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的話，喬司月已經沒心再聽下去了。

在班里，只有蘇悅檸一個朋友，很與其他人流，所以并不知道林嶼肆在別人眼里是什麼樣，但說到底那些或好或壞的評價也都和無關。

只不過偶爾也會產生一個問題：他會不會只是自己潛意識里虛構出的一個完人設？

因為喜歡，所以在看他時會不由自主地帶上一層厚重的濾鏡，而這濾鏡足夠磨去他上所有的瑕疵，只留下吸引人的閃點。

窗外飄進來細的雨，喬司月起去關窗戶，余瞥見他空的座位，腦海里一下子閃過很多畫面，全部與他有關。

他會在進教室后，順手摁住門框，等后的人進來再松開。

他每天都會給陸釗和蘇悅檸帶早飯，在知道蘇悅檸拿自己當朋友后，兩人份的早餐變三人份。

喬司月沒告訴他的是，每次出門前都已經在蘇蓉強制的要求下，塞進去一肚子的豆漿饅頭，但還是會把他給的那些，一口一口全咽下去。

他偶爾會說臟話，但從不會在其他男生說難聽的葷話時，加他們的隊伍，跟著一起開生的玩笑。

他的溫是現在細節上的，而教養是刻進骨子里的。

這樣的人，怎麼會平白無故同別人打架？

一整個上午，喬司月都心不在焉的，沒法控制自己的胡思想。尤其是在看到他的空座位后，這種焦慮逐漸演變惶恐不安。

蘇悅檸請了一上午的假，下午第三節 育課才來。

臨近期末，育課全部改自修，喬司月主和蘇悅檸的同桌換座位。

“我聽班上的人說，林……嶼肆和隔壁班的男生打架了。”手心，擺出若無其事的姿態。

對比起來，蘇悅檸的態度顯得平淡很多，“是有這回事，但的我和陸釗也不清楚。”

“你不擔心嗎？”班長循聲看過來，喬司月做賊心虛般地咳了兩聲。

蘇悅檸拿起筆在草稿上飛快寫下一句話，“沒什麼好擔心的，這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清了清嗓子，趁班長不注意，湊到喬司月耳邊：“我們出去說。”

蘇悅檸拉著喬司月去食堂附近新開的飲品店買了兩杯茶，回程的路上不不慢地開口道：“阿肆不是那種無事生非的人，如果不是李楊先挑事，他不可能跟他手的。”

喬司月咬了咬吸管，若有若無地嗯一聲，手里的茶冰涼，心頭的燥熱跟著逐漸冷卻下來。

回教室沒多久，下課鈴聲響起，談聲又響起，聊的全是打架那事。

喬司月聽得有些煩悶，正準備去走廊吹會風，男生戴一頂純黑棒球帽，單手勾著書包帶，大步朝走過來，臉上沒什麼緒，似乎一點都沒有被流言影響到。

保持右腳停在半空的姿勢，直到人走進，帶回來一陣清爽的風，隨后聽見他問，“怎麼了？”

喬司月搖頭，接著回到座位坐下。

林嶼肆沒怎麼在意，書包往書桌上胡一塞，低帽檐，倒頭就睡。

窸窸窣窣的議論聲里，突兀地進一道凳腳在大理石地面劃拉的聲響。

林嶼肆起眼皮，陸釗開門見山地問，“你跟我說實話，你昨天到底為什麼要和李楊撂拳頭？”

李楊和他不對付這事，陸釗一直知道，也知道林嶼肆是顧及自己，才沒跟人撕破臉。

林嶼肆食指頂了頂帽檐，淡聲道，“太臟了。”

已既定事實，陸釗再替他著急也無濟于事，想起李楊那張被打殘的窩瓜臉，“我看他傷得重，你怎麼跟個沒事人一樣？”

“哪沒事？”林嶼肆出手，食指上有一道不太明顯的細長劃痕，“這不是傷？”

陸釗抓住他的手仔細觀察一番，又氣又笑，“你等著，我先去實驗室借臺顯微鏡來。”

林嶼肆沒攔，安靜靠在椅背上看他表演。

陸釗自討沒趣，三兩步回座位，下擱在桌板上，“所以你今天一天上哪去了？還是說你怕李楊來找你麻煩？”

“早上班主任打電話給我，讓我今天先別來學校。”

陸釗一臉不可置信，“靠，我怎麼都沒這種福利？”

林嶼肆沒解釋，擰開瓶蓋，囫圇灌了口。

這時，班長風風火火地跑進教室，叉腰了會氣，“林嶼肆，你外婆來學校了，現在就在年級主任辦公室。”

四十多個腦袋齊唰唰轉到一。

對于葉晟蘭為什麼會來學校，林嶼肆心里已經有了答案，他沒著急走，將空瓶遠遠拋進垃圾桶，轉頭看向同桌唐宋，“你這眼鏡幾度？”

“左眼50，右眼100。”

“摘下還能看清黑板嗎？”

唐宋擱下筆，“什麼事你直說。”

林嶼肆也不再和他繞圈子，“借我會，裝個斯文人。”

“和李楊那事有關？”

林嶼肆嗯一聲。

唐宋緒突然高漲，飛速摘下眼鏡，雙手遞上，“這事我你，你務必加油！”

李楊在學校是出了名的潑皮無賴，唐宋之前也被他欺負過，礙于自戰斗力不行，沒法親自報仇雪恨，這會恨不得林嶼肆替他狠狠出了這口惡氣。

林嶼肆：“……”

林嶼肆摘下帽子，剛把眼鏡帶上，陸釗嘖了聲，“臥槽，斯文敗類啊。”

