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瀾的神識沒完全散開，就被他迅速收了回去。

他遲疑地瞇起眼，有一剎那他似乎聽見了一聲“瑞白”，但那太模糊，他不確定是否聽清了。何況他魂魄上綁的封印已經消失，不該再有這種應才對。

原主對一切變故毫無所覺。

他見老祖停住，又察覺自己再次虛弱，哽了一下：“我這……就要沒了？”

紀瀾回神：“還早。”

原主見他說完開始提速，還折了樹枝劍，懵：“你去哪？”

紀瀾道：“煉室。”

原主道：“那里有寶貝？”

他反應了過來，“哦對，你說過這是煉丹煉的宗派，所以是想讓我死前開開眼？我喜歡！”

紀瀾暗道一聲沒心沒肺，說道：“是去看看你還有沒有一線生機。”

原主：“！！！”

驚喜來得太突然，他有些不敢相信。

雖然他們才認識不久，但他還是能覺出老祖是個冷心冷的主。這種人向來心，為什麼能改變主意？

他有點想問原因，又怕把好不容易的機會問沒了，只結道：“真、真的？”

紀瀾道：“得看他們的東西還能不能用。”

原主生怕打擾他趕路，聲音都輕了不：“萬一不能用呢？”

紀瀾道：“那你可以安心上路了。”

原主：“……”

不，我不安心！

越發熱烈，劍帶起的風都染了溫度。

紀瀾一路飛到接近山頂的位置，在附近繞了大半圈，找到一個被藤蔓遮擋的山，揮手將雜草和塵埃清理了一遍。

原主隨著他進去，見山一覽無余，大概有四十平米。

正中央的地面刻著一個法陣，法陣上放著銹跡斑斑的爐子。此外角落里零星地放著點破銅爛鐵和黑乎乎的殘渣，整簡陋得像貧民窟。

他總覺得老祖在驢他：“不是煉室嗎？”

紀瀾道：“這就是。”

“……”原主一張話就多，“靈園放那麼氣派的石碑，煉室就只給一個？啊這……他們飼養員因為太稀缺，所以福利比煉的好，是嗎？”

紀瀾笑出聲，檢查了一下法陣，確認能用，這才解釋了幾句。

這是靈園所在的山頭，山上會放一些臨時的煉丹煉室，所以比較簡陋。七星宗里當然是有高級煉室的，但外面全是大陣，依這的修為進不去。

原主秒懂。

由于他的實力太拉，就只能用次品。

他肝了：“那我這能行嗎？不對，你想怎麼救我？”

紀瀾道：“把你煉法。”

原主道：“——啥？”

“本命法。”紀瀾說道，將爐子拿起來扔到一旁，并指為劍，在煉陣外刻了一圈聚靈陣。

刻到一半，他便有種力，手上輕微地一停，隨即神不變地刻了下去。

這的資質太差，只有煉氣三層的修為。他雖然神識強大，但也只能用一些小法決，類似搜魂那樣能用神識制的還好些，而像這種需要用靈氣的法陣就有些勉強了，何況他這一路是劍過來的，原本就消耗了一部分靈氣，很快捉襟見肘起來。

他只覺四肢百骸漸漸傳來細的疼，靈氣慢慢耗空。

最后一筆落下，他踉蹌地跌坐，猛地吐出一口。

原主從他刻第一筆的時候就沒敢再出聲，此刻見狀一驚：“老祖！”

“沒事。”紀瀾的語氣半點沒變，如果不看他毫無的臉，愣是覺不到他的虛弱。

他見聚靈陣啟，慢慢帶起了煉陣，又見那口就噴在煉陣里，說道：“正好不用割手指放了。”

原主很懵：“我需要做什麼？”

紀瀾道：“撐住了就行。”

“修士一般要筑基或金丹才會有本命法，本命法勾連神魂，牽著修士的半條命，”他極輕地緩了一口氣，繼續道，“你修為達不到，但魂魄意外能離，勉強可以一試。若神魂進了法，在法里慢慢修養，等你這達到元嬰或化神，興許能恢復神智從法里出來。”

他沒糊弄這小崽子，他確實救不了對方。

現在用的法子屬于劍走偏鋒，完全不清楚能不能。

紀瀾按住眉心將殘魂拽出來扔進煉陣，然后掏出玉佩，抹掉里面屬于自己的神識，同樣扔進去給他加個輔料，說道：“你的和魂，煉你這的本命法，能不能活就看你自己了，去吧。”

原主聽懂了，意識消失前用盡最后的力氣吼道：“我一定爭取活下來，但老祖你可抓修煉啊啊啊！我資質差這樣能不能元嬰啊啊啊，你為什麼不多說幾句啊啊啊……”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迅速被煉陣吞噬。

