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況并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得罪了徐未然,明明前兩天還好好的，現在卻突然對他冷淡下來，還把他的微信拉黑了。

他仔細回憶了一遍兩個人之間的事,他們在今天以前,并沒有發生過什麼爭執，無非是昨天晚上他沒有找聊天而已。

并不像是那種小氣的人,會因為這件事而跟他鬧脾氣。

等放學鈴響,他拉住準備走的徐未然，耐著子問：“我做錯什麼了？”

語氣難得有些卑微。

徐未然覺得他是在演戲。而且因為俞筱一直來找他講話的事,正憋了滿肚子火，此刻一點兒都不想被他蠱,狠下心說：“沒有。而且我們本來就不，你做沒做錯事跟我有什麼關系。”

不知道是第幾次說出跟他沒有關系這種話。

邢況向來被人追求慣了,從來都沒有遇到過被生拉黑、撇清關系這種事。大爺脾氣上來，他也懶得再哄，沒再繼續窮追不舍，輕易松開了的手。

眼睜睜看著轉走了。

李章把兩人的這一切看在眼里，過去走到邢況邊：“況哥,今天去沒趣玩唄。田壘從南邊回來了，正要接手他爹這邊的產業,咱去給他接風，順帶宰他一筆。”

邢況正窩著火，聽李章說要去“沒趣”，不知怎的就答應了。

既然這麼討厭他，他偏要去眼前轉轉。

一行人去了“沒趣”跟田壘會和。田壘很長時間沒去地下天堂了,想過去那玩玩,被李章勸住。

“這里有個尤,”李章神兮兮地說：“待會兒你就能看見了，那妞可水靈了，而且還純得不要不要的！”

田壘來了興致，臉上浮出迫不及待的神：“那我可得等著了。”

兩個人說話聲音很小，包間里音樂聲又吵得厲害，邢況并沒聽到他們在說些什麼，坐在一邊點燃了一煙。

很快包廂門被敲了敲，徐未然端著酒水進來。

往里走了兩步，看清屋里的人，腳步頓了頓。

田壘吹了聲口哨，沖李章拋了個飛吻：“哥們，誠不欺我啊。”

李章：“小意思。”

徐未然不好再退出去，了托盤朝他們這邊走過來，把酒水放下。

“小妹妹，你什麼名字啊。”田壘笑瞇瞇地問。

徐未然并不回答，只想趕離開這個地方。

“急什麼。”李章過去拉住胳膊，把往沙發里扯。一張小臉嚇得煞白，掙扎了幾下沒有掙開。

邢況已經摁滅了煙，一張臉上滿是風雨來，眸沉黯下去。

李章趕在他發火前把徐未然摁坐在沙發里，松開了的手臂，給倒了杯沒有任何酒的飲料：“我們也就是跟你說說話，又不會對你怎麼樣，你怕什麼。”

他往徐未然旁邊一坐，保持著一個禮貌的距離：“你轉來我們學校也有段時間了，適不適應？”

徐未然完全不想跟他說些有的沒的：“你到底想說什麼？”

“沒想說什麼，就是跟你閑聊天，不行嗎？”李章的語氣始終平和：“哎，你是不是有個朋友，什麼谷睿的。我看那小子長得也好的，你跟他真的只是朋友？沒有別的關系？我可不相信男之間真的有純粹的友誼。”

田壘看得心，忍不住跟徐未然搭訕：“小妹妹，給個微信唄。”

李章笑：“壘哥，這就看上啦？”又對徐未然說：“你看我們壘哥長得也不差吧，家里還是做珠寶生意的，咱京城里有名的公子哥，一點兒不比你那個朋友差。你不如把谷睿甩了，跟了我這兄弟？”

徐未然起要走，被李章按回去。

“怎麼，這麼好的條件你都看不上？那你喜歡什麼樣的，難道是……”他故意停了停，目往邢況那邊瞟了一眼，最后卻是說：“難道你喜歡我啊？”

李章夸張地笑起來：“我也不是不行。既然壘哥這樣的你不喜歡，那你看看我，看看我怎麼樣？”

徐未然無所適從的時候，谷真在外面敲了敲門，進來后不好意思地笑笑：“抱歉啊各位，我來未然回去，還得去忙呢。”

“哦，行。”李章把收了回去，讓出了一條道，對徐未然說：“你快走吧。”

等走了，李章閑嘮嗑似的問谷真：“老板，我看你關照這個服務員的。”

“那當然了，可是我們谷家的準兒媳，我當然得多關照。”谷真懷疑這幾個人有什麼不軌的心思才故意這麼說，最后又補充：“不好意思打擾你們了啊，我讓人再給你們送幾瓶酒。”

“那就謝謝老板了。”李章趁機瞥了旁邊沙發上的邢況一眼，果然看到他的臉變得十分古怪，渾都是竭力抑著的戾氣。

谷真找到徐未然，把拉到吧臺，問：“那幾個人是不是找你麻煩了？”

