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從六點開始。

陸煥作為生日宴的主角, 提前了半個多小時到場。

宴會場口候了名接待，負責登記接收賓客們帶來的賀禮。

郁白含抱著禮盒跟在陸煥側進場。

剛過口, 接待便說，“白含爺，禮就放在這邊吧。”

郁白含琢磨了一下：宴會要持續好幾個小時，抱在手里是有點影響他吃席。

他就把禮盒遞過去，“那我結束后來拿。”

這禮他得親自給陸煥。

接待應下，“沒問題。”

禮盒被轉移到了柜臺，郁白含轉頭正對上陸煥的側臉。

對方的視線還落在那禮盒上，沒有收回來。

郁白含就拍拍陸煥，好聲哄道，“別看了，是你的終究是你的，逃不掉。”

最后三個字落下, 手心下的胳膊似乎一震。

陸煥緩緩呼出口氣，轉朝會場走，“進去吧。”

臨近六點，莊園外陸陸續續來了賓客。

來的都是上層顯貴, 個個打扮得鮮亮麗, 整個莊園頓如花團錦簇。

五金批發er也早早地來了。

幾人到場后直奔陸煥和郁白含這邊，相當稔地打招呼, “生日快樂啊陸哥！”

陸煥點頭“嗯”了聲。

楊辛原轉頭看見兩人的著，沒忍住酸不拉幾地開口，“裝，好好喔……”

郁白含：嗯？

不就是一深一淺？原來這就是裝。

他視線從面前的四朵金花上掃過, “你要是羨慕, 你們也可以穿四種灰。”

楊辛原一臉小驚嚇, “裝？”他們四個？

郁白含側目，“家庭套裝。”想什麼呢。

“……”

看他們這邊聊得好，陸煥便離去接待其他客人。

郁白含沒跟著晃過去。

今天宴請的大多是C城權貴，和司家也。

他就留在五金批發er溫暖的舒適圈里閑聊。

沒聊一會兒，孫以青突然了他一聲，示意他看陸煥那頭，“何越跟何老爺子來了？”

郁白含扭頭，果然見陸煥對面站著何越，還有一名笑容和藹的老爺子。

他神一振：來了，同好面基！

“我去打個招呼。”

郁白含說了聲便朝陸煥走去。

走到陸煥側，雙方正好客套地打完招呼。何越本來有些拘謹，在看到郁白含時眼睛一亮，“白含！”

郁白含熱，“你們來了。”

他說完，旁邊的何老爺子就朝他出手，笑瞇瞇地說，“白含是吧，這次面基我期待很多天了。”

郁白含稔地握上去，“何老爺子，神已久。”

兩人一見如故。

毫不陌生的既視讓陸煥一個轉頭：？

郁白含看他還在疑，就同何老爺子點頭致意了一下，隨即將陸煥拉到一旁輕聲說，“我上次和你說的，你的‘小迷弟’。”

“……”陸煥像是沒聽清，“什麼？”

郁白含就用眼神向他示意何老爺子：喏。

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了好幾秒。

而后陸煥低沉的聲音緩緩響起，“所以你要給我介紹的，何家的朋友是……”

“何老爺子。”

“………”

陸煥閉了閉眼。

他早該想到沒這麼簡單。

上次吃了倉鼠的虧，自己怎麼就是不長記。

半晌，清冷的聲音一字一句碾磨出口，“那‘小，迷，弟’？”

郁白含，“……畢竟，男兒至死是年。”

“……”

陸煥閉著眼睫，像尊俊的雕塑。

郁白含輕輕催促，“好了，快去吧。人家何老爺子專程來和你面基。”

來和他，面基。

陸煥下心頭的那濁氣，重新睜開眼。他朝郁白含投去幽幽一瞥，接著腳步一轉走向了那頭的何老爺子。

·

看那頭開始順利面基，郁白含就晃回了五金批發的舒適圈。

齊玦跑去社了，這會兒只剩聞婁、楊辛原和孫以青在原談。

郁白含一回去，就聽他們正討論到“送禮”。

聞婁迅速將郁白含拉話題，“你送陸哥什麼了？”

郁白含說，“孫以青知道，他替我參謀的。”

話落，對面兩道目微微一震。

楊辛原猛地盯向一臉正經的孫以青，“你問他？？”

郁白含理所當然，“是啊。”

不然問你倆嗎？

一個看著就憨直，一個特別“會說話”。

沒等楊辛原再說什麼，齊玦就從另一頭回來了。他看上去氣鼓鼓的，走路都在生風。

“這些在背后嚼舌的！”

郁白含贊嘆，“你好颯。”

齊玦滿肚子的氣瞬間癟了一下。

很快他又恨鐵不鋼地對郁白含說，“我是在替你生氣好嗎！我剛過去就聽見有人，說陸哥把你丟在一邊不管你。”

郁白含看了眼還在跟何老爺子相談甚歡的陸煥。

齊玦順著他的目看了一眼，扭頭解釋，“你看陸哥都忙不過來了，你別誤解……”

