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書》第3章 第3章

之后那一周,喬司月每天都會去小賣部,但再也沒有到過他,只有一個穿戴時髦的老太太,每回都會笑瞇瞇地問需要什麼。

怕自己的不自然引起對方懷疑,喬司月隨手從柜臺拿了棒棒糖,跑回到家后,才發現拿的是最不的草莓味。

-

明港鎮不算大,但是高中就有三所,不知道喬崇文從哪找來關系,把喬司月安排進當地師資、設備最好的霖安中學。

飯桌上,喬崇文說:“學習這事,沒人能幫的了你,自己多上點心,到了新學校,有什麼不懂的,就多開口問老師同學,不要難為,也不要老是自己一個人悶頭苦干,多些朋友總歸是好的。”

喬家的分工一直很明確,蘇蓉支配生活,喬崇文負責監督學習。

只不過在喬司月上初二以后,喬崇文自知心有余而力不足,放棄繼續幫輔導功課這項任務,轉而口頭教育,這種約束行為表現在每次喬司月考砸后,不忘來一句:不努力的是你,現在傷心的又是你。

第一次聽他這麼說,喬司月怔了好久,沒有想到溫和的父親能說出這般刺人的話,后來聽的次數一多,也漸漸沒了覺。

喬司月嗯一聲,著碗里的米飯,眉眼低垂,避開喬崇文的視線,“下午我想去書店買些輔導書。”

喬崇文欣地笑起來,“這就對了,你底子在,學東西又快,只要肯下功夫,一定能追上去的。畫畫嘛,就先放著,等你高考完再說。”

喬司月沒應答,往里塞了片菜葉子,食不知味。

蘇蓉邊剝蝦邊,“下午不行,我要和你爸去趟小商品市場,等晚上吃完飯我們再陪你去。”

“我可以自己去的。”

“你才剛來這多久,哪會知道書店在哪。”

方惠珍在一旁不耐煩地打斷:“都這麼大的人了,還能走丟了不?生著一張,難不是擺設?要真不會開口問路,說到底那也是被你們寵壞的……欸小弋,讓你媽給你剝幾個蝦。”

喬司月沒說話,余看見蘇蓉皺了下眉,但手上的作沒停,剝好的紅尾蝦落在喬惟弋貓咪形狀的碗里。

空氣短暫地安靜幾秒,一道糯的聲響起,“姐姐,你吃。”

喬司月手指僵滯,慢騰騰地抬起頭。

喬惟弋的眼睛很漂亮,又大又圓像兩顆黑葡萄,盯住看時,卻永遠一副怯生生的模樣。

喬司月心口微酸,還沒來得及說什麼,方惠珍的聲音再次進來,“吃你的……你姐姐有手,自己會剝的。”

喬惟弋眨大眼睛,沒筷子也沒說話,

僵持的氛圍延續不到兩秒,喬司月把蝦夾回去,“我吃飽了,你自己吃。”

剛把桌上的殘渣收拾好,連碗筷一起放回廚房,轉頭聽見方惠珍喋喋不休的抱怨:“這就吃飽了?現在的小姑娘都怎麼回事,天減長減短的,我這一桌的海鮮可都是給你們姐弟買的,這下得浪費多啊。”

屋外沉沉的,空氣粘稠,沾在睫上,重到睜不開眼。

喬司月用力了下眼睛,落在臺階上的腳步聲卻幾不可察。

吃飯前,喬司月剛拖過地,這會地板還是的,沒進房間,去衛生間洗了把臉,對鏡看了會,跪坐在馬桶前,手指抵住舌著,把剛才吃下去的全吐出來。

忽而聽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半路截然而止,后背倏然僵住,心臟砰砰直跳。

過了好半會,才扭頭,門后空無一人,卻在樓梯口見一道瘦小的影,穿著藍白條紋襯衫。

是喬惟弋。

-

下午四點,驟雨初歇,喬司月背上帆布包出門。

沒走出多遠,喬惟弋的聲音在背后傳來。

扭頭,是他朝自己奔來的影。

“姐姐,吃糖。”

