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殺》第125章 主

王言卿從鏡中瞭了他一眼,笑著問:“馬上就要到杭州了,哥哥打算歡多久?”

陸珩似乎輕笑一聲,握著的發尾慢慢俯,鏡中出現一一英氣兩張臉:“怎麼,妹妹害怕了?”

兩人挨得,王言卿不著黛,一縷長發還握在他手中,當真有種相依為命、搖搖墜的。王言卿抿笑了笑,從凳子上轉過來,雙手親昵地環在陸珩脖頸:“可是,我們總不能一直過這種日子,未來如何,總該有個章法。”

兩人的姿勢頃刻變相對,陸珩手指把玩著王言卿發,低聲哄道:“沒關系,今朝有酒今朝醉,明天的事明天再愁。”

王言卿心想這可真是一個騙到了手就不負責的渣哥啊,陸珩這是本出演還是人設需要呢?王言卿剛才那些話雖然是玩笑,但也似真似假地在詢問他明日的計劃。他倒好,給來了句明天再愁。

兩人距離極近,王言卿蹙蹙眉,有些沒耐心了,口吻中也帶了最后通牒的意味:“哥哥,我不想陪你再胡鬧下去了。你要是再不給我一個解決辦法,那我們就到此為止吧,我要去嫁人了。”

陸珩聽到瞇眼,定定看著:“妹妹這麼狠心?”

他眼神中危險意味十足,但王言卿已經他了,每次惹他生氣,懲罰方式無非就那幾樣。現在是在外面,都是眼睛,他總不會做太過分。

于是,王言卿毫不畏懼道:“反正就這麼一條路,你看著辦吧。”

陸珩點了下頭,也沒說好不好,長臂一展將木梳放回梳妝臺,說:“最后一晚了,總得給妹妹留下些記憶。我們去床上說吧,妹妹,你自己走還是怎麼?”

他明明還笑著,但語氣中有種冷幽幽的意味,王言卿莫名聯想起錦供朝廷罪眷。有些后悔,但骨氣不能斷,拍開陸珩的手,自己朝拔步床走去:“你出去,我和你就此斷了,我自己睡。”

沒走兩步,直接被人從后圈住。陸珩握住的胳膊,一把將拉回自己懷里,俯輕輕松松將打橫抱起。陸珩垂眸,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你既然招惹了我,哪有想斷就斷的道理。為兄今日一定給你留下印象深刻的最后一夜。”

陸珩尤其咬重了“最后一夜”這四個字,聽著有邪勁。王言卿呼吸一窒,陸珩大步流星走向床榻,趁著他轉去放床帳的功夫,王言卿爬起來,乖巧主地環住陸珩的腰:“哥哥,我開玩笑的。”

陸珩將里外床帳牢牢住,掰開王言卿的手指,轉輕而易舉將倒在床榻上:“卿卿,你長大了,該知道有些話即便是玩笑,說出來也要負責的。”

“我知道。”王言卿順從地躺在他下,小指在他掌心輕輕勾畫,“我還不是擔心你。”

此時床帳四合,天地間仿佛只剩下他們兩人,兩人用氣音談,絕不擔心被人聽到。王言卿知道陸珩這個人最是記仇,而且越記仇越大,現在要是不好好表現,等回京后,就不好過了。

陸珩不置可否,但從一邊拿來一個枕頭,將的后腦墊起來。剛洗完澡,頭發還沒干,直接躺在被褥上會著涼的。

王言卿沒顧得上理會他的作,連忙問:“明天你到底有什麼計劃?”

陸珩暗暗嘆氣,他發現他夫人對破案的興趣,似乎遠比對他大。陸珩一邊梳理的黑發,一邊道:“來蘇州,最重要的事當然是調查朱紈死因。明日我們要想辦法,去朱紈家暗訪。”

王言卿聽出陸珩話語中不對勁的地方:“暗訪?”

“對。”陸珩說,“此行下江南雖然是,但我懷疑已經被人知道了。”

王言卿聽到瞪大眼睛:“你是說錦鬼?”

“我親自挑選的人,當然信得過。”陸珩道,“但朝廷中任何一柄武都是登記在冊的,我們從神機營搬運武,當然要經過其他衙門。我信得過錦衛,卻信不過其他人。”

王言卿明白陸珩的意思了:“你是說,朝中可能有人發現你們離開了,已經傳信給江浙這邊的員?”

