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看到陡然出現在自己眼前的骨頭架子，秦江瀾眼神一凜。

他明明召喚的是上被他下了逐心咒的蘇竹漪。現在為何會出現一小骷髏，若不是一眼能看出是個實力強悍的男孩，他都懷疑這是不是蘇竹漪了。畢竟，一千一百多年前的蘇竹漪也只是個五歲的小孩。

流鏡將他帶回了一千一百年前。

現在的他骨齡剛好三百歲整，剛剛下山不久，一路降妖伏魔，這個時候，他還沒去到西北長寧村。流鏡把他帶回了從前，卻又帶到了另外一片天地。

這骷髏，肯定就在蘇竹漪邊，甚至于，他可能正在傷害，在傷害，又接到了逐心咒，難不是在挖心？想到這里，秦江瀾心尖仿佛被誰重重了一下，一時來不及思考其他，他目寒如霜，手中利劍揮出，斬在了骷髏上。

三百歲的秦江瀾劍道已經有所就了，現在的他就是修為低了一些，但一的劍道領悟還在，劍意自然不容小覷，蒼松迎雪，綠意盎然。然劍落到小骷髏上，卻連一劃痕都沒留下。

不過被砍了一劍，小骷髏倒是沒哇哇大哭了，他呆呆地站在原地，仰著頭用一雙黑窟窿眼愣愣看著秦江瀾，好半晌才回過神，隨后又傷心地哭了起來，一邊哭一邊喊：“爹爹，小姐姐，小姐姐……”

直到此時，秦江瀾才發現這骷髏雖然是鬼，但上沒有半點兒兇戾之氣，他上傳來的氣息很干凈純粹，本不像個兇。最重要的是，這骷髏實力很強，哭聲里都帶著威，若他要殺蘇竹漪，蘇竹漪本活不下來。還有他剛剛喊了小姐姐，聽到這個稱呼，秦江瀾心念一，

秦江瀾收了劍，眉頭舒展開，問：“你小姐姐是誰？”

小骷髏一邊哭一邊答，“就是小姐姐。”

“可有名字？”

“小師父。”

秦江瀾：“……”

“剛剛跟你在一起的是誰？”這骷髏看著單純至極，真不知是如何養出來的，若是跟著蘇竹漪長歪了到殺人放火，不曉得會改變多人的命數，屆時，天道更加難容。

“是小姐姐啊，睡醒過后，心口疼。”聽到這個回答，秦江瀾便更加肯定，蘇竹漪此前是跟小骷髏在一塊兒了，難不是因為小骷髏實力更強，所以這異界召喚就把它給抓過來了。而它蘇竹漪小姐姐，足以說明他們關系不錯，小骷髏實力又這麼強……

該不會是蘇竹漪費盡心思收到了一個強大的鬼做手下了？此前逐心咒異，也是在收服前遇到的危險吧。這麼說，好不容易找到個可靠的幫手，卻被他差錯給喚走了。

秦江瀾：“……”

蘇竹漪這會兒大概正氣得跳腳吧，眼前浮現氣急敗壞的臉，秦江瀾角微微勾起，那笑容猶如水中花影，水波清，漣漪暈開，花就碎了散在水中央。秦江瀾眸漸深，視線落在了古卷之上。

現在的蘇竹漪太弱小，基本沒有什麼自保能力，偏偏野心又大，不甘居于人下，哪怕重生前想的也是做天下第一人，誰擋殺誰……

他得把蘇竹漪的小骷髏送回去。

然古卷之上，并沒有記載送回之法。

現在應該怎麼辦呢？看著依舊在哭，一邊哭一邊用手骨托著自己下頜骨的小骷髏，秦江瀾走到他跟前，看著不到自己腰的小骷髏，他蹲下，跟他平視，將聲音放低了一些，“別哭了，我是你小姐姐的朋友，這段時間你先跟著我，我想辦法帶你找。”

他容貌出塵，聲音清冷，話語中卻有一種能讓人心靜的安力量。

小骷髏歪頭看他，依舊哭得停不下來，聲音倒是小了一些，但依舊噎噎的。

秦江瀾沒哄過小孩，他剛剛一時急之下砍了小骷髏一劍，心頭是有些愧疚的，加之他給蘇竹漪喊小姐姐，秦江瀾屋及烏，對一骷髏鬼就有了容忍之心，這會兒猶豫了一瞬，他出手，輕輕了一下小骷髏的頭。

小骷髏抬頭用黑的眼眶子瞅著他，半晌之后才道：“。”

了，得吃靈石。

秦江瀾有靈石，趕遞了幾塊過去。若這小骷髏只吃靈石的話，五歲的蘇竹漪養起來還困難的，秦江瀾心頭默默地想。

小骷髏吃完了還在噎，他說：“叔叔，你給我唱個歌兒吧。”

他站定，“爹爹給我唱歌了，我就不哭了。”

秦江瀾：“……”

蘇竹漪是小姐姐，他就是叔叔了。雖然這麼并沒什麼問題，但是，心頭總有那麼一淡淡的不悅呢。

他凝神看向小骷髏，心道蘇竹漪是怎麼得了這只小骷髏的呢？哭哭啼啼，吃靈石，還要人唱歌，若是蘇竹漪那脾氣，指不定得一腳把它踹散架了。轉念想到五歲的蘇竹漪那麼弱，縱然有心，怕是也奈何不了這小骷髏吧。

“我不會。”他是云霄宗的師尊，弟子眼中無所不能的師尊，念得了咒語掐得了法訣，呼風喚雨劍斬山河，卻是從未開口唱過一句歌。倒是那魔頭，在他念靜心咒的時候，天天在竹屋里哼著悠揚婉轉的小調。

