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校——”

主城警衛隊議會廳的大門被一名士推開,打破了沉悶繃的氣氛。

議會廳里原本正爭論不休、槍舌劍的人們都同時朝門口看去。

來者是胡迪思上校的親信，只見他神繃，徑自走向議會廳的主位,彎腰附耳對胡迪思上校說了幾句話。

胡迪思上校忽地臉一變，騰地站起來往外走去,連“失陪”都欠奉。

人們面面相覷。

胡迪思上校正值壯年,剛正不阿,手段狠厲。圣子失蹤后主城警衛隊隊長被革職，目前主城中大小事務都一并由他代管。不知道是什麼更糟糕的消息，竟讓他反應這麼大。

這時,議會廳里所有人的手環都震起來。

“《圣子信號上線,或尚有一線生機？》”。

“《幽靈1號再次鏈接！準備直播圣子遇害后續！》”。

“《驚天消息傳來，圣子或許未死,幽靈1號持續霸占民眾眼球！》”。

……

眾人一陣。

士領路，帶著胡迪思上校走到大樓轉角,作出一個“請”的姿勢：“您看，就在那邊！”

這棟建筑位于主城中央大街左側,從這個角度看去，正好能將圣殿外的巨幕盡收眼底。只見大型電子熒幕上，顯示著“明目”的眼球標志，一行字橫在巨幕中央。

【檢測到圣子·雪憲的信號已上線,連接中。】

胡迪思上校眉頭鎖,紅胡子微不可查地了，隨后冷峻的視線往下移。

巨幕下方的廣場上，已經匯聚了黑的一群人。

通癱瘓,警衛隊正在艱難執勤,但廣場附近還有更多的人正在涌。

有人在哭,有人在尖，有人在和轉播激對話，場面眼可見地變得不可控，仿佛一個月前的噩夢重演。

但這況顯然比圣子剛失蹤時還要糟糕。

“有多久了？”胡迪思問。

“只有幾分鐘。”士回答道。

“信號源呢？”

“無法追蹤，應該的確是幽靈1號發送的。”士說，“幽靈1號與圣子的手環綁定，檢測到了圣子殿下的手環信號波。但之前它沒能跟上黑惡龍，大概率還留在原來的位置，和圣子的距離較遠。目前，它應該正在飛行至圣子手環坐標的途中，所以暫時沒有直播畫面。”

“先把巨幕關閉，驅散民眾。”胡迪思上校立刻做出決定，吩咐道，“‘明目’一定會有下一步作，我們得抓住這次機會，看能不能鎖定他們的老巢。”

得知圣子可能還活著，士的心其實十分激。

得了命令，他當然會立刻執行，但還是沒忍住私人緒，問了一句：“那圣子那邊……”

軍裝括的紅胡子上校似乎沒怎麼考慮過圣子的安危，被士問了，才對他說：“打給白博士，圣子可能會想辦法聯系圣殿。讓他們立刻關注圣殿通訊。”

士領命而去。

……

雪憲的雖然困頓，但神經是繃的，所以夢境沒有持續很長時間。他醒來時，手里&3034記0;干才吃了一半。

拍拍自己的臉，他打起神，繼續盯著手環上的信號圈。可不知道為什麼，夢境里那龍的哀嚎聲一直都在他的耳邊回。

是的，是哀嚎。

像孩失去父母，旅人失去同伴。

雪憲不清楚自己為什麼會做這樣的夢。

這個夢令他也染了一些悲傷的緒，忍不住心中的難過，但這時，別塔里忽然響起了古早的電子音。

有回音了！

雪憲瞬間從地板上彈了起來。

只見設備臺的屏幕上出現了一個很小的對話框，提示他有無法辨認的通訊請求。

他趕撲過去，在一堆布滿灰塵的按鍵上試了足足五六次，才功找到接通鍵。

確認通訊后的屏幕閃過一些花花綠綠的噪點，圖像扭曲閃爍，漸漸地構了一張他沒見過的臉。

不，準確來說是一張面。

那面非常簡陋，純白的底，上面畫著一只睜著的紅眼睛。

一個陌生的男聲道：“你好，親的圣子殿下。”

雪憲驚疑不定：“你是誰？”

但很快他明白過來，怒道：“你是‘明目’的人！”

“很意外你還竟然活著。”

