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院門口的空氣微妙地一靜。

郁白含在對上司家人的瞬間，就已經飛快地調整好了表。

好險，差點沒收住看狗的眼神。

陸煥也在戲里，他摟著郁白含在地上站穩，又關切地問了句，“坐車累不累？是親自走進去，還是想我抱你進去？”

郁白含，“………”

坐邁赫都能累，真有你的。

他垂了垂眼，輕輕搖頭。

面前的管事司遠一臉難以置信，直到被樊霖出聲提醒了一句，才僵地轉過在前面領路，“……幾位請。”

從院門到老宅還有一截路。

郁白含被陸煥摟在懷里往前走，陸煥懷抱寬厚，胳膊實。他都要被摟了，又生生支棱住。

“司白含”的人設多有點耽誤他瑟瑟！

郁白含走出兩步，又湊到陸煥耳邊，“陸煥。”

熱氣撲上去，按在他腰上的手力道頓時重了一點，陸煥似乎偏開了點頭，“什麼？”

郁白含悄聲，“先說我今天不能太浪，你不要覺得失落。”

雖然你要狠狠寵我，但我得端著。

“………”

一聲“呵”在即將出口前轉化為寵溺的低笑。

陸煥聲，“不會，我就你是塊榆木。”

郁白含垂頭，“……嗯呢。”

那你不就很棒棒咯。

前面領路的司遠聽見后面傳來的一句“你”，面上一搐，回頭看了一眼：就看陸煥依舊親昵地將人摟著，兩人似乎在咬耳朵。

這個司家人盡皆知的“廢”，竟然真的了陸煥的眼。

…

幾人很快到了老宅門口。

司家老宅從外面看是傳統合院式建筑，里面則是現代化裝潢。

古式的石墻不見，踏玄關的一瞬撲面而來的冷。郁白含瞥了眼陸煥，正看見檐下的影墜后者眼底，顯出幾分冷戾。

他眨了下眼，下一刻就和陸煥視線對上。

深濃的眉眼瀲著，仿佛剛剛那瞬只是錯覺。陸煥溫聲，“小心腳下，別在家門口摔得四仰八叉。”

“……”真是好會說話。

郁白含就怯地抓住了他的后腰，緩緩耙自己四牙指甲，“嗯。”

穿過玄關就是客廳。

前面的司遠已經停了下來，“大爺，三爺，陸先生他們到了。”

視線一敞，整間客廳便映眼中。

整套家都采用的是名貴木料，古樸又厚重。地磚可鑒人，在燈下映出坐在沙發上的兩個人影。

郁白含看過去。

一個是上次見過的司巍，還是那副散漫的樣子，放下二郎悠悠起。

另一個形頎長，偏瘦削的臉上戴了副銀眼鏡，更顯得斯文敗類，人模狗樣。

顯然就是司延停。

兩人視線驀地對上，對面目深似幽潭，靜靜地落在郁白含上。

郁白含又默默垂下眼。

許愿失敗，這瘋批沒瞎。

樊霖將回門禮遞給了一旁的傭人，雙方客套地打了個招呼。郁白含環視一圈，卻沒有看見司家其他人。

他暗忖：都鋃鐺獄了？

顯然陸煥也意識到這里人不齊。

他眉峰微挑，再開口時語氣寵溺，“怎麼沒見其他人？白含太想你們了，晚上一直賴在我懷里想得睡不著覺。”

郁白含，“………”

他赧然地往陸煥懷里一埋，怕臟話從心靈的窗戶里流出來。

司巍和司延停有好幾秒沒接上話。

幾秒后，司巍率先一笑解釋道，“二姐遠嫁，又不太好，今天就不回來了。”

喔…司家二小姐。

郁白含在心里過了圈劇：是個比司延停還有意思的人，看來短時間還見不到。

陸煥微微一笑，語調輕慢，“不礙事。老爺子和老夫人呢？”