陸珩點頭,并不憚于用最大的惡意揣測自己的同僚:“并不能排除這個可能。”

彈劾朱紈時,京中許多人跳的老高,誰知道他們皮下到底是什麼。陸珩奉了皇帝詔徹查江南場,這不止是斷人財路的問題了,一旦真被陸珩查出什麼,一整條繩子上的人命都不保。

這些人為了自保,一定會想方設法阻止陸珩,甚至,殺掉陸珩。畢竟陸珩這些年在場樹敵也不,殺了他,就能騰出一大批錦衛實權位置,誰不眼饞呢?

而陸珩出京后,行蹤就完全從朝廷眼中消失了,只有他們部靠暗號聯絡。朝廷中的應不知道陸珩位置,但知道他一定會來蘇州找朱紈。這些人只需要在朱紈家守株待兔就可以了。

王言卿越想越心驚,難怪陸家全府上下都小心謹慎,錦衛實在是個高危職位。這樣想來他們家能傳六代,也著實厲害。

王言卿問:“我今日在客棧中看到很多偽裝平民的武人,這些是你的人嗎?”

陸珩聽后,微妙地瞇眼,語氣中喜怒難辨:“這就被看出來了?這群廢。”

“不能怪他們。”王言卿陸珩胳膊,不忘給北鎮司的人說公道話,“是我從他們臉上看出來的。你也知道,習武之人許多了本能,沒法完全控制。”

一個人張的時候,能控制自己的語言、表,但總沒法控制瞳孔大小。連陸珩、皇帝都在這方面自愧不如,怎麼能怪下面的錦衛不小心呢?

陸珩明白,這也是這次任務這麼危險,他依然帶王言卿出來的原因之一。陸珩說道:“這里是錦衛的一個聯絡點,我用暗號告訴他們來這里會合。但為掩人耳目,客棧中還有普通住客,你出房門后,還是要小心些。”

王言卿點頭,看著陸珩粲然一笑:“還有外人,那你大晚上進待嫁妹妹的房間里,也不怕別人說道?”

陸珩也笑了:“想一親香澤,哪能怕世俗的眼呢?我就喜歡和世俗道德背著干。”

“行了。”王言卿調整了姿勢,舒舒服服靠在陸珩下,問,“接下來到底怎麼行?”

“去朱家。”陸珩道,“但我懷疑朱紈的宅子有人盯著,直接登門就是自投羅網,問不到真相不說,還會暴我們的位置。如今敵暗我明,須得小心行事。”

王言卿點頭,柳眉細細擰著,不斷想怎麼樣才能神不知鬼不覺地進朱家宅子:“要不,我們裝作訪客,或者賣貨賣菜的人?”

陸珩依然搖頭:“不行。對方若盯梢許久,肯定悉附近的貨郎。我們是生面孔,貿然去敲朱家的門太可疑了,說不定還會那群人滅口。”

王言卿想不出轍了,問:“那要怎麼辦?”

王言卿找不到頭緒,第一反應依然是求助陸珩。仿佛只要有陸珩在,天塌下來也有解決辦法。陸珩被這種無形的信任取悅,卷起一縷頭發,輕輕在脖頸上撓了撓:“妹妹,為兄小時候教你的孫子兵法,你都忘了?”

又來了。王言卿暗暗翻了個白眼,配合地抱住他:“我懶得想,哥哥幫我解。”

陸珩心里舒服了,不再吝嗇給妹妹講題:“我們進不去,就讓他們出來。”

王言卿乍一聽愣住,陸珩握著的頭發,順著的脖頸繼續往下游移:“朱紈出寒門,家中人口十分簡單。他有一老母,今年六十二歲,住在混堂弄一間老宅里,朱紈為二十年,未曾給家里翻修房子,現在一家人依然住在那里。朱紈發妻過世后,一直沒有續娶,膝下僅有一個兒,名朱毓秀,今年十六歲,尚未定親。你也知道,大明員若只靠俸,生活很難有盈余,所以朱毓秀并沒有跟隨朱紈去外地就任,而是一直留在老宅和祖母生活。他還有一個老仆,跟隨他多年,輾轉各地就任,朱紈死后,就是這個老仆為他扶柩回籍。”

如果朱紈之死真的有疑點,這個仆人就是最重要的人證,王言卿忙問:“這個老仆在哪里?”

