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絮為自己下樓前沒有去趟洗手間而深憾，但凡耽擱一分鐘，就不會單獨遇見裴思渡。

不會跟領導在狹小空間里有這麼一段對話。

等桑絮說完，電梯里的空氣像是凝固起來，緩慢而有質地流。又好似加了增稠劑，逐漸粘稠攪不的粥狀，呼吸在里頭被悶得艱難。

裴思渡上若有似無的香水味，裹挾甜意著落在桑絮鼻端，讓不堪其擾，忍不住想吹口氣，把那味道吹散。

但不可否認，是好聞的，于是悄悄多吸了兩口。

反正沒人知道。

下屬說話太過坦誠，但裴思渡顯然是個溫的領導，角的笑還穩穩地掛著。

桑絮說完蠢話后立即神起來，一掃剛才的頹然，一把將耳機摘下，站直了，局促地想要解釋：“不是，裴總監，我的意思……”

打斷的是電梯到達指定樓層后的聲響，裴思渡第一時間走出去，只簡短地說了句：“好的。”

算作對桑絮那句話的回應。

好的，什麼好的。

牛頭不對馬，就像你寫了一整個暑假的作業，老師批了一個“閱”。

但桑絮剛才的態度，也只是個糊弄寒假作業的中等生，其實老師批長篇大論或者“閱”，對而言的意義都不大。

不喜歡工作跟生活混在一起，大多數同事都沒有的私人微信，能進朋友圈的更是之又。

而裴思渡絕對不可以窺探的私，除非哪天桑絮離職，或許能考慮跟做朋友。

高跟鞋的聲音逐漸消失，獨留桑絮一個人在原地，發了會懵，然后面無表地離開。

回家的路上，還糾結這件事，裴思渡跟半斤八兩吧。

朋友圈雖然對開放，但是僅能看一個月的容，而近一個月，唯一的一條朋友圈只是轉載一篇文章。

桑絮點進去讀了，晦難懂，不知所云，也就懶得研究。

誰也不進對方的私人空間，這不是很正常的事嗎？

裴思渡真的很奇怪，總是喜歡明知故問。

桑絮自己也不對勁，寶貴的獨時間，居然被裴思渡三個字占滿了。

周末去十七重找封憬，很認真地將近況轉述給封憬，對方一臉怪表，“我怎麼覺，你平時比誰都聰明，一遇到你們那總監，就變笨了。”

桑絮沒想到換來這麼一句評價，無語凝噎半晌，“可能跟我相克吧。”

桑絮寧愿自己那天沒來打本。

贏了又怎麼樣，回憶起來也不是十分高興。

只是想好好地玩游戲，還想看看裴思渡會不會發現自己別有所圖，誰知裴思渡沒想的那麼聰明，輸得慘烈。

這事本來爽，但現在就像刺一樣，無時無刻不扎著桑絮。

你說它疼，倒不至于，但是不太舒服。

以至于桑絮只要閑來無事就拿出來咀嚼兩下。

無所事事，陪著前臺的溪溪坐著，各干各的事。

收到許久未聯系的桑家爺桑城的圣旨，“你最近有錢吧，給我買這個表。”

桑絮點開圖看了眼價格，得，是半個月的工資。

還沒失心瘋，跟錢過不去，花在這種東西上。

“你這個年紀要這麼貴的東西干什麼？吸引孩子？”

桑城語氣犯沖：“廢話真多，你就說你買不買吧。”

“不買。”

“真小氣，摳死了你桑絮。”

“呵呵”兩字發出去，果不其然，已經被拉黑了，紅嘆號亮得離譜。

桑家爺就這麼個脾氣，被慣得一病，得不到想要的東西，必會惹點事。

桑絮懶得理他，將手機往旁邊一扔，閉目養神。

心被攪和得不算好。

沒多時，店里來了位不速之客，進門后目巡視一周，本來有些失，隨意往前臺一掃，立即發現目標。于是雙目放。

“桑老師。”他學著裴思然喊老師，在桑絮驅逐困意，微微疑的目下，套近乎地喊了聲：“阿羽。”

桑絮想起來了，之前一起玩本的，裴思然的同學。

好像什麼“楊晶晶”吧，微信加過自己，還沒答應。

那天被迫同意裴思渡的好友申請時，也順便又看了遍他的申請語錄。

溪溪態度積極，主詢問：“來打本嗎，預約了沒？”