“家父家母在佛堂誦經。”司巍雙手在兜里，扯扯角，“多有怠慢，陸先生別介意。”

郁白含：還自覺的。

知道自己罪孽深重，起早貪黑地誦經呢。

按在他腰上的手微不可察地一頓，隨即聽陸煥溫聲緩緩，“怎麼會，理應由我們晚輩前去拜訪。”

司延停就接過話，“這個時間應該也結束了，我帶陸先生和弟弟過去吧。”

結束得相當隨意，像是就在等陸煥這句話。

·

沿著中庭一側的長廊往后面的佛堂走。

郁白含左邊是司延停，右邊是陸煥。兩人在他一左一右聊著天，容語調聽上去平常而溫和。

他在中間兢兢業業地管理著自己的微表。

在司家人面前，既要表現出陸煥對他的寵著迷，又不能太熱烈地給予回應。最好是半推半就，隨波逐流……在曲意逢迎中出對司家的“忠心”。

還是陸煥的戲份輕松，把他往死里寵就對了！

郁白含正揣著自己的人設，突然聽司延停開口，“弟弟今天都沒說幾句話，不是說想我們了嗎？”

“……”郁白含抿，“嗯，想的。”

司延停就抬手朝他肩頭按來，“還算是沒忘了……”

郁白含渾寒一立：草，莫挨我！

那只手正要搭在他肩上，圈在他后的手忽然松開，先一步摟住了他的肩頭。

陸煥擋開了司延停來的手，將郁白含拉過去了一點，朝面不明的司延停笑笑，“抱歉，我的占有比較強。”

司延停的手在空中一頓，隨即收回來，似不在意般抵了下眼鏡，“陸先生太敏了，我好歹是小含的哥哥。”

陸煥出偏執的一笑，“我起來都六親不認的。”

“………”

郁白含：陸煥，人設穩了。

確實是被自己蠱得五迷三道，這都快魔怔了。

司延停沒再說話，只意味深長地看了眼低頭不語的郁白含。

過一道小庭院，前面就是佛堂。

庭院環境清幽，燃著裊裊細香。佛堂一側是茶室，司老爺子和老夫人正坐在里面喝茶。

過兩扇古古香的紅漆木門看進去，像是封建的高門大戶。

司延停將他們帶進去，和座上的兩人道，“父親，母親，陸先生和…小含到了。”

和大多數商戰豪門小說里的描述一樣。老爺子司云獻面容嚴肅，兩鬢斑白，眼底著；老夫人袁縈垂著眼角，顴骨高聳，一副當家主母的做派。

“人到了？”司云獻掃過郁白含和陸煥，視線在陸煥上多停留了幾秒，“先敬個茶吧。”

郁白含：……

這離譜小說里“回門”還混搭了敬茶？

茶早在一旁備好。

司延停沒有走，在一旁不聲不響地看著。

郁白含微微吸了口氣，端了茶正要上前，袁縈忽然朝著面前的水泥地抬了抬下，“規矩全忘了？跪下。”

“………”？

封建余孽給爺爬。

郁白含正想要不就不裝了，直接他媽乓乓兩拳！一拳一個。

旁邊陸煥突然淡淡開口，“他就不跪了。”

座上，兩道犀利的目投向陸煥。

陸煥手搭在郁白含背后，像是撐腰，語調中著不容拒絕的味道，“我昨晚累著他膝蓋了，跪不了。”

“……”

本就安靜的茶室更加安靜。

座上傳來克制的呼吸聲，一旁司延停的視線過鏡片若有似無地打量。

郁白含的理智被陸煥這借口猛地拉回來！他低頭輕聲，茶言茶語，“沒事，就疼那麼一下。”

陸煥接過他遞來的話頭，“你從小養，哪吃過這種苦？”

“行了！”座上的司云獻皺了皺眉，著煩躁開口，“就站著敬吧。”

