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火熄滅了。

空氣中除了織燃燒后留下的味道，還有一種滾燙的、腥膻氣味。

雪憲：“……”

覺得有哪里不對，雪憲說不上來，但不知道為什麼，看到黑龍這樣莫名其妙的行為，卻讓他連視線都被燙到一般收回了目，臉上都開始發熱了。

黑龍這是在干什麼？

是在發怒，還是在撓？

為什麼會排泄？

雪憲想了好一陣也沒找到答案。

現在的況也不容許他胡思想，很快，隙另一頭的山里就重新傳來了黑龍重的呼吸聲。

它嗅著雪憲的味道，隔著隙發出意味不明的低吼，并試圖繼續撞擊隙外的壁。

雪憲不再猶豫，立即索著山壁，著兩條站起來，挪雙腳順著水流方向逃走。

水沒過小，水流也較為湍急。

先前的一段路還算開闊，即使黑暗中喪失視力，他也能像盲人一般緩緩前行。

后來空間變得越來越小，四周的山壁似乎在不斷攏。這是一段極為抑的路程，有好幾次雪憲都差點一頭撞上倒吊的山巖，又或者是撞上尖銳的鐘石命喪當場。

最窄的地方僅容雪憲窄屈膝通過，好在他年紀小又足夠韌，倒也不算太難，只是著的左腳被劃出傷口疼得厲害，而漆黑中那不風的、未知的恐懼也讓他難以承。

終于，前方出現亮。

雪憲匍匐穿過一截山壁得以站起，全驟然沐浴在一從頭頂照進來的天里。

他現在所在的位置是一水潭。

除了剛才一路過來的水路，還有幾個相鄰的口也在源源不斷地往潭里注水，有的口有兩三米大，有的則僅如拳頭大小。另外，也有幾個往外送水的口，水流一來一往，保持著水潭水位的平衡。

水潭很大，水很清澈，能清楚地看到水里游著一些明的魚類，那些魚見了人也不驚，悠然自得地在水里飄著。

雪憲全都被黑龍了一遍，得漉漉的，讓他到惡心。

停下來后，他立即用干凈的潭水把自己洗了洗，又選了塊凸出來的相對干燥的大石頭坐下來休息，順便看一看腳上的傷口。

左腳腳心不知道被什麼劃了一道口子。

在水里泡了這麼久，它倒是沒流了，只是邊緣發白，像裂開的小，疼得厲害。

雪憲取下圣裝上的腰帶，想用它纏在傷口上。

腰帶與圣裝同，但又和圣裝的肅穆莊嚴不同。腰帶的布料上被主城中手藝最好的繡匠用針繡了極細的金線，綴著圣殿的圖騰，和雪憲皮里的刺青長得一樣。

腰帶很長，佩戴時要繞過腰三圈，還要把兩端都巧妙地藏起來，雪憲最心靈手巧的侍兒才能系好它。

“殿下的腰太細啦。”兒是小麥，笑起來牙齒很白，說話總是俏皮的，“比前圣子殿下的腰細，比我們孩的腰也還要細。”

雪憲從來不想做個孱弱的人，聞言告訴兒：“我總有一天會長得很強壯的，就像競技場里的拳手那樣，都結塊。”

蹲著整理擺的侍聞言捂笑：“是啊，總有一天，殿下還小呢。”

在圣殿，雪憲邊多是些溫順的孩，在不舉行典禮的時候，殿中的氣氛總是松快的。

“不要長那樣！”兒便一邊拉腰帶，一邊故意調侃，“那些拳手除了蠻力有什麼好？殿下這樣最好看了。而且啊，我才不想殿下那麼快長大呢，我想要殿下永遠都做我們捧在手心的小殿下。”

現在們都不知道他在這里。

暗的潭水中倒映出雪憲現在的模樣，是若被兒看見了，一定會心疼的程度。

他有一半頭發都被黑龍噴出的火焰燒焦了，蓬蓬的像個鳥窩。在沼澤里浸泡過的雪白圣裝也幾乎看不出原來的，淤泥、漬順著潭水暈開，染得到都是，比主城外流浪的野人還要臟。

倒影中的那張臉也滿是傷痕，狼狽不堪，有兩行雪憲自己都沒察覺的眼淚，正順著臉頰落下。

“啪。”

一聲輕響。

雪憲一驚，轉頭看向聲音來源，只見一塊大石后忽然冒出一只手。

這里竟然有人嗎？！

他心中冒出一不可置信的狂喜，飛速抹了一把臉，直背脊，心臟怦怦跳地問道：“誰？！”

“是誰在那里？”

六年做圣子的經驗，讓雪憲上的莊重毫無違和，只要出現在公眾面前，他甚至時刻都能保持這樣的狀態，哪怕一分鐘也不會懈怠。如果不看臉，聽這鎮定的語氣，誰也不會想到這個年剛剛經歷了什麼。

那手了。

雪憲的心跳得更厲害，趕說：“我看見你了。”

對方沒有回答。

雪憲有點急，眼圈通紅，但仍保持著自然穩重的儀態問道：“你是棲息大陸流落到這里的重度畸變嗎？”