“不會可以學哦，我教你啊。”

“叔叔，你唱錯了。”

“又錯了……”

大抵是咒語念得太多，秦江瀾唱曲兒就跟念咒一樣，本沒什麼音調起伏，從來沒落在該有的調子上。他一直不知道，自己也有這麼，這麼笨拙無力的時候？好似舌頭都擼不直了。

下意識地哼起了蘇竹漪天天哼的那小曲兒，秦江瀾發現，他大概只有哼這首聽了六百年的曲子，聲音里才會起波瀾吧……

天上星辰布，夜朦朧。

一個長衫玉立的劍修跟一個只到他大高的小骷髏結伴前行，劍修一襲黑，唯有發上翠綠束帶顯眼，像是發髻上落了兩片青竹葉，小骷髏骨骼如玉，全上下都閃亮亮的，在夜里發出盈盈的。腳步無聲，唯有風聲沙沙作響。

“我爹爹，爹爹，爹爹爹……”沒舌頭，說話不打結，但是下得咔噠咔噠響。

“嗯？”

“在風里陪著我呢，哈哈哈。”小骷髏看著秦江瀾的手，忽然抬起爪子，輕輕的住了秦江瀾的袖子。

秦江瀾微微一頓，隨后大掌開，握住了一截小手骨。

一路向前，它還不懂孤單，他已滿腹思念。

……

長寧村的夜晚十分安靜，張獵戶死后，連狗聲都不再有。

蘇竹漪收拾好東西準備走人了。帶了兩服，還有之前做的一些小玩意兒，畫的一疊符，然后就沒啥可帶的了。本來還想著再做一個替草人了再上路，但一來時間，二來材料也收不齊。

商隊快來人了，正好這次商隊里頭還有正道飛鴻門修士過來收弟子，的兒自然瞞不住，所謂小和尚的謊言自然一就破，而且此前在在村民的水井里都下了符咒的，雖然沒派上用場，但井水里到底加了料，要去理也麻煩，哪怕下了暴雨也會留下些蛛馬跡，索懶得管了，直接離開就是。

等一個月后，都跑到天涯海角了，那些修士即便察覺出什麼，難不還到找不。再者，飛鴻門也蹦跶不了幾天就會背櫻那徒弟給滅門，哪有機會再去找麻煩……

沒想過跟任何人告別。橫豎都是要死的人，何必多費口舌。流鏡本來就是天道不容的道，回來已是逆天而行，改的命數越多，自遭劫只怕更深，蘇竹漪又沒有半點兒舍己為人之心，沒主殺人已經不錯了。要知道，重生前，對欺辱過的長寧村村民毫無，恨不得直接抬手給滅了，如今麼，懶得手。

蘇竹漪掀了簾子出門，看到老柳樹的柳條都垂到了小廟門口，剛剛出去，的頭便到了一截的枝條。如今是二月末，長寧村其他的植還是禿禿的，老柳樹卻發了新芽，那鮮的翠綠在夜下都發。

蘇竹漪看到了自己額頭的柳條，一撇，把那柳枝直接掐下來放里嚼了，還嘀咕了兩句，“新芽里靈氣比老葉子多啊，靈石吸收得很好吧……”

一路過去野不，找不到靈草的話還麻煩，不如挖一些老樹帶著充。

掐了葉子又挖了一些樹塞進了包袱里，做完這一切后老柳樹也沒啥反應，蘇竹漪都覺得老樹得了，畢竟挖了那麼多樹，然而，它并沒有那麼做……

只是一陣風吹過，滿樹葉搖得沙沙的響，那些葉子像是玉石一樣，在星下熠熠生輝了。

蘇竹漪沒有儲袋，背著個沉甸甸的包袱已經走出了一丈遠，那柳條猶如垂下的萬千绦，依舊還懸掛在頭頂上空，輕輕搖晃，剪著夜風。

想了想，又回到了老樹底下，繞著老樹轉了一圈，視線落在老樹上的小坑上。那小外頭有暗紋，像是長了個耳朵似的。蘇竹漪把手指頭進一個小里掏了掏，隨后把本命鋤頭拎出來，變小之后，把鋤頭拿在手里掂了好幾下。

現在煉氣三層了也能把鋤頭到掌大小，蘇竹漪嘖嘖兩聲，握著小鋤頭開始在樹上刻字了。

“不飛則已，一飛沖天；不鳴則已，一鳴驚人。蘇竹漪。”

刻了字老樹依舊沙沙的搖葉子，蘇竹漪便低頭，沖著那樹小聲道：“看你識相，告訴你個。”

“大概還有個一年半左右，會有惡人害你，一把火將你燒得。”說完，拍了拍老樹的樹干，笑瞇瞇地道：“好好修煉，早日。”

老樹再怎麼厲害，這一年半載的時間也長不出個腳來跑掉。

羅門修士肯定會來，那它就一定跑不掉。這樣一來，即便泄了天機，也改不了啥命數吧。

假模假樣的提了個醒，蘇竹漪樂滋滋地背著包袱黑出了長寧村，沿著村外的小溪往前走，靈氣注腳下，天蒙蒙亮時，便已經到了七連山。

蘇竹漪沒有選擇去永安鎮，如果沒記錯的話，素月宗這一兩年也會納新，而穿過七連山再走上個把月，就能到素月宗所在的素芳城。

素月宗乃是個修門派，蘇竹漪選這個宗門沒別的原因，就是宗主有錢有靠山，門下弟子福利好。

就是這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