紀瀾隨意了把角的，原地坐好，閉眼調息。

煉陣轉了兩個小時，逐漸停止。

紀瀾到的牽引，知道小崽子熬過去了。

本命法和主人相契合，有些會有非常鮮明的個人風格，他也不知道小崽子會煉出什麼，便從定中蘇醒，看向前方。

只見法陣中央立著個籃球大小的招財貓，如玉的質地，黃白相間，頭上還戴著小皇冠。

它一只爪子舉著，另一只抱著顯示屏橫在前，看著有點像老虎機。

本命法上都有名字，紀瀾沒在面前看到，便隔空一點將它轉個面，見貓背上豎著兩個大字：茍命。

紀瀾：“……”

一只“茍命”的招財貓。

兩個字將主人的心展現得淋漓盡致，招財貓是想有好運，老虎機代表他總是砸錢賭運氣，至于小皇冠……大概是指他想雄起的心？

作為本命法，要素實在是過多了。

紀瀾沉默兩秒，想到遭瘟的小崽子已沉法，無法出來談談是怎麼想的，只好作罷，對法招了招手。

招財貓應到的召喚，化一道朝他飛去，變手鏈纏在了他的手腕上。手鏈是一條紅繩，上面掛著只小版的貓，男生戴也不難看。

他起離開了煉室。

靈氣只恢復了一點，他沒有劍，而是慢慢從山上往下走。

三千多年，靈九都死了，活下來的要麼會休眠，要麼就像焰豬鳥，靈蛋保存了下來。他邊走邊看，不多時又撞上一只焰豬鳥。

焰豬鳥正在睡覺，紀瀾路過時踩斷樹枝嚇到了它。

它當即嚎了一嗓子，從草叢里蹦出來看向他，做了一個進攻的姿勢。

紀瀾恰好正在想找機會得試試小崽子的本命法，便扯下手鏈讓它變回招財貓，握著它高舉的爪子往下一按。

只聽“叮”的一聲，屏幕出現一行字：（R）蘑菇。

他還沒明白這是什麼意思，便覺一層無聲的氣浪開。

以他為中心，除去未開智的植，方圓十米的活全了蘑菇——包括他本人。

焰豬鳥原本正起跳沖向他，猛地從空中跌下來，摔了香菇。

兩朵蘑菇隔著半米無聲對視，誰也不了。

招財貓搖完獎又化手鏈回去了，消除了最后一點“有人”的痕跡。周圍的活一片死寂，只能聽見清風吹樹葉的沙沙聲。

紀瀾沉默。

他從懂事起就在斗。

和那群兄弟姐妹斗，和想關著他的正道斗，和被綁定的封印斗，和他不過百歲的斗……一路斗到現在，他心的時候極，但每次心做了決定，無論多難都會執行，且從不后悔。

這是第一次升起了點后悔的緒。

紀瀾在地上蹲蘑菇，檢討自己為什麼要救那遭瘟的小兔崽子，就看著他死不好嗎？

然而現在想這些已經晚了。

已定局的事，他不想在悔恨上多耗神，便開始計算時間，看看能蹲多久。

日頭越發燦爛，漸漸要到正午。

就在紀瀾覺眼前的香菇有些要曬蔫時，突然察覺有人靠近，心頭一凜，專注了起來。

婁郁進境前各給了修真學院的老師和學生們一道護法決。

法決一直未被，因此他收到老師的傳信便沒理會，等拆完主峰的大陣才查閱，得知這邊出現了一個高手，還有個似乎能變學生的東西在。

這次四座修真學院的尖子生全來了，不容有失。

他吩咐他們待在營地別，把主峰那邊的事理完，便來這里看了看。

結果神識掃過整座山頭，并未發現所謂的高手，倒是有一個煉氣期的小鬼在。

他心想可能真是學生，走到近找人，發現了地上零星的蘑菇。

這些蘑菇都帶著同一個人的靈氣，他順藤瓜，看見了蹲在草叢里的罪魁禍首。

紀瀾和他的目直直對上，清楚他能看見自己，不聲地打量了一下。

這男人高長，五極好，俊非凡。

他一頭利落的短發，穿著黑休閑服，神帶著點懶散，一只手著口袋，整個人極其放松。

最重要的是，以紀瀾的眼力竟看不出他的修為。

這有兩種可能，要麼是了變的影響，要麼……就是這男人的修為比自己高。

婁郁的心里沒想那麼多，因為在他看來這就是個煉氣三層的小鬼。

不過這堆蘑菇倒是有意思的，他笑著問：“蹲多久了？”

紀瀾沉默回。

婁郁道：“哦，你說不出話。”

他完全沒有解除法的意思，手朝旁邊的大樹隔空一抓，掏出一個掌大的木質花盆，將這蘑菇移了進去，笑道：“沒事，我也不是那麼著急想知道，你繼續靜靜。”

紀瀾：“……”

他給這男人記了一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