他手心里放著幾顆五的糖果,用玻璃糖紙包著。

“我不吃。”喬司月只停留不到三秒,隨后兩道腳步聲錯響起。

再次停下,語氣不自覺重了幾分,“你別再跟著我了。”

“那你吃糖。”喬惟弋拽住擺,那雙眼睛依舊含著膽怯,似乎還有別的,喬司月沒看懂。

“這是我藏的,不知道的,姐姐你別害怕。”

有什麼好怕的。

喬司月沉沉吐出一口氣,半蹲下子,拉平與他的視線,手掌攤開。

喬惟弋眼睛亮了亮,忙不迭把糖果放進掌心,“姐姐一定要吃哦。”

“嗯。”喬司月被他的目燙到,有些不自在地別開了眼,“你先回去,我買完書回來給你帶冰。”

說完,喬司月的小拇指被勾住,抬眼見喬惟弋眉眼彎彎。

“都拉勾了,那姐姐就不能反悔啦。”

喬司月站起,看見他蹦蹦跳跳的背影,手指猛地一

好半會,才抬起手臂,掌心朝上,玻璃糖紙折出耀眼的芒。

也因這番舉的目不可避免地對上小臂側一道細長疤痕。

的皮極白,襯得傷疤更加明顯。

忘了是多久以前的傷,只記得這是喬惟弋跟鬧脾氣,將小剪刀砸到上。

那時候方惠珍只注意到喬惟弋臉上的眼淚,沒看見被劃出的傷口。

仿佛被人重重敲了下,喬司月腦袋又開始疼起來。

電線桿旁立著大號綠垃圾桶,喬司月走過去,手臂舉在半空很久,久到再也撐不住,空氣里驟然亮起一聲輕響。

-

喬司月對這一塊地方還很陌生,走了不冤枉路,才找到一家書店。

湊巧的是,高架另一邊就是霖安中學。

大概是今天放學早,書店里已經有不學生,喬司月找準區域,仔細挑選教材。

忽然,后一道清亮的嗓響起。

“林嶼肆這周生日,你說我送他什麼好?”

“他邀請你一起過生日了?”一旁的圓臉生問。

“沒有啊,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從來不過生日的。”長發生靦腆一笑,“我就是覺得,大家都當一年的同學了,生日不送禮不太好。”

這聲過后,鬼使神差般的,喬司月什麼也看不進去了,紙上指甲的凹痕明顯。

隨手抓了本練習冊,攤開,目一瞬不停地落在空白頁面上,約莫五秒,腳跟不著痕跡地往后挪,那兩道談聲更清晰了——

“這有什麼不好的……老實說,你這麼關注他,是不是喜歡他?”

長發生還是笑,這次帶點嗔意思:“你胡說什麼,這件事我們學校都快傳遍了,又不是我特地去了解的。”

“拉倒吧你……你自己都沒發覺嗎,你十句話里七句都離不開他,還有上次,他逃課你還替他打掩護,你可從來不說謊的,這不是喜歡又是什麼?”