“還能在哪里。”陸珩道,“留在老宅,繼續侍奉一老一弱兩個主子。”

王言卿試探地問:“所以,明天我們要想辦法引朱紈老仆出門?”

“不。”陸珩回道,“恰恰相反,我們的目標是朱紈的兒——朱毓秀。”

王言卿意外,轉念就想明白了。無論朱紈是怎麼死的,老仆回府后肯定會一五一十告訴老太太、小姐。所以他們沒必要死盯著老仆,朱母、朱毓秀都可以接。老太太年紀大了,貿然靠近可能會嚇著老人家,而年輕健康、涉世未深的朱毓秀就是最好的人選。

這個目標比朱母容易點,但一個未出閣的年輕姑娘,依然很難接近。王言卿想了想,道:“如果是朱毓秀的話,在街上遇到,我應該能想辦法和搭上話。”

“多謝卿卿。”陸珩握著頭發在上掃,最后發現太慢了,索自己上手,“所以,明天,我們一定要讓出門。”

王言卿本來想推開陸珩的手,談話就談話,腳做什麼?但轉念想到自己還得罪著陸珩,便默默忍了:“可是,我們又不能去朱家傳話,怎麼能讓一個未婚子主出門呢?我們總不能燒了人家房子吧?”

“不至于。”陸珩幽幽嘆了聲,挽救他在卿卿心里岌岌可危的形象,“錦衛還不至于缺德到這種程度。”

王言卿一聽他的話音,就知道穩了:“你有辦法?”

陸珩一改之前游刃有余的得意姿態,只是意味不明帶了一句:“每一個偶然,其實背后都是數個必然迫。不早了,我們睡吧。”

王言卿越發好奇,催促他說原因。陸珩不肯,王言卿就抱住他脖頸,主在他上親了一口:“陸都督,夫君,為什麼?”

的聲音拖得又,陸珩勉力堅持著,王言卿索抱上來,脯牢牢抵住他的,隨著呼吸細微蹭:“為什麼?如果你說,今夜我來主。”

陸珩堅持了一瞬息,心道不是他意志不堅定,而是這個實在太大了。陸珩偏頭咳了一聲,含糊地說:“他們走了朱毓秀晾在院子里的外,所以,明天一定會上街買服。”

王言卿聽完,愣了很久。默默松開手,半靠在床上,一看著陸珩。

陸珩心虛,試圖替自己辯解:“其實我不知道,是他們自己想出來的餿主意……”

這種時候,他不說我們了,而說他們。王言卿笑了笑,沒什麼溫度,道:“依我看,論起缺德程度,這種行徑和燒房子也不差什麼。”

陸珩依然不放棄自救:“卿卿,你聽我解釋……”

“不用說了。”王言卿抵住陸珩膛,冷冰冰道,“陸都督,我趕路一整天,現在累了。請你自便。”

陸珩被迫合上“妹妹”的房門時,心中十分悲憤。什麼賠了夫人又折兵,卿卿本來說要主的,現在可好,原本的一頓也沒有了。

·

第二天,陸珩小心翼翼跑去陪妹妹吃飯,王言卿淡淡瞭了他一眼,全程不搭理他。

陸珩給王言卿夾了最喜歡的蝦餃,可是,王言卿一口都沒。陸珩再一次扼腕,昨天,但凡他意志再堅定點,現在就不用面對這個局面。

這大概是陸珩反省最深刻的一次,他見王言卿快吃完了,便適時說道:“妹妹,蘇州坊市熱鬧,尤其是布料,所有時興的花樣都從這里出。我陪你去街上看看吧。”

王言卿生氣歸生氣,案子總歸是要破的。王言卿用力瞪了陸珩一眼,還是乖乖跟著他出門。

陸珩渾如沒事人一樣,一路上自在和說話,噓寒問暖,微。這是在街上,王言卿總不好甩臉,陸珩說十句總得應和一兩句。陸珩覺到的退步,越發得寸進尺,甚至以怕妹妹走散為名拉著的手。

王言卿晦地甩,沒甩開,也不好做更大的作了。在心里默默罵賊,昨日有功夫讓屬下在盯梢者眼皮子底下,怎麼沒工夫給朱家人傳信呢?