徐未然：“還好，也沒什麼。”

“什麼還好？還好的意思就是差一點兒就不好了！”谷真十分擔心：“以后去包間送東西的活你不用干了，就在這里送送酒收拾收拾桌子就行，別離開我眼皮子底下。”

徐未然有些，一雙圓圓的眼睛彎起來：“謝謝老板。”

下班的時候谷睿又被谷真了過來。

谷真讓他送徐未然回去，谷睿雖然覺得自己這個二叔莫名其妙，但也沒說什麼。

邢況帶著一行人離開沒趣的時候，剛好看到谷睿正帶著徐未然往馬路對面走過去。

田壘也注意到了那兩人，嘖嘖了兩聲，說：“便宜那小子了，這麼水靈的妞兒，做我朋友多好。”

李章在一邊拱火：“人家可清高得很，看不上咱們這種公子哥，就喜歡那個青梅竹馬。”

馬路上有兩個十一二歲的小男孩追逐打鬧，差點兒就要撞到徐未然。谷睿把徐未然往旁邊護了護，不滿地提醒那兩個小男孩：“大馬路上瞎跑什麼。”

邢況眉間沉了沉。

目冷冷地盯著谷睿攬著徐未然的那只手。

他沒再繼續看，不帶半分猶豫地轉走了。

沒有看到徐未然很快推開了谷睿的手，無意間往他這里看了過來。

他走得冷漠而絕，背影孤絕清冷。

-

邢況沒再去過學校。

偶爾能聽到李章和錢蒙的談話，提到邢況時李章的聲音會略大些。

“俞筱心不是不好嗎，”李章把每一個字都說得很清楚，生怕有人聽不到一樣：“邢況帶出去玩了，讓好好散散心。”

錢蒙里小聲嘟囔：“我又不是不知道，你有病啊天天重復。”

徐未然看上去毫無異樣地做題。

一顆心卻越來越苦。

再次見到邢況的時候，是在周六的一個晚上。

相倪因為實在聯系不到徐未然，沒有辦法下只能給郵寄了張銀行卡回來。

收到卡的那天是周末，徐未然不想被這張卡打破現在平靜的生活，給李章發了個消息，讓他把卡拿走。

李章給回復，讓去找他。

距離小區一公里是一片人造湖，湖上有一條木質小橋。

月下湖水斑斑駁駁，像灑著碎金。

徐未然到那里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天上掛起了幾顆稀疏的星子，路兩邊的燈次第亮起。

是個還算偏僻的地方，并沒有什麼人經過。李章、錢蒙、畢宇航和田壘聚在橋上說著什麼，時不時有笑聲傳過來，他們后不遠是邢況和俞筱。

邢況倚站在橋邊，月下緒不明。幾天不見，他的劉海又長了些，微微遮擋住眉眼，整個人顯得更加不好接近。

俞筱離他很近，臉上很甜地笑著，不停跟他說著什麼。

徐未然勉強扯回視線，朝著李章走過去，從口袋里把銀行卡拿出來，給他。

昏暗的燈下，李章心安理得地接過來，略微看了看。

“算你識相，”他把卡收起來：“知道不是自己的東西不能拿。”

徐未然垂眸不語。

借著微弱的路燈，李章看到今天簡單穿了件背帶，是清新的豆綠，在月下格外清麗俗。角將將蓋到膝蓋，膝蓋以下是兩條細瘦勻稱的。頭發披散著，被夜風一吹揚起了旖旎的弧度，有的碎發輕飄起來拂在臉上。臉上沒有化一點兒妝，皮白凈清，一雙眼睛滾圓清澈，像蓄著兩汪水。

看得人心難耐。

李章努力了那麼久，就是為了這一天。

他朝低了點兒：“徐未然，老子瞧你長得不錯，不如跟了我？”

徐未然臉上這才有了點兒表，清冷的眸子里浮出了驚恐。

“只要跟了我，”李章說：“我保證沒人再欺負你了。”

徐未然開始往后退，想趕快離開這個地方。

李章把攔住：“你以為你走得了嗎？”

徐未然抬起頭，卻是沒看他，一雙眼睛直直向在他后不遠的人。

邢況閑靠在欄桿上，眉目深冷，五銳利。恍如沒有聽到這邊的話一樣，手攏著火點燃了一煙。

他無于衷。

死心了。

夜風不死不休地吹著。

星子悄無聲息在云后，線薄得可憐。

夏天的夜晚仍舊悶熱，可徐未然卻通冰冷，五臟六腑都冷。

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沒有沒出息地掉眼淚。掩掉上的怯弱，毫不畏懼地直視著李章：“你這是什麼意思，我不愿意，你還能我嗎？你覺得你家里有錢，你就高人一等，想要什麼就能要什麼嗎？”

李章猜想到會拒絕，本以為自己做好了準備，現在應該不會有什麼覺才對，可真的聽到這些話的時候，他還是有些難以接。

“你憑什麼不愿意，我是哪里不好，配不上你嗎？”