對方還是沒有回答，也不知道還有沒有保留人類意識。

天照著雪憲的臉，給他蒙上圣潔的輝，他嚴肅地對著那只手表明份：“我是來自棲息大陸的圣子雪憲，你或許聽過我的名字。你不要害怕，我不會歧視你，神世人，無論你是不是畸變。”

“我可以幫助你，我們一起想辦法離開這里，回去以后把一切都稟報圣殿，圣殿會還給你們一個公平的結果。”

那人沒有回話，也沒有反應，只有“啪啪”的輕微聲響不時傳來。

雪憲覺得蹊蹺，擔心對方是不信他的話，或者畸變程度太嚴重損說不了話，僅僅思考了片刻，便大著膽子涉水走過去。

人類應該幫助人類。

一看之下，卻失頂。

“啊。”

雪憲說不出的失落。

那里本沒有人，只有一只不知道從哪里飄過來的淺皮質手套，已經很破舊、很薄了。它正被水流推得撞擊石塊，因為線的緣故，看起來有些像是一只人手而已。

或許這是哪位畸變留下的。

比如剛才在山里看到的那些尸骨與織。

雪憲怔了一會，在絕涌上心頭以前，先涌上了另一陣悲傷。

他撿起手套，把里面的水都倒了出來，然后把它輕輕放在了一塊更為凸出的石頭上，確保它不會再被水沖走。

他注視了它片刻，虔誠而小聲默背了一段安魂頌。

愿逝者安息。

雪憲只放任自己難過了一小會兒，就收起眼淚開始查看離開這個水潭的路。

除了山壁上的幾個小，水潭四周都被封死了，他勉強繞著水潭走了一圈，把目投向那幾個口中最大的那個。

那個口不知道通往哪里。

雪憲不想死在這里，他得想辦法回棲息大陸——看到那只手套之后，他更加堅定了這個想法。

他整理了一下外袍，然后把纏繞在左腳上的腰帶又綁了一遍，把它當臨時的鞋子。

由于腹中空空難忍，他又喝了一些水潭中的水，這才深吸一口氣鉆進了里。

這個里行走起來比雪憲來時那個要順暢得多，也沒有那麼黑了，不時能看見頭頂上方的小照進天，給人緩解了不閉空間的恐懼，但山壁更加，也更加冷。

龍屬火，雪憲猜想這是因為這里遠離了龍巢的緣故。

這是個好兆頭，說明他至不會在水路里進別的龍巢。

但這一次遲遲看不到盡頭。

從忒亞的在頭頂消失，中陷黑暗，再到星的面重新照進里。雪憲曾數次試著從山上方的那些地面隙爬出去，可最低的隙也距離他也有好幾米，而且本找不到往上爬的落腳點。

沒辦法，他只能一邊繼續走下去，一邊小聲地唱著歌給自己壯膽，大約走了七八個小時，直到力完全支才停下來。

他累極靠著山壁睡去，醒來時天都又亮了。

水仍在潺潺流著。

虛弱地抹了抹臉，他便強迫自己站起來，順著水路繼續前進。

來到這里最也有一天一夜了，雪憲又急又怕，越來越茫然無措。

忽地，眼前豁然開朗。

他居然走出了山，來到了一片開闊之地！

水路在這里匯集，林中植被集，空氣，綠的苔蘚與壯的藤蔓順著恣意生長，就像是來到了熱帶雨林。

從水里走上岸，雪憲被泡得發白的手腳重新恢復了知覺，左腳心的傷口也重新疼痛起來，痛得他冒出冷汗。

樹林幽深，水路貫穿其中。

這里安靜極了，只偶爾傳來一兩聲鳥，籠罩著一種怪異的不安。

雪憲順著植被較的地方行走，一邊走，一邊觀察自己的手環。

大概是由于龍嶼缺乏基礎設備，他的手環始終沒有信號。

不多時，他發現了水路的匯集點：一個很淺、但很寬大的湖泊。

湖中著數高地，都堆積著不來自人類社會的零件設備，仿佛數百年前戰時的留、與傳說中那些被送往這里的畸變留下的痕跡，都留在這里了。

它們堆得很高，像一座座小小的垃圾山，因為常年水的侵蝕，長滿了銹跡與附生。

雪憲眼尖，很快在那些垃圾里發現了一個冒出半截的老式水行艇，更令他興的是，那個水行艇很可能沒有壞，因為他看到那里發出耀眼的，那大概是它的蓄能燈！

這個發現讓雪憲神為之一振，一掃上的頹敗，眼睛都亮了起來。

他掉寬大厚重的圣裝，僅著里走進湖中，朝著水行艇游了過去。

等上了高地，他就急急沖向垃圾山后的水行艇。

可惜，在看清況后他猛地停在了原地，渾倒流，霎時間就明白了雨林中為什麼這麼安靜。

——這里闖了無窮星上最強大的獵食者。

一頭渾布滿銀鱗片的龍趴在湖中。

它的上半著高地，長長的尾則搭在湖水里，忒亞星的金照在它銀的鱗片上，折出絢麗的芒。

若不是在臨其境知道有多危險，雪憲愿稱這一幕極。

這頭龍了重傷。

它的右翼骨折，以一個非正常的角度彎折著，背部還有個碗口大小的傷口，冒出一截尖銳的鋼柱。

雪憲推測，它應該是折翼后從高空墜落到這里，而垃圾山的一鋼柱正好刺穿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