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上一次聽到“告白”這個詞還是在三天前。

是放學后沒多久的事，喬司月從辦公室回來，路上聽到別人說有人正在校門口表白。最開始沒當回事，等走到那，心臟突突地跳了幾下。

周圍人聲鼎沸，生被圍擁著，的眼睛跟的嗓音一樣清亮明朗，沒有夾雜一的張，有的只有將這段的宣之于口的從容。

生并不是霖安的學生，但喬司月在葉晟蘭開的小賣部里見到過兩次。

后來聽蘇悅檸說起，才知道這人是林嶼肆的初中同學，有次葉晟蘭意外撞到玻璃柜角，躺在地上不省人事，那會店里一個人都沒有，如果不是生及時出現，后果不堪設想。

喬司月強迫自己的視線從生上挪開，輾轉到另一側。

夏天的一切似乎都是生機盎然的，哪怕那會已經到了傍晚，天不再清朗，也蓋不住馥郁的花香和蒼虬的枝葉。

裹挾著熱意的風猛烈地撲向榕樹，地上映著片搖晃的翳，在落日余暉里，像沒拿穩的攝影機鏡頭，真真切切看不明晰。

他的模樣烙在眼底，卻格外清楚，站姿直，目清炯，看不出一怠慢。

知道林嶼肆拒絕對方的告白后，喬司月緒復雜。

接著，問了一個很愚蠢的問題：“他為什麼不答應？”

“激和喜歡哪能混為一談。”蘇悅檸認真解釋，“對阿肆來說，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你長得再好看也沒用，搞道德綁架那一套就更不行了，沒有人能強迫他去做他不愿意的事。”

……

張楠搖頭：“是這屆畢業生啦。說起來被表白那學長你也認識——”接著，報了個名字，喬司月在學校榮榜上見過不次。

似乎聽見沈一涵舒氣的聲音，不到兩秒，張楠又說，“不過那生我沒見過，看上去普普通通的。”

這些話蘇悅檸也聽見了，湊到喬司月耳邊輕聲說：“我們也去湊個熱鬧吧。”

英語老師李茂平沒給這機會，拿著一疊卷子進了教室，拍拍桌子說道：“下節育課，我個二十分鐘講一下上周周考的作文啊。”

一時間教室里哀聲載道。

有人嚎了一嗓子，“那剩下的25分鐘呢？”

“背范文。”

“啊——”

李茂平斜眼睨他，“都什麼時候了還想著玩？我犧牲自己寶貴的時間給你們補課，你們還不樂意了？”

男生打哈哈，“樂意樂意，李哥您辛苦了。”

李茂平不吃他那一套，上課鈴響起后，環視一圈，指著角落問：“那倆空座位誰的？”

班長代替回答：“林嶼肆和陸釗的。”

“跑哪撒野去了？”

“應該是打籃球去了吧。”

李茂平罵了聲“這倆小兔崽子”，問道：“誰愿意去場把陸釗給我帶回來？”

他一說完，喬司月左臂被人用力拽起：“我們倆。”

喬司月：“……”

蘇悅檸后知后覺反應過來，“就帶陸釗一個人回來啊？”

李茂平：“還有一個就讓他繼續野著吧。”

喬司月回教室時，屏幕上正投影著林嶼肆的答卷，才知道李茂平的特權不是隨便就能開放的——

林嶼肆是這次班里唯一一個滿分的。

喬司月低頭看了眼自己卷子，中規中矩的績，毫無亮點的答題模版。

“我強調過多次？卷面分很重要很重要，你們為什麼就不聽？非得讓我學你們語文老師那樣，每周布置一張字帖練筆是吧？”

李茂平恨鐵不鋼的責罵聲把游離在外的意識拉了回來，下一秒，就聽見自己的名字從他里蹦出。

“你們呢也別覺得我煩，我這不也都是為了你們好？但凡你們能寫出林嶼肆和喬司月那種字，就不用我天念叨了。”