但王言卿也知道,這兩件事的難度不可同日而語。服只需要一剎那,而且不需要邏輯,流氓小混混做這種事再正常不過。可是和朱家人搭話,哪怕有再正當的理由,也會引起外人懷疑。

至于往朱家院里扔紙條那就更不可取了。反正王言卿要是撿到有人讓出門的書信,絕對不會搭理。

朱毓秀是個普通人,未必能藏住事,只有當事人完全不知道的“巧合”,才是最自然的。

王言卿心知他們有可原,再加上陸珩這廝委實賊,借著哥哥的份不斷給王言卿買小零食吃,這麼幾次后,王言卿就不好意思冷臉了,冷戰自然也不了了之。

賊!王言卿狠狠地擰了下陸珩的手,陸珩知道自己過關了,任由夫人發泄。這時候陸珩不知道在人群中看到了什麼,笑著轉向王言卿:“妹妹,這條街的花樣沒什麼新奇,我們去那邊看看吧。”

王言卿一聽,心領神會道:“好啊。”

陸珩帶著王言卿兜兜轉轉,慢慢走向一家店鋪。王言卿借機打量這家店,兩間店面,裝潢普通,柜面上堆滿了布料,看起來就很實惠。此刻店中正有一老一站在柜前挑選,老仆形傴僂,另一個十六七上下,看打扮應當是一對主仆。

王言卿再看看店鋪外面若有若無圍著的人,心里明白了。恐怕,這就是朱紈的兒朱毓秀了。

王言卿忽然停下腳步,拉著陸珩的手說:“哥哥,走這麼久我都熱了。那邊有賣冰酪的,我想吃冰酪。”

陸珩垂眸和王言卿對視一眼,立即笑了:“好。你在這里等著,哥哥去給你買。”

王言卿乖乖點頭,站在店門前,好奇地四,卻一步不,一副沒了哥哥就沒法行小姐模樣。

陸珩去賣冰酪的攤子前選口味,不知為何許久沒有回來。王言卿百無聊賴地等著哥哥,時,看到朱毓秀和老仆說話,老仆勸說什麼,朱毓秀糾結片刻,還是搖頭。王言卿據他們的表,猜出來他們快要出來了,立刻對后的侍衛說:“哥哥怎麼去了這麼久還不回來?”

話音落后沒多久,陸珩就回來了。他將冰酪給王言卿,說:“攤子前排隊的人有很多,讓你等久了。”

“沒關系,買到了就好。”王言卿急不可耐地拉陸珩袖,道,“哥哥,我們快去挑服吧。”

陸珩寵溺地答應,他們兩人轉,沿著街道往前走,猛不防撞到了剛從店里出來的人。子的尖聲接連響起,只見王言卿手中的冰酪完全扣到了對面人上。

王言卿十分過意不去,連連致歉:“對不住,姑娘,我沒注意到后有人。這份冰酪是剛做出來的,冷的厲害。服上沾了冰水對不好,我賠你一服吧。”

朱毓秀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倒霉,父親去世,家里日子本就不寬裕,昨日還丟了裳。如果是小件也就算了,偏偏是所剩無幾的外。朱毓秀本打算將就,但祖母說是大姑娘了,不能沒有換洗服,今日出來添置新料店里哪一都太貴了,朱毓秀不舍得揮霍祖母的養老錢,打算帶著老仆打道回府,結果沒走兩步,又被一對男撞上,毀了僅剩的一件外

朱毓秀自認倒霉,幸而的不厲害,快點回家來得及。擺擺手說算了,但對面這對男卻十分固執,堅持要賠服。

那個修長拔、容貌出奇招眼的男子說:“姑娘,我妹妹最是糯心善,你要是因為著涼生了病,一定會疚的。一服對我們來說不算什麼,這是我們的賠禮,姑娘就收下吧。”

王言卿心想陸珩怎麼還給格,但任務對象面前,也沒法反駁,只能眨眨眼睛,眼中泛出糯心善的淚來:“是啊,姑娘,都怪我不看路,才害你失儀。你要是這樣回去,我肯定不會原諒自己。”

