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絮的緒素日起伏不大，每天都以平和又不夠熱的態度對待一切人和事，常會被加以冷淡之類的評價。

但長時間相下來，別人習慣了，反而會喜歡的佛系。

只有封憬例外，能火眼金睛地看出平靜外表下的喜怒哀樂。

上大學的時候，桑絮只要不開心，哪怕極力遮掩，封憬也會立即發現，替排憂解難。

盡管排憂解難的方式，通常都會讓事雪上加霜，桑絮一度想要搬離宿舍。

若不是封憬一直談的都是男朋友，而且目前狀態穩定，桑絮一定會以為暗著自己。

當然，不排除這種可能。

所以裴思渡問出關心的話時，桑絮心里原本的那點遷怒與不耐煩，像是被牢牢捆住的柴，遠離火星子，放在絕對安全的角落。

把一件事代另一件事發泄，是極其愚蠢的選擇。

的表換了換，收起臭臉，又變恭敬客氣的打工仔桑桑，溫聲說：“謝謝總監關心，工作上一切順利。”

裴思渡看變臉速度這麼快，心想“阿羽”又在飆演技了。

“生活里要是有什麼煩心事，也可以跟我說。”裴思渡說這話時沒有笑，看上去很可靠的樣子：“畢竟解決員工的麻煩，讓員工安心工作，對公司來說沒有壞。”

“謝謝總監，如果有，我會的。”桑絮連連點頭，好讓自己很真誠。

裴思渡定定地看，沒有再說話，讓開道，目送離開。

初來乍到，不能等著人事無巨細的匯報，總要多加觀察。

裴思渡很容易發現，在加班是常態的廣告公司，桑絮加班的次數得可憐，幾乎每天都是按時下班。

裴思渡忙得腳不沾地的那幾天，各部門都有加班現象，但不包括桑絮。

一部分是效率高，另一部分，裴思渡想了想，應該是宋尹銳的特殊照顧。

宋尹銳確實是個業務能力不錯的年輕人，商高，公司上下沒有人說他不好。

但凡裴思渡加班，哪怕不需要他幫忙，都會看到他主留下。直到看見裴思渡辦公室的燈熄滅，他才會上前去說“再見”，再收拾東西離開。

辦公室里的同事跟他關系都不錯，連桑絮都常在他的工位上，不知道聊什麼，一邊比劃一邊笑。

桑絮除了在自己面前，跟別人的相都很自然，會放松談笑，彼此分零食。

裴思渡走進策劃部的辦公室時，里面正談得熱火朝天，人手一杯咖啡或茶，玻璃容里裝著雪花和杏仁餅干。

下午茶時間，也魚時間。

見到裴思渡，他們臉上的笑容凝固，像是派對的音響出現故障，喧囂降下，扭在舞池里的男男尬在原地。

只有裴思渡面自若地笑笑，看見桑絮正將一盒餅干塞給宋尹銳。

宋尹銳道謝接過，迎上裴思渡的目，主開蓋送上去：“裴總，這是桑桑自己做的。您嘗嘗，我們經常吃，味道還不錯。”

他喊桑桑。

桑絮會做點心，他們經常吃。

只有自己沒吃過。

裴思渡伴隨著這樣的心理活，看向桑絮，在后者努力保持的淺淡假笑中，拿了一塊餅干放進里。

香濃郁，脆脆。

裴思渡由衷地夸獎：“很好吃。”

桑小姐做的小餅干，跟本人完全不一樣，餅干是甜的。

宋尹銳殷切道：“那您再吃兩塊。”

裴思渡致地干凈手上的碎屑，微笑著說：“不用了，桑小姐做給你的，我就不奪人所了。”

宋尹銳不是沒腦子的人，公司止辦公室，雖然管得并不嚴，但保不準這位上司不喜歡。

“不是不是，這本來就是大家一起吃的，只是剛好傳我手里。”

裴思渡又隨意與他們談兩句，搭腔的都是別人，桑絮已經開始走神。

走前，忽然發問：“七夕項目的策劃案，截止日期是哪一天？”

宋尹銳立即打開備忘錄：“是后天。”

“好的，辛苦各位了。”

