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天都在。

陸祉年話音剛落, 云熹就錯愕地抬起了頭。

那幾個字如雨打芭蕉似的，在心上輕輕重重地敲擊著。

“你說你每天都來了?”不可置信般地重復道。

那……那為什麼這些天從沒在醫院見過他。

云熹知道陸祉年不會說謊，更沒必要在這種小事上說些話來哄騙。

但想不明白其中緣由, 只能定定著眼前人混不吝的面孔。

“不能說嗎?”又問了下。

陸祉年角輕勾了勾, 卻沒再答，只說了句, “給我留點面子?”

面子?

后來云熹才知道他確實每晚都來了, 但卻是掐著陸叔叔睡后的點，翻墻翻出來的。

沒來得及加高的陸家圍墻本攔不住陸祉年，陸叔叔也不會想到他被抓到一次后，竟然還會一而再再而三地翻出去。

囂張又膽大。

夜深無人的時候, 陸祉年遠遠站在病房門口，看一眼就又走了。

就連齊盛也是他打的招呼，所以每天放學后云熹的床前都會有捎來的作業以及新鮮的水果籃。

……

云熹瞧著他，盤桓在心頭的郁結之氣忽然就散了個干凈。

卻又不想表現得太明顯，清了清嗓子問道, “那你今天來有事嗎?”

今天是難得的晴朗天氣，細碎的暖過方格玻璃窗了進來, 灑在陸祉年肆意的眉眼間。

他斜覷一眼, 隨意地點了下頭。

“什麼事?”

云熹抬眼, 想知道他會說出個什麼來。

卻沒想，護士長忽然敲門走了進來，通知陸祉年去辦理最后的退院手續。

對話就這麼戛然而止。

云熹慢慢將探尋的視線收回。

陸祉年輕拍了拍的頭, “等我下。”

轉往外走的時候, 還手拉了下病房的窗簾, 逐漸有了些熱意的線全都被擋在了外邊。

被留在病房的云熹輕輕“哦”了聲, 目隨著那道高瘦影漸行漸遠。

其實已經沒什麼大礙, 天被悶在房間里，反倒覺得難。

想了下，決定下床走走。

邊走邊等，也算等他回來吧。

……

住院部的樓層布局其實很簡單，中間是護士站，兩邊的走廊錯落著病人居住的病房。

因此，沒一會兒，云熹就走到了中心地帶，抬頭就看見姿態閑散、倚靠在墻的陸祉年。

他手里拿著幾張住院清單，估計是的，手續差不多已經辦完，但護士長卻像是還在和他代些什麼似的。

他們沒刻意降低音量，談話的容盡數落在了云熹耳朵里。

“病人已經沒事了，今天就可以出院，倒是你仗著年輕，也太不注意自己了。”

護士長年紀在四十歲上下，對陸祉年記憶尤其深刻，一是因為他那張過分清冽好看的臉，二就是他上那渾不在意的勁。

護士長至今對那天晚上的畫面記憶猶新，年守在空的走廊里，手臂上跡猶存，卻固執地不離去。

一直到第二天，病房里的孩已經醒來，他才被看不過眼的小護士催著來理傷口。

“上傷口怎麼樣，這次可別再糊弄了，小心留下疤痕。”

……

護士長還說了些什麼，云熹沒能再聽見，有些出神地站在原地，像是被摁了下開關，開始不住回想醒來那天早上看到的畫面。

記憶水般涌上來，替陸祉年作著證，那天他上服未來得及更換，手臂還存著跡和塵土的痕跡，不可能有理傷口的時間。

也就是說，他從來就沒將一個人留在原地，在沒醒來的時候，他整夜未眠。

……

“怎麼出來了，不是讓你在房間里等我?”

不知道什麼時候，陸祉年結束了和護士長的對話，走了過來。

看到云熹這麼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驟然出聲問道，“這是怎麼了?”

“沒事。”

云熹著他，搖了搖頭，故作輕松地說了句，“你還沒說你今天為什麼來醫院。”

見不愿說，陸祉年也不勉強。

收好住院手續單后，朝外邊揚了揚下道，“走吧，接你回家。”

云熹驀地睜大眼，再次確認了遍，“你的事是……?”

“接你回家。”

陸祉年輕笑了下，“還想讓我說幾次?”

這回，云熹還沒來得及再問，就被人帶著手腕往前走。

醫院外邊，均勻灑在每個角落，陸祉年擋在前面，稍稍抬眼，視野所及之，只有年寬闊的肩背。

……

_

出院后，云熹恢復得還不錯，第二天就繼續去了學校正常上課。

可放學時候卻有同學來告訴，校門口有個自稱是哥的人來找。

沒有什麼哥哥。

倒是錢慧琳有個好吃懶做且不知足的兒子。

附中今天放學會晚半個小時，云熹也就沒和陸祉年說這件事，自己等在教室里做著作業。

想著做會作業，附中也就該放學了。

但沒想到，錢志強在校門口沒找到人直接到了班級里來找。

“熹熹，熹熹，你一個人在教室寫作業?”

