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登機后，聞哲語和他的老板嚴浩在座位上聊天。

嚴浩說，此行去國的真正目的是避難，避祁淵的難。蘇家的那塊地，他沒爭得過祁淵，昨晚去祁淵的婚禮，就給祁淵敬了杯酒。

那杯酒，含著某種促狹，不言而喻。

誰知，得意得太早，在艙門關閉前幾分鐘，幾個黑西裝上來，直接把嚴浩拎起，揪下了飛機。

聞哲語只好跟著下去，便看見祁淵雙手兜，面目沉地站在口。

嚴浩被帶進一間貴賓候機室，聞哲語在外面刷了下朋友圈，才發現祁淵的新娘本不是蘇萱萱，而是變了沈逸矜。

那麼那杯酒……

聞哲語摘下眼鏡，著眉心骨，對手機道：“矜矜，這麼大的事你怎麼不跟我說？”

“說不出口。”沈逸矜口吻老實，從筆筒里出一支鉛筆，夾在纖白的手指尖轉起來，那筆尖上便繞起一圈一圈走鋼的緒。

“那也得說，我馬上給你找律師。”要說之前還有僥幸心理，可親耳聽到沈逸矜這四個字，宛如一把刀扎進聞哲語心口，“你在哪？我馬上過來找你。祁淵那王八蛋，我不會放過他。”

“別說這個話，是我主的。”沈逸矜住筆，在草稿紙上，“我不是無知婦孺，我不小了，我有我的行為能力，這事我沒產生任何負面緒，你不用為我抱打不平。”

是抱打不平嗎？

聞哲語握著手機，腔里一惡氣堵得慌。他珍視的孩子，從小呵護在心尖上兒，多年都和他保持著距離，可現在在說對一個陌生的男人主？

貴賓候機室的門開了，祁淵理著袖口走出來，作慢條斯理：“他這麼想去國，就送張機票全他。不過以后再在榆城被我見到，他那雙就別想再爬起來。”

語氣也是不不慢，后面跟著的人應了聲。

要不是看到門背后嚴浩雙膝著地，口齒不清的哀嚎，旁邊人會以為他在說公務。

聞哲語正面對著深漆的大門，起了拳頭。

祁淵走近，離著一米的距離，見對面的人沒有避讓的意思，他遞了審視的目過去。

祁淵個子太高了，雙肩又平又寬，脊背筆直拔，隨便一站，平白無故便給人一種迫。

聞哲語后脖梗得僵，隔著鏡片的眼神尖銳帶刺，可在衡量雙方力量上，拳頭猶豫著。

而祁淵也是認識聞哲語的，知道他是嚴浩的特助，以為他這副反應是為了嚴浩，將他的敵意收進眼底，只手進兜，往前又走一步。

他上西服沒扣扣子，微敞中出里面的深襯，有幾分戾氣，的狠，要發不發。

聞哲語滿腦子都是沈逸矜溫俏的臉，他沒辦法想象面前的男人怎麼對待。

上的弦越繃越。

可祁淵卻倏然哼笑，漫不經心地笑開，那是把對手不當對手的不屑。

比視更教人辱。

聞哲語頭腦一熱，拳頭了出去。

祁淵眼皮都懶得掀一下，就見保鏢摜住了人，聞哲語被推到一邊，一個趔趄，差點跌倒。

保鏢正想再進一步掣肘，祁淵偏頭，掃去狼狽的人：“算了。”

勝負早就定了。

說完，長邁開，沒把這段小曲放心上。

公司里，上午稍微清閑，下午外勤的同事們陸續回來，帶了幾筆新業務和舊工程的進度況，另外兩個老板一直沒現，沈逸矜忙得陀螺轉。

于是復診的事耽擱下來，好在聞哲語沒再打電話，這事就這麼忽略過去了。

下班時，同事們一一打招呼離開，沈逸矜看著桌上的工作，決定加個班，留了夏薇幫忙整理文件，答應一會請客吃晚飯。

中途，去了趟衛生間，短暫地放松一下。

天暖了，穿著高領的服，時間一長，脖頸上有點兒悶。

沈逸矜一只手拉開領，拎著了氣，鏡子里幾個紅的吻痕清晰可見。

昨晚祁淵進房間，就知道不對了。

他眼里猩紅，鷙，說不出的聲氣。

“你怎麼在這里？”

