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七流

司辰在季楚堯的指導下，打開了進化者協會網。

低商：這界面真丑。

高商：極簡主義，復古懷。

網主要分兩個版塊，公告區，易區。

公告都是相關政策，以及和高維侵有關的新聞。

“據能量檢測，xx區最近一周可能發生空間折疊，危險程度在a到2a之中。請該區域居民注意防范。”

理論上講，世界上任何地方都會遭遇高維侵。

就連安全區，也只是發生頻率小于1，而不是完全沒有。

發生過4a級以上危險程度的地區，哪怕在空間折疊結束后，也不會有人居住。

人類現在的生存空間已經很小，哪怕明知道自己住的地方會發生高維侵，也不知道還能去哪。

大家都想往安全區，于是，安全區的戶口也越來越貴。

易區則是在網上寄賣各種高維品。因為是方平臺，所以商譽有所保證。

網需要用公民id進行登錄。司辰拿出份證，電腦的凹槽。平臺上顯示出了他的個人信息。

【司辰】（游客）

下面還有一個框，寫的是“進化者登記”。

司辰打開，里面的基本信息都是填好的。需要他填寫的只有“進化方向”和“改造手人”。后者是選填。

其實這個“改造手人”更類似“擔保人”。換句話說。如果司辰走上了反社會道路，季楚堯也會被連坐。

他輸“機械進化”，在改造手人一欄填寫了季楚堯的名字。剛摁下回車鍵，網站就彈出掃描框，要求本人持證件掃描份證。

季楚堯拿出份證的時候，司辰順便看了眼出生年月日，發現他今年25。

因為現在人類壽命大幅提高，25歲在法律里剛好年。

填寫完畢后，網站給出提醒：恭喜您！登記為進化者。

【司辰】后面的權限從游客變了進化者，新開放了一個“流”版塊。

司辰隨意的掃了眼，流區里有折疊區生存攻略，有進化者升級渠道，還有單純同/異□□友。他們甚至會把去災區找資源做“下副本”。

司辰的表還有些許茫然：“這樣就可以了嗎？”

季楚堯：“要不然呢？”

司辰：“……”

雖然一直聽說管理很寬松，但這未免也太自由了吧。

司辰不知道，正常況下也是要等一個月審批流程的，還會有方人員專門測試。

但季楚堯部權限很高，大大降低了準門檻。

作為季家順位排名靠前的繼承人，哪怕是剛年，季楚堯也是很忙的。

他在醫院待了半個小時。已經接了三個電話。

司辰看了眼在病房角落站著的保鏢，十分：“有事你先忙吧。不用管我。”

季楚堯只好充滿歉意地遞過一張名片：“這是我的聯系方式，有問題隨時聯系我。”

司辰很快辦理好出院手續。

不愧是按小時收費的私人高檔診所，走的時候送了一大袋子伴手禮。

司辰打開一看，里面是基因藥，3級，一共七瓶；加了可食用素和金箔，配不同，花里胡哨的。

3級基因藥已經對他沒什麼用，除非拿來當止痛藥。他本來還想拿去黑市賣掉，仔細一看，玻璃瓶的底部卻刻著一行小字：“致貴賓司辰”。

看來只能留著自己用了。

司辰離開醫院，順手在路邊買了一捧白花。

當初在空間折疊區看見職工證的時候，司辰就意識到，自己回到了莊山。

常明醫院幾公里外，就是他的故鄉。

和市區不同，那里野蠻、落后、暴力。是他拼了命想要逃離的地方。

但許久不見，他現在格外想回家。

司辰攔下一輛出租，張口道：“去新河街社會養院。”

師傅的表頓時變得猶豫起來：“這……已經下午四點了。快夜了，不太合適吧。”

司辰在莊山區生活了十幾年，他很清楚這個城市貧民區黑夜時的模樣。

臟、、暴力。沒有燈，沒有，于是默許了一切的發生。

司辰的臉上出微笑：“我可以加錢。師傅，我買了明天回江川的票，今天想回養院看看，我小時候是在那里長大的。”

因為高維侵的原因，各大區，尤其是災區和安全區之間的人口流很。

莊山一周只有一班前往江川的長途客車。錯過就要等下周。

師傅仔細打量了他一眼，踩下油門，語重心長道：“那邊晚上的很，你自己走夜路要小心。”

司辰坐在后車廂，看著窗戶外逐漸由高到矮的樓房，聲音文文弱弱的，神卻格外冷淡：“我知道，謝謝師傅。”

出租車停在路口時，是下午五點。天有些昏沉沉的黑。

師傅道：“養院快到了，車開不進去。我就不去了。”