錢志強喊，臉上橫在一團，掛著油膩膩的笑，半點沒有十七八歲的年模樣。

云熹不理他。

他直接朝云熹的座位走了過來，“你別顧著寫作業啊，這麼久沒見，你就不想哥哥，聽說你最近有錢了……”

“你可不可以閉。”云熹一字一句道。

沒想到自己跟舅舅一家已經鬧得這麼僵了，眼前和毫沒有緣關系的錢志強，竟然還敢觍著臉來找。

“你怎麼回事，是不是最近找了個有錢男朋友，攀上了高枝就瞧不上哥哥了?”

錢志強一下拔高音調，帶著點被拒絕的惱怒，“不就幾個臭錢嗎，你別這麼勢利眼行不行?”

“你別學你媽啊，凈想著攀高枝能有什麼好下場?”

云熹藏在桌下的手指直發白，只覺得錢慧琳和錢志強真不愧是親母子，在惡心這方面，一個比一個強。

“對，我就是瞧不上你。”

索說開，臉上神愈發冰冷，手探到徐曉曼課桌，出平時用來削蘋果的水果刀，“我警告你，別再湊過來。”

錢志強被這話一激，整個人跟魔怔了似的，出手就要往云熹上去，“給臉不要臉，還警告我——”

話音突然被生生阻斷，錢志強的手也被狠狠攥住。

云熹握著水果刀的手都從桌下抬了起來，卻見錢志強忽然被人踹翻在地，一百八十斤的軀竟然也弱不堪地敵不過別人一腳。

不知何時，陸祉年出現在了教室里，他輕描淡寫地擰著錢志強的手，欣賞他慘的同時，不疾不徐地說了句，“這麼臟?”

最后他向云熹，狹長的眼瞇著，里頭瞧不清緒，聲音又冷又淡，“跟這種人下次不用廢話。”

……

_

錢志強最后連滾帶爬地跑出一中校園，但“害者”云熹同學也未能幸免，被抓到了走廊訓話。

“你今天膽子大?”

陸祉年冷著臉訓，同時手上使勁將藏在袖口下面的水果刀奪了過來，“準備跟人玩真的，還是才出院就又想進去?”

云熹先前渾的刺一下斂了個干凈，尤其是被陸祉年這麼一訓，連臉都埋了下去，只出雙黑漆漆的小鹿眼。

“我沒……”

話說得又低又輕，心里也明白要是沒有陸祉年的突然出現，自己今天指不定該如何，說不定還真闖下大禍來。

可慣來不跟云熹多計較的陸祉年，這次卻沒有輕易地放過，“沒有?”

他面冷淡地重復道，“我難道沒跟你說過有事我?”

而不是置自于危險境地。

剛剛他要是來晚了哪怕一步，那個錢志強的手就要到臉上去了。

要不然就是沖地掏出刀子，到時候傷的是誰可不好說。

兩種形，無論哪一種，對都不利。

陸祉年眼睛里涌上層晦，連自己也不清楚心里反復翻騰的那緒究竟是生氣多一點，還是在意多一點。

……

“你說過。”

云熹的頭則越垂越低，越垂越低，心底一底氣也沒有。

兒不敢再抬頭看陸祉年，卻又在前邊響起腳步聲的時候猛然抬起了頭。

怕陸祉年生氣，然后丟下自己離開。

可抬頭瞧見的卻是轉從路口小賣部走回來的陸祉年，他手上還拿著兩個創可。

“過來。”他說。

云熹聽話地靠了過去，坐在陸祉年手指向的石椅上。

“自己把起來。”

聽到這話，云熹臉上流出毫不掩飾的驚訝。

跟錢志強對峙的時候，確實摔到了左，剛剛走起路來，也確實顯得不是那麼協調。

如果仔細看的話，子相應的地方的確能看見小片臟印子。

但云熹沒想到，匆匆瞟了眼的，剛剛一直在忙著訓的陸祉年，連這個也注意到了。

許是頭頂的目太有存在，手忙腳地去挽腳，作糙了些，反倒牽連了傷口。

“慢點。”

還冷著的嗓音里驀地忽地就多了分無奈。

正當云熹想繼續的時候，面前那道擋住夕最后余暉的影，卻突然在前蹲了下來。

將手中拿著的創可放進懷里，陸祉年面無表地替挽起了腳，作稱不上溫，但勝在細致，沒到傷口一一毫。

云熹怔愣地坐在椅子上，耳畔是年清冽的嗓音，“重申一遍，以后不管什麼事都不準把自己搭進去。”

“好。”乖乖點頭。

看他就要站起往前走，忙不迭問道，“我聽你的，那你能別生我氣了嗎?”

云熹小心翼翼地朝陸祉年瞥去，想瞧得更清楚些他臉上神。

不知不覺間，倏而湊了過去。

沒注意到的近距里，陸祉年出手擋了下，“想行賄?”

他掀了掀薄薄眼皮，無說道，“晚了。”

作者有話說：

高風亮節-陸表示:拒不接賄賂

老婆的也不行>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