他不耐，掬了冷巾給他，他甩開的手。

“離我遠點。”

窗外風起云涌，雷電將至。

看見他右眉角有一道劍一樣的疤痕，斜斜地嵌在冷白的皮里，淺了些，沒有小時候那麼鋒利。

怯怯地喊了聲：“淵哥哥。”

……

這是個意外，不該發生的。

一會記得去買藥，沈逸矜暗暗提醒自己。

頂包的事就這麼過去了，和蘇家也算是徹底撕破臉了，不可能再住下去。

這一天心頭充盈，工作又忙，這事被選擇忘了，現在想起來，得找房子，再不然先住酒店。

外頭夏薇拿著手機敲門：“沈逸矜，你手機一直在響。”

“是誰？”沈逸矜擔心是聞哲語，洗手洗更慢了。

“沒顯示人名，是個陌生來電。”

“你替我接吧，可能是客戶。”

夏薇應著，劃了接聽：“你好，嘉和。”

對方也沒遲疑，開口一句就是：“祁太太？”是個中年男人的聲音。

夏薇愣了下：“請等一下。”回頭按住聽筒，朝衛生間的門轉述，“找什麼祁太太？”

“打錯了。”沈逸矜想也不想，了手，整理服，開了門。

夏薇這就回復電話那頭：“你打錯了，我們這沒有祁太太。”

這下到對方劉司機愣了神，轉頭朝后座的男人發出請示的眼神。

祁淵瞥去一眼，接過手機，拿近到耳邊：“找沈逸矜。”

有名有姓，清清楚楚，聲音幾分冷漠，卻抵不過音質的醇厚好聽。

“噢。”夏薇聽著，被調高了緒，小興起來，“有有有，請等下。”

雙手把手機奉給沈逸矜。

沈逸矜還沒回過神來，詫異地接起，“喂”了聲。

“沈逸矜。”

“……”

對方又了一遍名字。

沈逸矜心口一窒。

“我在你樓下。”男人淡淡道。

“……哪個樓下？”沈逸矜跟不上節拍。

“公司樓下。”

沈逸矜張著口，好半天才出兩個字：“有事？”

提高腳后跟，避免發出腳步聲，急步走到窗戶邊，朝下張。

悉到某種真相的夏薇捂著，張大眼睛跟著跑到窗戶邊，一起朝下看。

四月的天不長，窗外早已大黑，建材城里的繁忙也已經平息，五層樓的距離，路邊熾亮的燈下只見許人影，和幾輛橫七豎八的三車，面包車。

卻有那麼一輛特別長的轎車，反著燈弧，很突兀地停在馬路邊上，也很特別，像午夜靜謐的海，沉郁，幽藍。

“還不下班？”耳邊男人發問的聲音傳來。

好像他已經等了很久。

“……”沈逸矜腦子宕機。

他怎麼有的手機號？他怎麼知道在哪里上班？他怎麼肯定在公司里？

他已經把查得一清二楚了？

這些問題兌在沈逸矜的嗓子眼，卻一個字也問不出。

“下來。”男人耐心似乎耗盡了。

沈逸矜應了聲，掛了電話。

“祁太太。”夏薇驚呼著，蹦到上，摟抱。

沈逸矜后知后覺，有點意外：“他真這麼？”

這個稱呼很重要，讓想到更多。

“對啊對啊，一開口就是‘祁太太’。”

夏薇的興勁上來，本沒注意沈逸矜的表。

忙著在自己的思路里激：“我就說吧，那視頻里的新娘是你是你，還不承認，哼哼，祁太太，祁淵親自來接你，還有什麼不能說的？”

“豪門啊，榆城最豪的門，那是什麼車？怎麼那麼長？”

“不行不行，祁太太，我今晚的大餐是不是泡湯了？那我下次是不是可以宰個更大的？”

夏薇圍著沈逸矜，一口一個“祁太太”得活蹦跳，沈逸矜回辦公室迅速收拾了桌面，拿上外套和手提包就走。

“等你下次宰吧，今晚肯定不行了，祁淵在等我。要不你自己隨便去吃，回頭我給你報銷。”