朱毓秀看著面前這對漂亮得過分的兄妹,相信他們確實不差一服的錢了。盛之下,朱毓秀也不好意思推辭,只能答應:“好吧。有勞二位了。”

王言卿就近找了家可以換店,讓朱毓秀挑喜歡的款式。朱毓秀指了價錢便宜的,王言卿看到后沒說什麼,只是問店家有沒有空房間,先讓朱毓秀把上的服換下來。

他們進的這家店規模中等,有專門供給客更的房間。老仆是男人,不方便跟進去,王言卿見狀自然而然說道:“我陪這位姑娘進去換服吧。”

朱毓秀其實想說不用,但王言卿卻按住的手,說:“出門在外,結伴放心一點。”朱毓秀一聽,也不好再說什麼了。

兩個子進室更。陸珩淡淡朝里面瞥了眼,盡顯一個好哥哥的風度,替妹妹和朱毓秀結賬。

陸珩并沒有和老仆攀談,陌路相逢,一見面就熱才是可疑。與此同時,王言卿和朱毓秀進室,王言卿暗暗試了試門,確定無法打開后,猛不防近朱毓秀,用力捂住

朱毓秀正打算換服,忽然被后襲擊,都驚呆了。朱毓秀瞪大眼睛,里面流出害怕和后悔,王言卿沒空解釋,單刀直道:“朱小姐莫要害怕,我們是京城錦衛,奉皇上之命,來江南徹查朱大人之死。”

朱毓秀眼睛瞪得更大了,完全沒法理解自己聽到的事。王言卿快速判斷著的表,確定沒有敵意后,說道:“朱小姐,我不會加害于你。你不要出聲,我就放開你。”

朱毓秀趕點頭,王言卿看著的眼睛,慢慢松手。朱毓秀果然沒有大喊大用力吸氣,等能自由呼吸后,朱毓秀戒備地盯著王言卿,小心翼翼問:“你們真的是奉皇上之命來的?”

王言卿直接拿出錦衛的令牌。這是陸珩昨日手里的北鎮司令牌,背后有衛所名字,做不得假。朱毓秀看到上面的“順天府”字樣,終于能放下心。

是北京來的人,可以信任。如果是來滅口的,沒必要從京城千里迢迢趕過來。

王言卿見朱毓秀的神態冷靜下來后,低聲音問:“朱小姐,現在可能有人盯著你們,我們沒多時間,長話短說。朱大人到底是怎麼死的?”

聽到父親,朱毓秀眼睛了,咬著牙道:“父親是被無路,只能以死證明清白。”

王言卿一聽,忙問:“朱大人自盡之前,發生了什麼?”

朱毓秀干凈眼淚,將老仆帶回來的消息重新給王言卿復述了一遍。原來,朝廷欽差到達后,朱紈十分重視,親自陪杜汝禎去詔安調查,并且給杜汝禎展示了佛郎機人走私的證據、被佛郎機人鳥銃打傷的士兵等。朱紈自認問心無愧,他殺那佛羅人、倭人和那九十六個海盜,是因為他們實在太猖狂,必須用他們的腦袋來嚇退蠢蠢的效仿者。

杜汝禎當時一口應諾,回京后必會向皇上如實稟報。誰能知道,杜汝禎私底下收了主和派銀兩,回去就反咬一口,說朱紈擅殺。

朱紈聽到朝廷要派欽差捉拿他回京后,悲憤不已。他出寒門,不屑于那些結逢迎的營生,子又臭,為以來沒結到什麼朋友。他連杜汝禎都說服不了,回了京,如何在口誅筆伐之下自辯呢?

朱紈懷著讀書人的剛烈,寧折不屈,自己寫了墓志和絕命詞后,飲藥自殺。他寧愿死,都不愿意背負場強加給他的罪名。

朱毓秀說到后面哽咽不能語,王言卿聽后深深嘆息,然而現在并沒有時間留給們傷們進來太久,店家已經派人來問了。王言卿朝外面喊了聲快了,握朱毓秀的手,說:“朱小姐,時間不多,我們得走了。朱大人的書信、絕命詞等可還在?”