他忽然有些難以啟齒，扭扭地看桑絮一眼，又對上溪溪“我已經嗅到八卦氣味”的眼神，尷尬地咳了兩聲：“我不打本，就是來看看。”

溪溪篤定他的意圖，偏頭看向桑絮。

桑絮被桑城惹得火大，又覺得這男生給自己惹來不必要的八卦，臉淡了淡，聲音卻如常地提醒：“您有事找封憬，在店里。”

說完低頭玩手機。

楊晶晶看出來有些抗拒，但是臉皮厚是他的強項：“我不找封老板……那個，桑老師，我們能不能加個好友？”

“我桑絮就好。”桑絮畢竟不想給封憬惹麻煩，極力不讓臉上出厭煩的表，于是演技頗好地笑了下：“我不加陌生人，有事在群里跟我說就好。”

溪溪出抱歉又尷尬的笑容，解圍說：“是的啦，連我都沒有桑老板的微信哦。”

這話倒是真的。

楊晶晶進退有度，在店里磨蹭了會，才偃旗息鼓地離開，走前依依不舍地拿便利條留下自己的各種號碼。

爽朗地告訴桑絮：“桑老板如果有事找我，隨時可以。”

他是真的很跟著別人喊桑絮。

桑絮把便利條留在了溪溪那，獨自離開店。

周末的封憬是沒時間出去約飯的。

桑絮到家后嘗試著給桑城打電話，同樣打不通，在四口之家的群里問了句：“桑城，怎麼回事？”

過了幾小時，媽才不冷不淡地回復：“他還小，你理他干什麼？”

甚至沒去了解發生什麼事，只知道但凡桑城惹是生非，說一句“他還小”，就是免死金牌。

高中生了，還小，慈母多敗兒。

桑絮麻木地不再回復。

楊晶晶在離開劇本殺店后，給裴思然發了短信，“出師不利，見著人，也沒能加上微信。”

裴思然發了個“啊哈哈哈哈哈”過去：“楊兄，慢慢來嘛，姐姐哪有好追的。”

楊晶晶說：“我知道，這樣好，說明矜持，不瞎玩。”

因為裴思然頻繁地看手機，對面與共進晚餐的裴思渡笑了聲：“什麼事，邊看邊樂？”

“姐，你還記得桑老師吧，阿羽！”

裴思渡的刀叉微頓，“在我的公司工作。”

“？”裴思然瞪大眼睛：“這麼巧啊。”

“嗯。”所以，怎麼會不記得阿羽呢。“怎麼了？”

“我同學膽大，在追啊。”裴思然回著楊晶晶的短信，“桑老師確實好看的。”

“追？”裴思渡問了一聲，稍驚訝：“你的同學才大二吧？”

裴思然看出的意思，“對啊，又沒差幾歲，姐弟現在很流行。”

裴思渡點點頭，將切好的牛排放進里，吃完又確認了一遍：“楊晶晶是吧。”

裴思然見裴思渡也有興趣，亮著眼睛對說：“是楊晶晶，名字像生，但人很不錯。不過他早著呢，人家現在不搭理他，我只能祝他好運。”

“嗯。”

裴思渡在心里想，楊晶晶多半是連聯系方式都加不上的，誰讓他只是個大學生，不是桑絮小姐的上司呢。

*

有著上一次的教訓，再開大會時，桑絮打起神，無比專注地從頭聽到尾。

益頗多，開會筆記記了幾頁。裴思渡的思維清晰，專注地跟著，本不會覺得開會是無聊的事，桑絮聽得津津有味。

完全忘記了私下里的那些事。

只是沒想到，會換來裴思渡在茶水間的一句“今天表現很好”。

含笑的語氣讓桑絮微不悅。

不應該這麼對說話的。

不知道裴思渡是不是私下對別的同事也這樣，自以為是地說很親近的話，好像自己是個平易近人的領導。

沒有必要。

被桑城影響的壞心很多天都沒好，不愿意慣著那小孩，只覺得實在可惡。

尤其是他換了個微信頭像：戴著表的手腕。

他以別的方式要到了那塊表，多半是朝爸媽，又很沒品地秀給桑絮看，似乎就是想氣氣。

因此，面對裴思渡，桑絮也只是冷淡地點頭打招呼，端著咖啡準備離開茶水間。

裴思渡斂起一貫的笑意，側擋下，溫聲問：“最近工作上有不順心的事嗎？”

“怎麼天天悶悶不樂的？”

桑絮是懶得向人表出高興，還是高興不起來，能看出來。

桑小姐最近的心很不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