“好啊，我要吃鼎盛家1000塊一位的自助餐。”

“行，也就這點出息。”

沈逸矜十分款爺得一揮手，腳步輕快，出了辦公室。

下了樓到車前，劉司機已經恭候在后車門，見到人，恭敬一聲：“祁太太。”拉開車門，請沈逸矜上了車，再輕輕關上。

不知道是不是了夏薇緒的染，還是司機這聲稱呼，沈逸矜上了車，臉上帶著笑看去旁邊的男人，即使對上他冷淡的目也沒收得住。

而冷淡的男人斜斜看一眼，冷得像看一件，沒有任何緒。

車是新車，干凈得沒有一點灰塵，暗紅的兩個座椅，寬大，舒適，中間隔著中控臺，微里低調又奢華。

黑車墊上，男人的皮鞋锃亮，一塵不染，管筆直得沒有一點點皺褶，上深襯衫更是熨帖，平整，領上還有著暗繡的花紋。

乍一看，矜貴又講究，端坐云端似的。

可男人領上沒系扣子，突起的結和深邃的鎖骨清晰可見，約一狠勁兒困不住得往外泄。

兩人一路無話，沈逸矜脊背僵，下了車才緩解開。

祁淵走前面，帶著走進一條小巷。

那是在一片老城區里面，四周房子不高，白墻黑瓦掩映一叢古樹，腳下青石板在窄巷里延，路途顯得錯綜復雜，偶爾撞上屋檐下一盞不太亮的小燈，前途有種未知的幽深。

沈逸矜一路打量，一路跟著男人的腳步，完全猜不他帶來這里做什麼。

轉過一角屋檐，路變得寬一些，有戶大門敞開，門前掛著兩盞竹篾編織的燈籠，攏著一簇微黃的燈火。

祁淵走進門里，里面燈影簇簇，有人迎上來，笑容滿面：“祁先生來了。”

隨即前面引路，走過紫藤花纏繞的葡萄架，進了一間木雕窗格的小樓，推開房門，請兩位座。

看到深木雕花的桌子上擺著兩套餐，沈逸矜這才知道，他們是來吃飯的。

網絡日益發達的今天，人們對私也越來越求。

來這種地方吃飯，沈逸矜唯一想到的是男人有很重要的話要和說。

祁蘇兩家談聯姻的時候，祁淵曾私下找蘇萱萱見過一次面。蘇萱萱不敢去，了沈逸矜陪著一起赴了約。

那也是個私很強的地方。

祁淵在見到沈逸矜時，大為不滿，質問蘇萱萱：“不是你一個人來的嗎？”

蘇萱萱不敢得罪他，一時不知道怎麼辦好。

沈逸矜懟上一句：“誰知道你安得什麼心？跟你又不，約這麼鬼鬼祟祟的地方。”

祁淵被氣笑，那不過是家停業的酒吧，桌椅雜，燈泡壞了幾個，空氣里腐靡的味道重了些。

那次，祁淵也不是一個人，他帶了私人助理。

談話的核心是協商兩人假結婚的事。

蘇萱萱那時，和男朋友鬧別扭，祁淵的助理說什麼，都說好，有些苛刻的條件，還是沈逸矜提出異議修改的。

期間，蘇萱萱問了一句祁淵：“為什麼不是真結婚？”

祁淵指尖抖下一截煙灰，輕慢慢地：“我不是二手回收站。”

乍一聽很委婉，其實已經夠尖酸的了。

蘇萱萱臉上通紅。

沈逸矜氣不過，沖男人道：“我也不是二手回收站，麻煩你把煙掐掐。”

想起來有點好笑，兩人那時候劍拔弩張的，誰都沒想到最后蘇萱萱撂了挑子，把他倆扯到了一塊。

菜很快擺了一桌，沈逸矜看去對面的男人，眼皮薄薄一層，輕斂的樣子很冷，明明只隔著一張桌子，抬手就能打到他的臉，卻覺和他在千里之外。

男人不筷子，也不，總覺得有點鴻門宴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