喬司月稍稍轉頭,瞥見角來不及收回的笑意,和自己這些天在鏡子里反復練習如何斂住笑容時的神態如出一轍。

是喜歡的。想。

這個結論剛展一角,生從邊走過,帶來一陣清泠泠的茉莉花香。

視線里的瓷白細膩,穿著淡,收腰設計,勾勒出纖細的腰肢,雙側擺和發一樣輕盈。

臉上的笑容明艷又鮮活。

喬司月條件反地垂下眼簾,不期然對上白T恤上的米老鼠印花,往下是九分藍牛仔,伶仃的腳踝下套著一雙淺米帆布鞋,濺上些黑泥。

不遠的拐角立著一面全鏡,清晰地映出十六歲的臉。

這些年一點沒曬黑,還是冷白皮,只不過是沒有生氣的白,有種墻面被風雨蠶食剝落后泄底的年代

書店里開著空調,冷氣正對向喬司月,但還是覺得又燥又熱,像有團火在燒,燒得心肺有些疼。

又一次抬眼看向生。

似乎察覺到正被人注視著,生的視線轉過來。

喬司月這才注意到有一雙漂亮的杏眼,睫很長。

“有事嗎?”對面的聲音有些遲疑。

喬司月呼吸凝住,面上升起一種被抓包的赧,忙不迭搖了搖頭。

長發生沒放在心上,繼續和側的伙伴談,這次換了個話題,“聽大說昨天他跟隔壁職高的在網吧火拼游戲,還把張巡那幾個刺頭打得屁滾尿流的。”

“什麼游戲啊?我之前聽說他玩魔世界賊溜。”

生止不住笑,“什麼魔世界,是□□堂。”

談聲慢慢遠去。

等人走后,喬司月才懈下堵在口的氣,抿了抿干燥的,將隨手拿來的習題冊放回原,挑出數學和地理兩套試題,去柜臺結賬。

玻璃自門打開,屋外暗淡的世界跑進眼底。

看這天氣,估計過不了多久就會下暴雨。

喬司月剛從包里掏出雨傘,余瞥見幾個男生走在對面的人行道上,勾肩搭背的。

最高的那個穿著灰短袖連帽衛,牛仔中,小細長,落地時有明顯的

轟隆一聲驚雷,他隨手將衛帽子兜在頭頂,劉海被彎,幾乎遮住了眼睛,在外面的半截線條干凈利落,同他部的紋理一樣漂亮。

喬司月心里也在打雷。

寸頭男生笑得沒個正形,“你們是沒看見,我們肆兒三百六十度無死角KO張巡后,那慫臉就跟西蘭花一樣,綠的沒法看。”

又是這個名字。

在某些方面,生的觀察力極其敏銳,尤其牽扯到

經過一番剝繭,喬司月心里有了猜測:他應該就是那生口中的Lin Yu Si。

Lin Yu Si

另外兩個字怎麼寫呢?

喬司月勉強讓自己從翻涌的思緒中退,視線牢牢聚焦到一

他勾著在笑,帶點從未見過的氣,更多的是目空一切的傲然。

很沉,暴雨傾瀉而至。

喬司月心臟隨著一聲轟鳴,快要炸開。

他出現的突然,像初夏的這場暴雨,來得兇猛又熱烈,不遮不掩地澆到心里。

遙遙駛來一輛的士,其中一位男生揮手攔下,幾個人一起上了車,笑聲跟著斷了。

喬司月腳步突地頓住,仿佛被人施了定咒,站在地板收口的扣條上一

直到有人也從店里出來,肩膀與相撞,才將飄散已久的意識拉了回來。

仿佛被鬼迷了心竅,幾乎不帶猶豫地跑進雨里。

沒幾秒,出租車連屁影都看不見,突地停下。

回到家,整個人

蘇蓉還沒回來,家里只有方惠珍一個人,見狼狽的樣子,也沒說話,懶懶坐在沙發上。

熱水時好時壞,喬司月險些被燙到,把洗澡時間短到五分鐘,找件寬大的T恤換上,在衛生間草草吹干頭發。

回房后,拿出新買的習題,試圖將他的影從腦海里出。

MP3一直于待機狀態,耳機一上,張國榮的聲音飄進耳朵里。

最后幾句,讓喬司月心口微熱。

狂風與暴雨/都因你燃燒

一追再追/只想追趕生命里一分一秒

原來多麼可笑

你是真正目標/一追再追

筆尖頓住,眼尾垂落。

麻麻的黑印刷下,赫然立著一個“解”字。

筆法遒勁瀟灑,最后一筆挑起一個峰回路轉的小勾,力度大到扎破薄紙。

——有解卻無答。

可就在今晚,喬司月第一次知道,單方面喜歡一個人原來這麼不公平。

本不需要做什麼,只留給一張轉瞬即逝的側臉,卻能讓魂不守舍整整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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