敬茶以最快的方式走了個過場，司云獻和袁縈眼不見心不煩地擺擺手讓他們離開。

仿佛再多聽陸煥說一句話都要折壽。

·

司延停也和郁白含兩人一同離開茶室。

從佛堂走回客廳，還是來時的那條路。郁白含看向前方司延停的背影，總覺得這瘋批現在安靜過了頭。

就像在放大招之前的冷卻時間。

進了客廳，走廊另一頭是衛生間。郁白含正要習慣地去陸煥，話頭突然一頓，隨即暗示般地了陸煥一下。

陸煥扭頭看向他。

郁白含已經對著前面的影開口，“哥哥。”

前方司延停轉過來，郁白含小聲說，“我想去趟洗手間。”

好險，剛剛差點把冤種老攻放在了瘋批哥前面。

司延停似乎對他這個行為很滿意，神微松，“去吧。”

話落就聽陸煥道，“我陪你。”

眼鏡邊反出一道冷銳的線，司延停慢聲打量，“陸先生是不是把人看得太？”

陸煥牽起郁白含的手低眼挲了一下指骨，相當五迷三道，“沒辦法，一看不到人我就心慌意。”

“……”

兩人在司延停的注視下一起去了衛生間。

客廳旁的是公用衛生間，司家雇了很多傭人，因此衛生間空間也大。

一眼去里面沒人，郁白含趕窸窸窣窣松了領口。陸煥低頭看著他的作，“你在干什麼？”

“制造我們浪漫與激的烙印。”

才說了跪一晚上，他要趕補全bug。

郁白含說著又翻了個面，把后頸對向陸煥，招呼道，“快點，你往這兒揪幾個。”

“……”

陸煥就翻開他的領，往細白的脖頸上揪了幾個大大小小的紅印。

補完bug之后，郁白含重新扣好領口。他和陸煥一前一后剛出衛生間，就看司巍站在客廳朝他們看來，像是在等候。

見他們出來，司巍走向陸煥，“離午飯還有一會兒，我這兒剛好有個新項目，陸總要不要看看？”

陸煥眉心微，看著司巍沒應聲。

司巍又對郁白含道，“小含就在客廳待著，三哥和陸總去談個工作。”

懂事的弟弟怎麼能不聽哥哥的話呢？

郁白含就乖順地說，“好。”

讓我看看你們又要作什麼妖。

…

陸煥被司巍走了。

樊霖也不知道被支去了哪兒。

郁白含在客廳坐了沒一會兒，消失了十幾分鐘的司延停就回來了。

沒有陸煥在場，那副兄友弟恭的假面褪去了一半。

司延停站在郁白含跟前，聲音依舊是職業習慣下的溫和緩慢，話語卻變得和那幾條短信一樣簡短，“跟我來。”

郁白含跟著他從樓梯上了二樓，拐過走廊到了一無人的轉角。

轉角背后是一面窗，四周墻面雪白，延出去的一小方空間里擺了鋪著白布的桌面和畫板。人往里一站，就仿佛是被框在了窗框或者畫布之上。

這詭異的神經病風格，是司延停的地盤準沒錯了。

郁白含正不聲打量著，司延停突然抬手按在了他領口上，沒等郁白含作出反應，手指就靈活地一。

領口解開，出下方一片深深淺淺的紅印來。

郁白含：……

呵呵，他說什麼來著。

司延停視線在那片紅印子上停留了會兒，這才徐徐收回目，“看來的確是一晚上。”

果然是懷疑他在茶室里有異樣。

司白含低眼攏了下領，又聽司延停說，“趁你這次回來，有東西要當面給你。”

他說著從兜里出一枚小型u盤。

“新研發的，可以破解最高權限防火墻。”司延停說，“找機會把它接陸煥的私人電腦，剩下的事我會給別人做。”