郁白含相當理解，“不會。”

就是他讓陸煥忙起來的。

…

夜幕低垂，宴會上半場也漸漸進了尾聲。

宴會分了上下兩個半場，前半場是商業社，后半場則是各家千金、公子哥們開轟趴的時間。

這會兒已經有賓客陸陸續續準備離場，都在會場中央和陸煥辭別。

郁白含目捕捉到口正在收拾禮的接待，立馬走過去攔截，“我來拿下我的禮盒。”

他們陸同學還眼等著呢。

“好的，白含爺。”接待轉頭給他拿了過來。

禮盒回到手中，郁白含朝樓梯口了一眼：樓上就是陸煥的臥室。今晚生日宴會持續整個通宵，因此陸煥也會在這里留宿。

他看了眼暫時無法的陸煥，思索一瞬，拿著禮盒準備上樓。

剛從眾賓客旁邊晃過去，一道聲音突然從人群中響起，“誒？這是司給陸先生準備的生日賀禮嗎？”

郁白含腳步一剎。

與此同時，周圍的視線全都轉過來落在他手中的禮盒上。

陸煥在一圈賓客中央倏地抬頭，與他隔空相。

郁白含，“……”

他雙眼微瞇，到底是誰藏在人堆里點他？

沒等他逮到那個刁民，四周的氣氛就躁起來。無數道好奇、探究的視線在他和陸煥上錯——

正是新婚燕爾，也不知頭一次在圈面的司家小爺會給陸煥送什麼？

三三兩兩的起哄聲接連響起，紛紛說要看賀禮。

聞婁也跟著在人群里舞得起勁，“陸哥，當場打開看看！”他一嗓子吼完，忽然瞥見側的孫以青往人群里退了小半步。

聞婁轉頭：？

你退半步的作是認真的嗎？

他們這頭暗流涌。

郁白含卻正于眾人視線正中，而另一個中心點則是對面的陸煥。

兩人目接，陸煥眼底的神越來越深。

在愈發高漲的氛圍中，郁白含讀懂了他來自靈魂的拷問：你確定這是能當場打開的，很浪漫的禮？

“……”

郁白含激憤：陸煥這是什麼眼神？

是在質疑他所剩無幾的純潔嗎！

這會兒藏著掖著反而顯得心虛。郁白含定了定神，抱著禮盒穿過人群。

本來就是正經禮，有什麼不能看的。

他在陸煥跟前站定，發出預告，“那我打開了？”

陸煥垂眼看來，抿著，“嗯。”

手中的禮盒正對著陸煥，郁白含像開蚌殼一樣將盒蓋緩緩朝他打開。盒蓋隙開了一道，一條皮制細帶的邊緣陡然落陸煥眼中。

陸煥目好像定了一下。

郁白含解釋，“這是我送你的皮……”

下一秒，盒蓋就被陸煥猛地扣了回去：嘭！

郁白含：……

眾人：？？？

什麼，皮什麼？為什麼不看了？

陸煥一手扣在盒蓋上，垂下的睫掩去了他眼底的神，只有覆在盒面的指尖不易察覺地一。

兩三秒后，他突起的頭了一下，隨即朝眾人開口道，“抱歉，我先失陪了。”

說完一手拿過禮盒，一手撈起郁白含轉頭走向二樓。

·

郁白含跟著陸煥一路到了二樓走廊。

四下無人，陸煥停下腳步轉了過來，漆黑的眼底產生了劇烈的波，“司，白，含！”

郁白含一看他這樣就知道他想歪了。

果然夠野的，懂這麼多。

他維持著坦然的姿態，心平氣和，“怎麼了，反應這麼大？是太合心意，迫不及待要試用了嗎？”

“……”試用。

陸煥向來淡定的神在此刻出現了裂。

他下跳的眉心，手打開禮盒，“這是什麼。”

盒子打開，三件套落眼底。

這會兒明明白白攤在眼皮子底下，陸煥直接冷笑了一聲挑起襯夾，“這個。”

他說完放下，指向皮帶，“還有這個……”

“等等，這個怎麼了？”郁白含打斷他。

Cue到襯夾他或許還要心虛一下。

這皮帶有什麼問題嗎？

陸煥作陡然頓住，目落在皮帶上，竟然沉默了。

郁白含站在他跟前，盯著環兩圈的皮帶看了片刻，沒忍住試探地開口，“你該不會以為，這是項……”

“司白含！”

……看來說中了。

郁白含立馬占領了道德上風，看他的目帶上了濃濃的譴責，“看吧，是你自己想多了，我這明明是正經的禮。”

走廊里安靜了好一會兒。

隨即禮品蓋合上，陸煥仰頭了眉心。

良久，他擺爛似的一字一句道，“行，那你拿去我房間放著。”

郁白含溫聲細語，“先不急。”

他拿出手機看了看，幾分鐘前玫瑰花已經送到了莊園。和蛋糕一起拿上來，剛好用來平他們陸同學浪無邊際的心。

“我還有禮要送給你，你先把禮盒帶回房間等我。”