喬司月呼吸一滯，手指無意識攥卷子邊角，片刻才松開。

沒有想到自己的名字會以這樣一種方式同他一起出現，這種突如其來的欣喜讓的角不控制地往上翹了些弧度。

這時，后桌了肩膀，“能不能借我看一下你的答題卷？”

喬司月點頭，把試卷遞過去，余遙遙與另一道視線撞上，生神略顯晦暗，只有發尾的紅蝴蝶結依舊明麗張揚。

兩秒后，們不約而同地別開了眼。

喬司月重新把注意力挪回到大屏幕，逐字逐句地默念著林嶼肆的答案。

其實他在作文里用的句式并不復雜，很多都是李茂平考前強調過的，唯獨有一段話從來沒見過——

“I am here for a purpose is to grow into a mountain，not to shrink to a grain of sand.”

李茂平一走，喬司月問蘇悅檸借來手機，一搜索，才知道這句話引自奧格曼狄諾的《羊皮卷》。

大意是：我生來應為高山而非草芥。

喬司月將原文工工整整地摘錄到紙上，剪條狀，在課桌一角。

那時的，純粹想離他更近一些，卻不料，這句話會差錯地為此后每個輾轉反側、難以夢的夜里，最誠摯的藉。

-

那天過后，“告白熱”持續了一段時間，但礙于教導主任三天兩頭的神教育，以及黏在教室玻璃窗上的死亡線，沒人敢在學校明目張膽地發展，只是在想起這件事時，會議論上幾句。

其中最關注的還是被告白對象的態度。

“學長點頭了嗎？”有人問。

被表白這人長相家世好，績一直沒掉下年紀前五，還曾經在國青年鋼琴比賽中多次拿過一等獎。

這種生在羅馬的人，仿佛自帶環，從不缺人追，聽說還有不學妹暗著他。

張楠：“沒同意，不過也沒拒絕，就說了句‘謝謝’。”

課后，喬司月陪蘇悅檸去小超市買冰，蘇悅檸也說起這事，口吻里不乏替人打抱不平的心酸，“暗三年，才換來一句謝謝，這跟被發了好人卡有什麼區別，太不值了吧。”

“我覺得值的。”喬司月含了口冰，今天的油布丁好像格外的甜，“雖然沒有結果，但的得到了喜歡人的認同，這已經足夠了。”

蘇悅檸沒想到會這麼說，忍不住偏頭看。

眉眼彎彎，在下明艷人。

兩個人保持了一段時間的沉默，直到拐進一條鵝卵石小路。

喬司月接上之前的話題，“好像所有人都覺得暗就是在做一件的事，但我認為沒有什麼能比它更面的了。

你不喜歡我，沒有關系，這是我一個人的事，我也不會再糾纏下去，給你帶來任何困擾。從今往后，祝我喜歡的你前程無憂，歲歲安好。

你若是喜歡我——”

“若是喜歡呢？”蘇悅檸問。

喬司月側迎上的視線，不期然看見一道悉的影，一如既往的秀頎拔，將藍白校服穿得清朗又干凈。

頓了幾秒，抬手握住掌心的斑駁影，眉眼再次彎起來：“真好。”

路上沒什麼人，的聲音夾在蟬鳴聲里，格外清靈。

蘇悅檸沒聽出的潛臺詞，跟著笑起來，“司月，你有沒有發現，你最近變得更笑了。”

“是嗎？”喬司月若有若無地反問一聲。

蘇悅檸點頭，“你笑起來真好看。”

“那我以后多笑笑吧。”

“比起多笑笑，我倒希你想哭的時候就哭，想笑的時候就笑，這樣才好。”

喬司月愣了幾秒，眼角眉梢的笑意加深幾分，步伐也變得輕快許多。

盛夏的明港，空氣里的腥味又重了不，街道兩旁的車輛依舊雜無章地停放著。

但喬司月發現自己好像有點喜歡上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