郁白含盯著那枚u盤。

新研發的，肯定不止六位數。

把它帶回去丟給秦倫反向破解，陸煥的回門禮也不算白送。

“好。”他應了一聲。

正要接過，對面的手忽然又一收。

司延停一手扳起郁白含的臉，視線沿著他秀氣的眉眼和蒼白的皮細致描摹著。臉還是這張臉，卻又有哪里不一樣。

“不急，在這之前，我要先確認一件事。”

扳在他臉上的手松開了，接著，郁白含眼前一暗。

一條綢帶將他的眼睛蒙了起來。

郁白含：？

這是什麼劇？

他和陸煥都還沒這麼玩兒過呢？

那雙手就在他背后推了一下，推著他往前走去。

·

穿過長長的走廊上了樓梯。

郁白含一路上都在擔心自己是不是餡兒了。

直到踏上最后一級樓梯，司延停才沒再推著他往前走。郁白含正要開口，突然發現自己手有點抖。

先是指尖，而后到單薄的背脊都在輕。

與此同時，一直沒開口的司延停出聲了，“這是哪里，說說？”

“……”

難怪把他眼睛蒙著。

跟他玩wuli信賴母幾的游戲呢？

郁白含飛快地冷靜下來，在腦中分析。

司延停帶他來，說明這是“司白含”閉著眼睛都能找到的地方；他現在莫名開始手抖，司延停好像也不奇怪。

郁白含突然想起自己這副被“世界設定”調整過的：手抖這樣，應該是害怕。

刻進世界設定里的害怕。

那只能說明……

前面，是司延停用來給“他”催眠的地方。

頓了兩秒，郁白含輕聲開口，“是哥哥的診療室。”

你違法犯罪的第一現場。

綢帶松開，眼前恢復了明亮。郁白含看向樓道前方正對著的白大門，門上還開了小半塊玻璃窗。

他猜對了。

與此同時，手也抖得更厲害了。

不過郁白含心里沒多大，這只是世界設定給他調整的反應。

司延停看了眼郁白含還在不停抖的手，心頭懸起的石頭落了地。無論如何，生理反應做不了假。

是他想多了，居然在有一瞬有了離譜的猜測……

“你沒忘就好。”司延停把u盤給了郁白含，“拿著，照我說的做。”

郁白含抖著手接過來。

拿來吧你！六位數以上的大生意。

司延停轉走下樓梯，“走吧，該下去了。”

兩人一前一后，剛回到二樓轉角的地方，正上陸煥從樓梯口上來。

看見他兩人，陸煥眸沉了一下，隨即大步走來。近了，長臂一將郁白含從司延停后拉到自己邊。

司延停仿若無事發生地笑笑，“陸先生怎麼上樓了？”

陸煥笑得沒什麼溫度，“當然是回來沒見到人，心慌意。”

郁白含聽他說著“五迷三道”的臺詞，又側頭瞥了他一眼：這笑意看著嗖嗖的，是陸煥平常的模樣。

看來這會兒沒在演戲。

郁白含欣：還算有點良心，不枉我給你薅裝備。

司延停笑了笑，“人也找到了，下樓吧。”

他說完越過兩人朝樓梯口那頭走。

郁白含和陸煥都沒跟上去。

郁白含的指尖到現在還在發。陸煥從剛才拉他的時候就發現了，這會兒垂眼看過來，“怎麼了？”

往前走出一截的司延停聞言回了下頭。

郁白含背對著司延停，到從后傳來的視線，就朝陸煥搖了搖頭。

陸煥皺了皺眉，正想說什麼，突然看面前垂著頭的人抬眼朝他看來。烏黑的眼底亮盈盈的，淡的彎起，又出那兩顆小虎牙。

無聲翕，陸煥讀懂了郁白含那句話：

“我我哥的裝備養你~”

作者有話要說：

郁白含：瘋批哥的裝備養我可憐的冤種老攻！OuO

二周目陸煥：可憐？冤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