莊山區。新河街道。

這里被稱為“莊山垃圾場”。

新河的馬路很窄，凹凸不平，大堆大堆的生活垃圾和工業廢料堂而皇之地留在地面。墻上全是七八糟的涂，最多的就是“捐贈”，明碼標價，心臟200，腎30，胳膊50。

剛下過雨，地上的泥漿一層層的，有些黏糊。垃圾桶邊有人醉倒在地上，骨瘦如柴，也不知道醒不醒的過來。

最人聲鼎沸的地方是社區里的麻將館。人們在那里賭錢，嗑藥。從來沒有思考過明天。

司辰深深地吸了一口這里渾濁的空氣。心卻是莫名的雀躍。

幾乎剛下車，司辰就覺到了暗打量他的視線。來自頭頂的居民樓，來自邊的暗巷。

男人們著煙，蹲在街頭，看著他這個外地人。

這些目冷漠，麻木，像在打量獵。

之前回來的時候，司辰總是聯系養院的人來接他。

但現在不一樣了。

司辰思考了片刻，一拳錘上了旁邊破舊的墻。

一米厚的石磚墻上出現蛛網狀的深坑，那些讓人坐立難安的視線瞬間無影無蹤。

他的角有了很淡的笑意，但很快收斂。

沒什麼好得意的。他見識了更高更廣的天空，知道自己其實一直都在泥里打滾。

司辰捧著花，默默調整著臉上的表。

要笑。不能是冷笑。應該是溫馴、禮貌的微笑。

他推門而。

如果有人是養院收養的孤兒、長得好看、并且每月都給養院打錢的話，那麼養院的員工想不記得這個人都難。

護工阿姨打量著來人，臉上出驚喜的笑容：“小辰！你怎麼來了？又來看13嗎？”

沒被領養的孩子只有編號，13是和司辰同一期長大的孤兒。

他們還一起經歷過一次高維侵。是a級的靈異侵，按理說幸存率應該在百分之五十左右，然而整個養院，除了他和13全軍覆沒。

那之后，養院換了一批員工。司辰也被送去了外地讀書。

司辰微微點頭：“對。剛好來莊山出差，過來看看。”

阿姨：“還是小辰出息。這麼多年，也就你還愿意出錢養著13了。我帶你去二樓。”

13今年已經24歲了，比司辰大兩歲。早就過了養院的收養年限。但因為司辰18歲后，每個月都會給養院打錢，因此，這里還有他的一席之地。

護工阿姨打開了門。這是單人間，狹小的兒床上躺著一個年人。

他的全重度燒傷，面部五融化了大半，沒有皮和四肢，里著一鼻飼管。像人彘。

盡管條件簡陋，但是看得出，阿姨有好好照顧他。

司辰很，拿出兩張紙鈔，塞進了阿姨的手中，由衷道：“謝謝。”

阿姨把錢收好：“嗐，這麼客氣做什麼。”

兩人的談吵醒了正在睡覺的人。

13艱難地抬起頭，看向門口，里發出了一陣嗚咽。他聲帶損，本說不出話。

阿姨微笑道：“13看見你來了，看起來也很開心……小辰，你們慢慢聊。我就不打擾你了。”

“謝謝阿姨。”司辰笑著回答。

門關上，門外約傳來了阿姨的聲音：“哎，很久沒看見小辰這麼善良懂事的孩子了。”

司辰在13的床邊坐下，靜靜地凝視著他。

司辰的表很是愉悅：“當年在養院一起長大，只剩下我們兩個人還活著。好久不見，哥哥。”

13的眼神里滿是驚恐。他掙扎著想往后退，一個勁地搖頭。

司辰指向了自己銀白瞳孔的眼球：“看得出來嗎？你說我眼睛好看，拿針刺瞎了一只。現在我裝上了新的義眼，是不是還是很好看？”

他把臉湊到13眼前：“好看嗎，哥哥。”

空氣里傳來一腥臊味。

13上蓋著的被子了一塊。

司辰笑著問：“對了。這次來，是想告訴哥哥。我為進化者了。你會為我高興嗎？”

瘋子……

這個瘋子！

司辰小時候從來不會他哥哥，但自從13癱瘓后，他張口閉口都是“哥哥”。有時候13有種錯覺，他正在過自己的臉看著誰的影子。

如果能重來一次，13寧愿在養院里被霸凌的那個人是自己。

13永遠也忘不了10年前的遭遇，小小的養院里發生了空間折疊。

侵的高維生來自第五維度的靈異文明，沒有實。

它會附在人上，激發那的所有潛力，收割生命。

只是人太弱小，被高維生侵后，普通人會很快因為過度消耗而死去。

所以那只高維生一直在更換新的軀。

直到最后，它附在了司辰上。再也沒有出來。

這個溫順、虛弱、逆來順的殘廢，在被附后，為13最恐怖的噩夢。

滾燙的淚從13的眼眶邊溢出。

司辰不是很想他，于是拿出餐巾紙，掉了他眼角的淚。

“別哭。我給你帶了好東西。”

他從手提袋里，拿出那盒基因藥：“3級基因藥。按理說可以修復你的所有傷勢。可惜哥哥截肢太久，大概沒辦法長出新的肢。”

“想要嗎？”

司辰的聲音很好聽，像是海岸邊低的塞壬。引著路過的船夫。

13充滿驚懼的眼神里，突然迸發出強烈的求。

“呵呵。”司辰從嚨里出幾聲笑。

他松開手，試劑從他手中落，摔碎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

“唔！——唔！”13說不出話，只能眼睜睜看著希流進了下水道。

司辰突然覺得很無趣。

這麼多年過去，他其實已經不怎麼恨當初養院的那批人了。

恨也是需要力氣的。人會去憎恨仇敵，卻很憎恨路邊的螞蟻。

他不溫順，也不良善。這麼多年支撐他一路往前的是不甘和恨意。

司辰猛地抬起頭，把突如其來的淚意憋了回去。

“這是我最后一次來看你。”他神回歸平靜，輕聲道，“你解了，我放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