裴思渡留下一陣香風，悠然離開。

提點地很及時，桑絮反省了下，最近的工作狀態很一般。

后天上午開會時就要的策劃案，按正常速度來說，不加班就不可能完。

但辦公室里突然沉悶的氣氛，讓桑絮覺得渾不痛快，冷著臉坐下。

也許是敏了點，總覺得裴思渡像在故意找茬。

那個人看線索卡時，百來字的線索，幾十張卡，一遍就能過目不忘。

怎麼會連策劃書的截止日期都想不起來。

臨近ddl，桑絮果斷選擇加班。即使宋尹銳說可以回家做，但桑絮覺得領導既然已經發話，樣子也應該做做了。

裴思渡今天也加班，聽說在開視頻會議，連晚飯都沒吃。

宋空調一度想給總監大人點份飯，又怕不合裴思渡的口味，因為這事琢磨了半天。

桑絮也真服他用不完的心，不堪其擾，用耳機睹上耳朵。

臨到九點，辦公室的人已經走完，宋尹銳本來不打算走，但他家里出了急事，一個電話把人召喚回去。

他讓桑絮早點回家，說完匆匆離開。

晚上在公司干活的效率的確高，沒人打擾，進度條推了不。

桑絮喝了兩大杯咖啡，以此對抗不斷出現的困倦。

昨晚有點失眠，睡得不好。

心掙扎了會，再沒力氣對抗，從包里掏出煙盒，躲去通風又蔽的地方。

煙癮不大，但是今晚突然就想了。

骨節分明的手指間極細的士香煙，吐出的煙霧將視野朦朧了一瞬，耳邊是聒噪的風聲和車鳴聲。

夜風吹在臉上，溫度宜人，撣了撣煙灰，桑絮覺得心里空空。

這種空缺常伴左右，跟歡聲笑語或是獨寂寞沒關系，什麼都不能下來。

沒法描述這覺，甚至不好捕捉。

當在煙霧里想好好研究那個缺口時，奇怪的空缺反而消失了，的心又平穩回去。

完半煙，沒耐心地熄滅，決定回家，早點睡覺為好。

但當回到辦公室，發現裴思渡居然坐在的位置上，專注地欣賞杯子上的雜重彩的奇怪圖案。

將杯子端著，微微抬頭，出好看的下頜和漂亮的頸線。

杯子還沒洗，咖啡漬有那麼好看嗎？

桑絮開口，“裴總監，有什麼事？”

裴思渡安適的態度仿佛才是這個位置的主人，放下杯子款款起：“很晚了，一起走吧。”

桑絮不想跟一起，但是實在沒了忸怩的力氣，收拾自己的東西，跟著離開公司。

電梯里，裴思渡看幾眼，言又止，最后問了句：“你住哪兒？”

桑絮立即說：“我自己可以回去。”

“我的意思是我沒吃飯，如果桑小姐家離得不遠，陪我去吃點東西吧。”

已經這個點，才想到吃東西，桑絮理解不了這種工作狂。

但年紀輕輕能坐上這個位置，一定付出了很多努力。

裴思渡的高跟差不多，平日里的高跟鞋今天換了平底，不再咄咄人。

的肩背消瘦，腰間沒有多余的，不堪一握，但是又長又直。

桑絮打量得昏了頭，鬼使神差地說：“剛好我也了。”

但是當跟裴思渡一起走在街上時，開始后悔剛才的好說話。

這麼晚不回家，陪上司吃東西，這不還是加班嘛。

太蠢了自己。

公司附近有條餐飲街，桑絮輕車路地帶走過去。

“想吃什麼？”

桑絮沒再看裴思渡，此時的心理活復雜。

因為發現，跟裴思渡走在街上，會莫名地覺得愉悅且自豪。

恨不得別人多瞧兩眼，注意到們。

哪里來的奇怪想法。

裴思渡說：“吃碗面就好。”

于是桑絮帶裴思渡進了面館，點了兩碗菌菇面，桑絮掏出手機付款，裴思渡很自覺地離開去座。

雖然一碗面不值錢，但是堂堂總監，總不能這麼不客氣吧，還要下屬請夜宵。

這麼想著，桑絮反而心好了起來，原因卻說不明白。

等餐期間，裴思渡邊回工作消息邊閑談般說：“我沒想到桑小姐會愿意陪我。”

桑絮默了兩秒：“為什麼呢？”

“因為你對我很抗拒。”裴思渡將話挑明 “你沒發現嗎？”

桑絮不聲地為自己辯護：“你是我的領導，我當然要敬重。”

“那以前呢？”桑絮對的態度一直不算好，第一次見面就冷淡的。

桑絮想了想，“我就這格。”

裴思渡不置可否。

桑絮在辦公室人緣不錯，對誰都能笑笑，唯獨不對自己。

裴思渡想說“你玩劇本殺的時候不是這樣”，但又怕炸，盡管計較起來應該是桑絮理虧。

吃飯期間，兩個人都沒說話，各自安靜。

吃完，裴思渡看了眼時間，“不早了，你一個人不安全，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我朋友的車在外面。”吃飯前給封憬發短信，讓來接自己。

怕裴思渡堅持要送回家，而不想跟領導走得太近，累得慌。

這頓飯已然是臨時起意。

裴思渡的面很靜，目卻直直地向桑絮：“你不是單狀態？”

桑絮本想否認，但又覺得自己沒義務乖巧回話，胡點了點頭，在封憬語音電話的催促下離開面館。

上車后收到裴思渡的消息：“路上小心。以后煙。”

桑絮愣了下，低頭在服上嗅了嗅，問封憬：“我上有煙味嗎？”

來救場的封憬滿臉笑意，“反正這個距離，我是聞不到。”

“哦。”

桑絮有些后悔剛才沒確切地表示自己是單這件事。

倒不是為別的，而是良心發現地認為，與人相應該克服喜歡敷衍的壞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