息發出去的瞬間，心也跟著愉悅，很期待桑絮的回復。

桑絮一定不敢再冷理。

*

桑絮坐上地鐵的第一時間，就是給封憬發消息吐槽：“如果我有罪，應該讓法律來制裁我。”

封憬秒回：“是什麼事代替了法律？洗耳恭聽。”

“是錦娘！”桑絮咬著牙打下這三個字。

“？”

“TMD，今天上班才發現，新上司是前天那個全程被我忽悠的錦娘。這是什麼狗劇，我現在辭職還來得及嗎？”

“稍安勿躁，也還好吧。”

封憬站著說話不腰疼地安：“還有好多人發現上司是一夜對象呢，不照樣含淚把錢掙了。”

桑絮本沒有被安到，“所以我現在就應該辭職吧？”

封憬：“沉住氣，小事啦，有份穩定的好工作太不容易了，別折騰。”

桑絮勉強定下心，到家后做飯吃飯洗碗，整理家務后，立即做了套冥想訓練。

告訴自己要鎮定，一定要鎮定。

靜心之后，再想想好像也沒有多糟糕。

只是多年前認識的人，在多年后的游戲里決出了勝負，勝者剛好做了敗者的下屬。

而已。

沒什麼的。

裴思渡這樣驕傲的人，肯定沒那麼小心眼，加為好友或許只是覺得游戲玩得好，想認識一下。

是這樣的。桑絮被自己說服。

裴思渡給發的信息早看見了，揣圣意后，只回了兩個字：“桑絮。”

過了五分鐘，覺得態度不對，又追加一條：“小桑也行。”

這個人真的很奇怪，自己的通訊錄，隨便給什麼備注，干嘛還要特地問人。

裴思渡很好講話，“好的。”

裴思渡從總部調來，業務不，每天加班忙得團團轉。后面幾天都沒再找過桑絮的麻煩。

這讓桑絮更加確定，人家跟僅有的那點集和留心，全是因為裴思然跟劇本殺。

裴思然當時讀了市里最好的高中，而劇本殺那天，桑絮不講武德給留下壞印象。

除此之外，再無瓜葛。

在公司里，裴思渡是年輕有為、雷厲風行的總監，而只是個資歷尚淺的嘍啰。

們倆連集都不太多，桑絮資格不夠。

桑絮平時不大考慮別人，旁人怎麼想，一點也不在乎。這次之所以會胡思想，多半是因為，裴思渡在很長一段時間里，驚艷了的時。

長著一副隨時讓人傾心的模樣，生生將桑絮的品味提高一個檔次，以至于后來總遇不到十分喜歡的長相。

但這并不是說，會喜歡裴思渡。

對自己還算了解，無論如何，都不會靠近裴思渡這類人。

太累。不想高攀。

幾天后，電梯里偶遇，只有們兩人，裴思渡打破安靜，問：“朋友圈屏蔽我做什麼？”

開了一天的會，臉上略含倦，背卻得筆直優雅，漂亮的頸線收進襯衫里。

語氣隨意輕，就好像剛下班，在路邊閑得慌，于是隨手逗逗貓。

桑絮左耳里塞著耳機，跟裴思渡挨得太近導致缺氧，于是比腦子走得快，“誰朋友圈會對上司開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