“我沒有說過你不好，”徐未然盡量用不傷害別人的方式拒絕：“或許你很好，可我不喜歡。”

“那你喜歡什麼樣的？”

徐未然深吸口氣，說：“沒有喜歡的，我現在只想好好讀書，不想談。卡我已經給你了，我要走了。”

打算離開，還好李章并沒有真的想傷害，收回了攔著的手。

只是在轉時，他忍不住說：“我不會放棄的。你今天不想談，我就等到明天。明天不想談，我就等到后天。總有一天你會答應我。”

畢宇航在一邊聽得咋舌：“不是吧李章，你來真的？”

李章是幾個人里最玩的一個，換朋友比換服都勤。畢宇航還是第一次看見他對一個孩這麼執著，都被拒絕了還死皮賴臉地追。

李章并不在意他的話，目落在徐未然上：“我什麼時候說過我對是假的。”

徐未然的腳步只有片刻遲疑，很快重新往前走，離開了湖邊。

俞筱幸災樂禍地笑了笑，沖著李章說：“真的假的有什麼區別嗎？你還能把娶回家啊？看你爸媽不打斷你的。”

李章“嘖”了聲：“娶不娶的另說，我現在得先追到。”

說完狀似無意地瞥了眼俞筱邊的邢況。

邢況一煙已經完，口中吐出濃濃白霧。霧氣遮擋住他的臉，讓人瞧不清他臉上的表。

只有一雙眼睛，在重重白霧掩映下仍能看出冷得嚇人。

徐未然出門的時候天還微微亮著，現在已經徹底黑。

路上很安靜，沒有幾輛車經過，行人也格外。偶爾有腳步聲響起來，徐未然驚出一冷汗，強忍著害怕回頭去看背后有沒有人。

還好只是普通的過路人，一個媽媽牽著一個小孩。

徐未然加快腳步往小區趕。

拐了個彎，前面是條人跡更稀的街道，路上的燈出現了故障沒有亮起來。

不算短的一條路黑漆漆的，里面像藏著吃人的怪。

徐未然眼前閃過笨重的一把刀，那把刀落下去，照著父親的臉劃了一刀，又朝肚子上劃一刀。

毫無章法地揮砍。

粘稠，其間混雜著破裂的臟。

猛地閉上眼睛，額上一陣陣地出冷汗，控制不住地發抖，兩條得快站不住。

無論如何都不敢往前走。

在這個時候，聽到一個悉的聲音了一聲。

“徐未然。”

聲嗓溫和，特意住了與生俱來的冷意，語氣里帶著安。

是邢況的聲音。

這個聲音瞬間把從恐懼中拉了出來。

睜開眼睛，迅速鎮定下來。

慢轉過。

邢況就站在后不遠的地方，上落著。

他朝著的方向，一步一步地走了過來。

停在面前，他清楚地看到蒼白的臉。

像是大病過一場的樣子。

這個時候發現，的被害妄想比他想象的要嚴重很多。

他把手機拿了出來，打開手電筒，替照亮前面一方黑暗：“走吧，我帶你回去。”

徐未然眼眶一熱，不知道是委屈更多還是剛才的害怕沒有消失，猝不及防地滾下了一滴眼淚。

邢況慌了神，還好口袋里裝著一顆糖。他拿出來，放低聲音，哄一樣地說：“別哭了，吃這個。”

因為剛才的事，徐未然已經徹底放棄他了，不敢再做什麼異想天開的夢。可在沒有勇氣往前走的時候，邢況出現在了邊。

沒辦法再對他冷言冷語下去，看著他手里的那顆棒棒糖，想，就當是普通朋友，把他的好意當是朋友間的關心好了。

接了他遞過來的糖。

邢況帶走進那條黑漆漆的街道，手電筒一直開著，照亮腳下的路。

兩個人并沒有再說什麼。邢況一直把送回了家，像以往一樣看著關上門才走。

徐未然把那顆糖跟邢況送給的所有糖果全都放在一起。

已經能確定，邢況是不喜歡的，不然以他的格，不會眼睜睜地看著李章追求而什麼都不說。

這場短暫的夢該醒了。

在自己最好的時里竇初開，喜歡上了一個年。可跟大多數的故事節一樣，的這份暗要以失敗告終了。

可以留得住他送給的糖，卻留不住他。等高考結束，各奔東西，應該就沒什麼機會能再見到他了。

只剩幾個月的時間了。

想，應該也不是什麼長的人吧。像糖果都有保質期一樣，對他的迷總會戛然而止的。

雖然放棄是件很痛苦的事，但人生不如意事常九八，痛苦是人的常態，別人可以熬過去，為什麼不可以。

把糖果盒的蓋子蓋上，合上屜。

等糖果過了保質期的時候。

等告別高中校園，再也找不回青春年的時候。

就會忘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