陸煥擺爛的心又彈了一下，“什麼禮？”

郁白含正想說“這次是真的浪漫”，出口前又揣度了一下陸煥的衡量標準，改口道，“是可以登大雅之堂的那種。”

他說完認了個房門，在陸煥謹慎的目中下了樓。

…

纖瘦的影轉瞬消失在樓梯口。

陸煥在原地站了會兒，拿著禮盒轉頭回了房間。

他進屋后隨手開了盞地燈，在昏暗的線中將禮盒放在床邊。然后松了松領帶，腳步一轉去了洗手間。

昏暗幽靜的房間隔絕了樓下的熱鬧喧嘩。

陸煥打開水龍頭，俯掬起一捧冷水覆在面上。

冰冷的水流刺激著神經，全程繃的神經終于在此刻稍有放松。

他今天并沒有那麼輕松愉快，請來的賓客不全是親友。還有那些在他前世失意時袖手旁觀、落井下石、趁火打劫的家族……

仇怨刻骨銘心，卻還要曲意逢迎。

陸煥輕扯了下角，關了冷水抬頭看向鏡中的自己。

衛生間線昏暗，只有一盞鏡面燈映在他臉上。水珠過他清冷的眉峰，殷紅的薄，蜿蜒出一道道水痕。

突然，陸煥目一凝。

鏡面中陡然映出了一簇搖曳的燭火。火幽幽，一張若若現的面容浮現在了他背后。

他瞳孔微，頭一。

燭火偏，出后方那雙烏黑的眼眸。

陸煥睫輕，“……巫蠱？”

郁白含搖搖頭，輕啟齒：

“對所有的煩惱說拜~拜~

對所有的快樂說嗨~嗨~”

“親的，陸同學，生日快樂。”

“每一天都彩~”

蛋糕一個回旋炫到他跟前，郁白含真誠地送上祝福，“祝你每一天都彩~”

陸煥，“……”

兩人隔著幽幽火在黑暗的衛生間鏡面前對視。

陸煥那一瞬驚狂跳的心臟終于平復下來。

他雙手接過蛋糕，聲音在衛生間里顯得有些空靈，“謝謝，已經足夠彩。”

郁白含抿一笑，“快許愿吧，剛好趁現在沒開燈。”

陸煥就微吸一口氣，閉上了眼睛。

明明三分鐘前他腦海中還是那一張張刻骨銘心的面孔，但在這一刻，他想的居然不是報仇雪恨。

陸煥在心底虔誠祈禱：愿歲月靜好，無人作妖。

許完愿，他睜開眼吹滅了蠟燭。

呼…保佑。

蠟燭熄滅，郁白含轉頭摁開了衛生間的燈。明亮的燈瞬間從頭頂落下，照亮了這一方空間。

陸煥手中的小蛋糕落兩人眼底。

油砌的白底，上面有顆嘟嘟的壽桃。大概是因為蛋糕太小，所以只了一蠟燭，正立在壽桃中央。

郁白含眼睛亮亮的，“好看嗎？我做的。”

陸煥盯著那顆嘟嘟的桃子看了一秒，轉端著蛋糕回了臥室，“我們白含做的當然好。”

郁白含靦腆地笑笑，跟著他進了臥室。

一進臥室，映眼中的就是放在床上的大捧玫瑰花。

整束玫瑰紅艷滴，花瓣卻不知為何零零散散地從門口一路延到床邊，鋪了半張床，還有幾瓣蓋在了打開一半的禮盒上。

房間燈昏暗，畫面有些微妙。

陸煥在前方停住腳步。

郁白含不好意思地走上前，將花瓣拂了拂，“我的手用來端蛋糕了，夾著捧花進門的時候不小心蹭到了門框。”

陸煥腳步一，將蛋糕放在一旁桌子上，“沒事。”

姿態中出一經歷過大風大浪后波瀾不驚的從容。

郁白含欣：就知道陸煥沒什麼接不了。

他把花瓣從床上掃下來，轉頭正看見陸煥不知從哪兒翻出只小勺子嘗了口蛋糕。

郁白含問，“好吃嗎？”

陸煥淡淡“嗯”了聲。

郁白含毫不意外，“來自大草原的油，怎麼可能不好吃。”

“……”

他看陸煥這會兒心不錯，就把床上的禮盒打開了，“陸煥。”

陸煥放下勺子轉過頭來，盯了眼禮盒。

郁白含寬容大度地說，“既然誤會已經解開，我送你的正經禮你記得穿戴。”

他說著目飄移……尤其那個襯夾。

桌邊安靜了三四秒。

郁白含正想再遣詞造句一番，忽然就聽陸煥落下一聲輕笑，帶了點悉的比味道。

他警惕地抬眼：？

只見陸煥走到床邊拿起了禮盒，語調平穩如常道，“正好我要換服去接待下半場。既然是這麼正經的禮，不如由我們白含來幫我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