朱毓秀連連點頭:“父親的東西,我當然好好收著。”

“好。”王言卿飛快道,“你先換上這服,之后,我們會以幫你洗為名,找時間造訪朱宅。你回去后趕將朱大人的收拾好,尤其是書信、名冊等能證明朱大人清白的東西,我們一定會原封不呈給圣上。但你千萬小心,你們家外很可能有人盯梢,你決不能出破綻,讓朱大人的落到他們手里。”

朱毓秀被這種陣仗嚇住了,訥訥點頭,慢半拍將王言卿的話記下。們兩人七手八腳,用最快的速度把服換好。王言卿將被冰酪打的舊服疊好,回頭對朱毓秀說:“控制好表,我們要出去了。”

朱毓秀深吸一口氣,點點頭,示意自己準備好了。王言卿旋即拉開門栓,憨天真地走向自家哥哥。

“哥哥,我們出來了。”

陸珩和老奴一直站在大堂等,聽到王言卿的聲音,他轉,微笑著接住妹妹。路過朱毓秀時,陸珩笑意淺淡,禮貌對朱毓秀示意。

朱毓秀想到王言卿剛才所說的“我們”,手心滲出一層冷汗,不自主地擺。

王言卿氣向陸珩抱怨更室太寒酸,花了好久才適應,陸珩始終耐心聽著,一副十足好哥哥模樣。陸珩示意侍從去更室將舊服拿出來,說:“姑娘,今日多有對不住,這服當做我們兄妹給你的賠禮。你的舊我會讓人漿洗后,親自送還給姑娘。”

如果是原來,朱毓秀一定會拒絕,服怎麼能讓陌生人拿走?但現在知道了這兩人的份,木著臉點頭:“好,多謝二位了。”

王言卿滴滴地窩在哥哥邊,心中卻在想,朱毓秀說錯話了。不應該向他們道謝的。

只是一句話,應該不會有人發現的。

王言卿和陸珩帶著服回客棧,為掩人耳目,他們也在街上買了兩服。回客棧后,陸珩讓人把朱毓秀的服送去漿洗,并且著重說明加急,他們今日就要用。

等店小二走后,王言卿問:“為什麼這麼急?等服晾干,恐怕都快晚上了。”

“遲則生變。”陸珩簡略道,“船還在港口停著,我們要盡快回去,最好今夜就走。”

有錢能使鬼推磨,陸珩吩咐了加急后,果然下午干凈的服就送回來了,甚至熏了香。陸珩、王言卿裝作富家爺小姐出行,帶了幾個隨從,往混堂弄走去。

他們一路明正大走到朱家門前,大大方方敲門。朱毓秀開門,看到是他們,意外地睜大眼睛。

顯然,也沒想到他們竟然這麼快就來了。

王言卿笑著道:“朱姑娘,抱歉今日弄臟了你的服。我回去后趕讓丫鬟清洗好了,這就來給你送。”

朱毓秀應了一聲,將門拉開,讓出位置來:“有勞。你們先進來說吧。”

王言卿提著子進門,掃過四周,這是一個簡單的姑蘇小院,小巧的房屋圍出來一個天井,為數不大的院里種著幾攏菜,雖然簡陋,但收拾的很干凈。屋里人聽到聲音,巍巍問:“秀兒,是誰來了?”

朱毓秀為了不嚇著祖母,并沒有告訴祖母今日遇到了什麼,連老仆都瞞著沒說。揚起聲音,說:“阿婆,就是我中午和你說的,街上遇到的那伙人。他們來給我送服了。”

朱家祖母一聽,趕走出來,里不斷說道:“他們請你買服,這怎麼使得?快把錢還給人家。”

王言卿一聽,連忙推辭:“老太太您不用客氣,本就是我們失禮,這是我們應該賠給朱小姐的。”

朱家祖母卻不肯,著一口吳語嚴厲地說什麼。王言卿聽得似懂非懂,心想朱紈大人剛烈固執,可能也是像了朱祖母吧。陸珩趁王言卿吸引了朱祖母的注意,對朱毓秀使眼,朱毓秀會意,說:“有勞幾位親自送過來。放到這里吧。”