喬司月下意識回頭看去，看見他鼻梁架著的煙灰細邊眼鏡，愣了愣。

戴上還真符合陸釗形容的斯文敗類氣質。

-

林嶼肆到年級辦公室那會，氣氛可以稱得上劍拔弩張。

葉晟蘭眼尖，第一個注意到門口站著的人，揮揮手，旁若無人道：“肆兒，到外婆這來。”

林嶼肆象征地敲了敲門，一走進，葉晟蘭開口問道：“聽說你昨天打人了。”

“打了。”他承認得坦。

“傷著沒？”

“沒事。”

李楊家長冷臉打斷：“既然打人的也來了，那我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我兒子被打這事今天必須給個說法。”

“你們想要什麼說法？”拋出這個問題后，葉晟蘭也沒給他們開口的時間，自顧自說，“這樣好了，大家各退一步，我替你們打回來，這件事就到此為止。”

李楊母子愣了幾秒。

空氣里倏然亮起一道輕響。

說是打，其實本沒用多力氣，包括這聲“啪”，也是葉晟蘭用發出的。

而林嶼肆像早就看穿了的意圖，在手掌到腦門的那一霎那，極其配合地低下頭，又裝模作樣地嘶了聲。

一個愿打，一個愿挨。

當即有人沒憋住笑出聲來，視線聚焦的地方，盛薇正捂笑著，變臉的速度更快，不到兩秒，線繃得直，又裝腔作勢地抬了抬眼鏡，“既然已經打了，那這事就到此為止吧。都到期末了，課業本來就張，再耗下去也只會耽誤學習，要是這次期末考我們班的林嶼肆保不住年級第一，到時候找誰說理去？”

李楊家長不樂意了，“盛老師是吧？現在都是素質教育了，人品不行，學習再好有什麼用？”

葉晟蘭跟著甩臉，“欸欸我說，你給我在這怪氣些什麼？”

眼見局勢越來越難以把控，年級主任出來打圓場，“我看這樣……既然李楊同學是這件事的害者，那就先聽聽他的意見好了。”

聽到他這麼說，李楊臉驟然緩和下來，下一昂，擺譜道：“這事可以翻篇，前提是他得在全校面前跟我道歉。”

林嶼肆角還提著笑，“道歉可以，”

他拖腔帶調的，“但我為什麼和你道歉？”

李楊母子：“……”

“從我進來到現在，你們一直在討說法，行啊，那就從頭說起。”

林嶼肆稍稍站直子，臉上的笑收斂幾分，“讓害者親口說說，我為什麼打他。”

這事說起來也怪李楊這張。

喬司月被人淋了一湯水的時候，李楊正好在場。放學后，他約人在籃球場打球，中場休息時沒忍住提了一，“六班新轉來那生看上去瘦得跟個猴子一樣，沒想到還有料。”

他兩手放在前，比了個凹凸的手勢，垃圾話一句接一句蹦出，“就是長得有點素，其他的倒是和路迦藍有的一拼。”

其余幾人跟著笑到不行。

“呸呸呸，乖乖、好學生怎麼能和路迦藍比，我就沒見過比路迦藍還還浪的的。”

李楊還想說什麼，猝不及防被人從后背踹了一腳，重心不穩摔了個狗啃泥。

場上安靜幾秒，他踉蹌著起，飆了句臟話，扭頭一看，瞬間慫了。

林嶼肆冷著一張臉，近幾步，“你剛才說什麼？”

李楊僵地笑了聲，“沒說什麼啊，就隨便開開玩笑。”

“開玩笑是吧？那我也跟你開開玩笑。”

不給對方反應時間，林嶼肆直接拳頭掄過去。

事發生的太過突然，在場那幾個刺頭全懵了，尤其是李楊。

雖然他平時上就跟裝了炮彈一樣，實際上就是個戰五渣，打不過人當下也只能先夾尾，再回家找媽媽。

所以才會有今天辦公室面談這一茬。

……

李楊自知理虧在先，半天憋不出一個字來。

李母氣急，一掌甩在他后背，“怕他做什麼，趕說。”

李楊：“我說什麼啊我。”

見他這副抗拒的態度，李母后知后覺，臉漲得極其難看。

葉晟蘭心領神會，著老腰指手畫腳道：“怎麼又不說了？有什麼冤屈，只管說出來，這麼多人給你做主呢，可千萬不要藏著掖著。”

“……”

母子倆沒討到說法，直接甩著兩張臭臉走了，這場對峙暫時告一段落。

離開辦公室沒多久，放學鈴響了。

“來都來了，順道帶迦藍一起回去。”葉晟蘭拽著外孫胳膊就往教學樓那去。

林嶼肆淡淡說：“人不在，你去了也沒用。”

葉晟蘭腳步慢下來，“這丫頭又跑哪去了？怎麼天曠課，還想不想畢業了？”

林嶼肆沒回答，轉移話題，“你來的時候，小賣部門鎖上沒？”

葉晟蘭大腦卡殼，支支吾吾道：“這麼久遠的事，我哪知道？”

“……”

正說著，葉晟蘭一個抬眸，捕捉到人群中一道悉的影，瘦小單薄，扎著高高的馬尾辮，看上去有些眼。

“欸肆兒，我剛才好像看到那個經常來店里買草莓棒棒糖的小姑娘了。”

的視線還牢牢定在一，林嶼肆順著看過去，通指示燈恰好變了，葉晟蘭口中的那道影被一輛私家車攔截在另一頭，影影綽綽看不分明。

他回目，漫不經心地哦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