面后的陌生男聲說，那聲音算得上好聽，甚至語氣也很輕松。在這種況下，卻只讓雪憲覺得不寒而栗。

羅多說的果然是真的，一切都是“明目”搞的鬼！

可是，“明目”的人怎麼知道他在這里？難道“明目”已經滲了圣殿部嗎？

雪憲不由得警覺。

那個男聲并不回答雪憲，而是自顧自地說：“看來你比我想象的要堅強很多，也要聰明很多。你不僅活著，還找到了聯系棲息大陸的方法，簡直令我刮目相看。”

鏡頭一直對著那個慘白的面，半分也沒有移。

“你現在一定有很多問題想問吧？”

“啊，我好像忘了告訴你，我們的通訊是單向的，我聽不見你，也看不見你。”

雪憲本來話到邊，聽到這里又把句子生生吞了下去，只握了拳頭，對著屏幕怒目而視。

“別擔心，我和你沒有私人恩怨，甚至……我還非常喜歡你。”

那人說著，輕輕笑了一聲。

雪憲立即起了一層皮疙瘩。

“只是可惜，我要很憾地告訴你，就算你功聯系上了圣殿，也不會有人來接你了。”

雪憲微微睜大眼睛，什麼意思？

什麼不會有人來了？

“在你失蹤以后，圣殿和基地勾結、以非人道方式對待同類的真相敗，棲息大陸民憤難平，人們掀起了反抗活，不僅圣殿組織被推翻，圣殿本也被炸了個干凈，早已經不復存在了。”

哪怕對方聽不見，這次雪憲仍然沒有忍住：“你撒謊！”

“他們不再需要你這個傀儡。”那人道，“世界上不再有圣殿，人們也不再需要你這個圣子。何況對所有人來說，你已經為了惡龍的盤中餐。”

那人的尾音，帶著記顯而易見的嘲弄和諷刺：“沒有人會穿越風暴港，來救一個沒有利用價值的死人。”

水霧漸漸彌漫上雪憲的眼眶，他憤怒、難以置信，卻無法對這些話進行反駁，只能絕地喊道：“你胡說，我還沒有死！讓圣殿給我通話！”

但對方聽不見他，自然不會他的話影響：“別做無畏的嘗試了，留著時間好好回顧你這彩的一生吧。”

“對了。”

“我還沒做自我介紹。”

那個人最后說。

“我珀爾修斯。”

通訊切斷了。

屏幕重新歸于漆黑。

雪憲立即轉撲向信號發。

他的手環仍舊連接在信號發上，界面閃爍著一圈又一圈的綠環，代表它仍在發送信號，但無論他怎麼嘗試，都沒有再得到過回應。

深夜的塔中死寂一片，剛才發生的一切就像是雪憲做的噩夢。

他噙著眼淚，仍不死心，正要再次嘗試時，耳邊忽然傳來了奇怪的聲音。

“叩——”

“嘶啦——”

那聲音斷斷續續，時輕時重。

雪憲側耳聽了半晌，終于確定是有什麼東西正在塔下抓撓鐵門。

由于進塔時撬壞了鐵門，雪憲后來只用了一樹枝將鐵門別上。但只要外面的力道足夠大，樹枝是有可能被折斷的。

作間距離塔下百米，因此雪憲聽得并不是很清晰，只分辨出有人聲。

會是斯和羅多他們嗎？

難道他們去而復返，也打算來這塔里過夜？

雪憲趴在梯子上方，眼眶還是的，只試探著輕輕喊了兩聲：“是誰？誰在下面？”

除了約的人聲和鐵門震聲，并沒有別的聲音。

或許外面的人已經作出了回答，只是雪憲的位置聽不清楚，他決定去看一看。

他順著梯子往下攀爬，可剛爬到三分之一，就徹底看不清了。塔中黑的，作間的設備發出的亮照明范圍有限，不足以抵達塔底。

“羅多，是你嗎？”雪憲喊道，“聽到請回答！”

“嘶啦嘶啦——”