陸珩跟著進屋,侍衛若有若無地擋在門口,遮住了四面八方的視線。朱毓秀快速拿出一個包袱,里面是各種書信、詩集。陸珩從中翻,指尖夾起一份書信。

陸珩拆開信件,快速掃過。這是朱紈的絕筆信,陳述了他為以來的經歷,其中一大半都和督軍、倭寇有關。他在最后寫道:“吾貧且病,又負氣,不任對簿。縱天子不死我,閩、浙人必殺我。吾死,自決之,不須人也。”

我貧窮而且多病,又意氣自負,不擅和人對簿公堂。縱使皇上不想殺我,閩、浙的員也一定會殺我。我自己死,不須假手他人。

看得出來,朱紈確實是悲憤失而死。陸珩暗暗嘆息,將這封信單獨收好。他來蘇州是查朱紈的死因,有這份絕筆信,已足以向皇帝差了。

后面人沉默而迅速地將剩下的文書藏好,朱毓秀看著這一切,全程不敢說話。不知怎麼回事,看到陸珩,總是本能害怕。朱毓秀看到陸珩親自將父親的絕筆書收起,鼓足勇氣問:“這位……大人,父親的冤屈會大白嗎?”

陸珩回頭,見朱毓秀期待又害怕地看著他。似乎期待答案,又害怕聽到否定。

陸珩面沉默冷淡,微不可見點頭:“會的。”

王言卿還在另一邊被朱祖母拉著,陸珩轉,舉步朝王言卿走去。他走了兩步,忽然停下,側問:“我記得有人說你父親整理了一份和水匪勾結的員名單,你知道在哪里嗎?”

王言卿最后也沒說過固執的老太太,收了銀錢,悄悄藏到朱家顯眼的家下面。朱祖母眼睛不太好使了,看到一個高挑又燦麗的人影走來,問:“你們是夫妻嗎?”

王言卿笑道:“不是,我們是兄妹。”

“兄妹好。”朱祖母煞有介事點頭,“有兄長,以后嫁了人也有人撐腰,不怕夫家欺負人。”

王言卿笑著道謝,陸珩站在后邊聽到,心有種說不出的微妙。

他知道確實是這個道理,但他這個假哥哥、真夫君聽著,總覺得自己被排外了。

朱家祖母枯老的手用力抓著王言卿,絮絮問王言卿定親了沒。王言卿只能按照提前編好的說辭,說已經定親,夫家在杭州。朱祖母聽到杭州,點點頭說:“杭州啊。那邊的人心眼多,你不要太相信他們,要多防備。”

朱祖母不斷教王言卿嫁人后如何應對夫家,朱毓秀聽著尷尬至極,忙上前拉住祖母:“阿婆,天快黑了,人家該走了。”

朱祖母一聽,又要留飯,王言卿幾次推辭,終于從犟直又熱誠的老太太手里。朱毓秀送他們出門,陸珩和王言卿出來后,轉和朱毓秀告別。

“朱小姐留步。”陸珩說,“天黑了,外面恐不安全。朱小姐和祖母盡快關門休息吧。”

朱毓秀聽到,默默點頭,目送那些人走遠后合上了門。

離開朱家后,王言卿暗暗松了口氣,陸珩笑道:“你似乎很討長輩和小孩子喜歡。”

可能王言卿長了一張麗而無害的臉,所有人見了都擔心被人欺負。

和陸珩恰恰相反。

王言卿道:“朱祖母也是好心。朱大人至總督,統率四省軍隊,家里卻依然住這麼清寒的宅子。這樣的員卻早早死了,真是令人憾。”

陸珩挑眉,似笑非笑道:“卿卿,你這話是在暗諷我?”

“你看你這種人。”王言卿道,“我什麼都沒說,你非要對號座。”

兩邊都是白墻青瓦的姑蘇小院,兩人行走在蜿蜒曲折的小巷,宛如來江南游玩的神仙眷。巷道十分狹窄,僅容兩人通過,王言卿轉過拐角,忽然被后一力道拉回去。陸珩環著,隨即,耳邊傳來火炮聲,在寂靜的夜晚極為刺耳。

作者有話說:

吾貧且病,又負氣,不任對簿。縱天子不死我,閩、浙人必殺我。吾死,自決之,不須人也。——《明史·卷二百五·列傳第九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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