這個位置使聲音清晰了不，像是無數的指甲在摳鐵皮，讓人覺得非常不舒服。

雪憲的聲音在塔中回，等傳到塔下的那一刻，那門外的聲音忽然變得更大了，“嘭、嘭”聲接著響起，那是外面的人在猛力撞擊鐵門。

雪憲敏銳地察覺到了危險，心中一，可說時遲那時快，只聽得“咔嚓”一聲，鐵門“哐”地彈在了墻壁上！

那用來別住門的樹枝斷裂了！

夜涼如水。

有冷風呼嘯著灌塔，拂在雪憲臉上。

他上那屬于圣子的特有直覺全數被激活，但不容他思考，屬于畸變特有的尖聲就在下方出現了。

尖聲集、嘈雜，此起彼伏，憑聽的，就能分辨出闖塔中的畸變不止一兩名。

雪憲才剛往上爬了幾步，就到梯子開始劇烈震。

畸變已經開始順著梯子往上爬了！

作為圣記子，雪憲不會被染，但他長這麼大，還從未親眼見過這麼多重度畸變。

在那傳說中的療養院里，重度畸變都被注鎮定劑，采用“鎮定、麻痹”的方式進行人道主義援助。因危險系數過高，療養院從不接任何探和采訪，就連雪憲，也只是看過一些報告上的照片，現在想起來，多半是掩人耳目的手段而已。

不到一分鐘的功夫，畸變已經爬上了梯子的亮，接近了雪憲先前待過的位置。

雪憲已經迅速回到作間，憑本能在地板上撿起了長長的魚刺。

幾乎是在他回頭的同一時間，一張縈繞黑氣的臉出現在了梯子邊緣。

那是一名，因為畸變程度嚴重而看不出年紀。

或許是使然，塔里的活人氣息讓變得瘋狂，那雙全黑的眼球盯著雪憲的方向，張長嘯一聲，出滿口尖齒。

雪憲在抖。

他發現自己下不了手。

“你不要過來！”他一邊后退，一邊大喊，“快走！”

畸變充耳不聞。

人類也好，也好，一切有生命、有溫度的東西，在他們眼中都不過是充的食。

可他們也曾是活生生的人類啊。

是在棲息大陸生活的民眾，是某人的父母、子和人。

圣子悲憫眾生，雪憲實在無法馬上就像警衛隊一樣，毫無心理障礙刺穿畸變的頭顱。

但他僅猶豫了兩秒，那名畸變便張牙舞爪地直沖他面門而來。

撲上來，一口咬住了他的手臂！

“啊——”

雪憲發出慘痛的聲，唯一可做武的魚刺落地。

鮮汨汨地從手臂流出，劇痛之下，他急中生智，就著這個姿勢將畸變推向作間的邊緣，隨后將狠狠地撞了下去！

這里只有一個口，算得上是易守難攻。

接下來的第二名、第三名畸變，都被雪憲重重地推向了塔下。

畸變嘯著從作間滾落至百米高的塔底，隨著“砰砰”的-落地聲，墻邊那陳舊的梯子也終于不堪重負，發出了“咯咯咯”的聲響。

梯子要斷了！

有那麼一刻，雪憲覺得自己是五盡失的，他甚至不太清楚都發生了什麼，只憑著求生的意志，將一個又一個試圖啃噬自己的畸變推下高塔。

“哐當——”

直到巨響傳來，那梯子應聲斷裂，和梯子上掛著的七八名畸變一起墜落。

黑的塔底，只有畸變焦躁可怖的聲。

這下他們爬不上來了。

雪憲急劇息著，跌坐在了地板上。

很久以后，才重新察覺到手臂被咬傷的地方正劇痛鉆心，那齒痕很深，冒著鮮，痛得他整個人都在發抖。

他捂著傷口，看著塔底發了一會兒呆。

不知道為什麼，在這種時候他竟輕輕地啟，小聲地唱起了圣歌。

“藍星的子民啊，

越璀璨的銀河。

記

我們不畏辛勞啊，

抗爭異星的險惡。

我們贊的真諦啊，贊純真的靈魂。

我們無懼變化啊，將遠古的邪靈扼殺。

人類的先知啊，

訴說末日的預言。

我們逆流而上啊，

重塑昨日的輝煌。

……”

“老師，人類的畸變會停止嗎？”

小小的圣子曾這樣發問。

“當然會。”白博士一如既往地，用溫和而篤定的方式回答著他，“我們有你啊，你不是每天都在幫助民眾麼？”

雪憲憂愁地說：“可是我一個人幫助不了那麼多人。”

“一個、十個……百上千個。”白博士說，“一天一天地相加，得到你的幫助的人數就會變得可觀。哪怕你認為自己的力量再渺小，也實實在在地在改變著人們的命運。何況雪憲，你一點也不渺小。”

——“你是我們的希。”

希。

希就像一張畫出來的餅，看起來那麼真實，卻又是那麼虛幻。

歌聲戛然而止。

雪憲是高居象牙塔的鳥兒，從未將歌聲傳遞至真正的黑暗。

而他歌聲里的力量……到底有沒有真的存在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