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繼凱一進後廚，就看到了3只已經骨完，如氣的氣球一般扁扁地躺在盤子裡的鴿。

孫冠雲教過江楓八寶慄香鴿的事孫繼凱是知道的，但他從未放在心上，他也不認爲自家爺爺只教了一次江楓就能學會。

這道菜若真的這麼好學，他早就學會了。

只是今天一見，孫繼凱發現江楓的刀工真的不錯，比他想象中的還要好。

“這兒，那兒，還有那兒，我都找過了，沒有你的袖釦，你自己再去找找吧或者想想是不是掉在其它地方了。”季月右手拿著一個已經被啃了兩口的酸甜多的西紅柿，用左手接過孫繼凱手上的茶，用眼神給他指地方，“哎呀，我忘了和你說給我買糖的，最近我減啊！”

江楓不看了一眼，表示呵呵。

自從季月進了後廚，的就沒停過。

黃瓜、西紅柿、白蘿蔔，還有涼菜臺那邊中午剩下的切好的西瓜、菠蘿和其它水果，有一個算一個，一個都沒放過。期間王秀蓮同志還進來幫一起吃了兩片西瓜，四塊菠蘿和七個聖果。

兩人名其曰吃水果是不會胖的，但該吃的飯一頓也沒吃。

孫繼凱把剛剛季月找過的地方又重新找了一遍，依舊一無所獲。在孫繼凱找袖口的功夫，江楓的餡料已經調好了，第一批八寶慄香鴿也快出鍋了。

放下剛剛調好的餡料，江楓去看另一口鍋裡鴿骨熬的湯，也差不多了，原湯化原食，可以開始準備勾芡的芡了。

這纔是八寶慄香鴿的關鍵步驟，孫繼凱原本想要去換間看看是不是換服的時候把袖釦掉了，見江楓在準備芡，停下了步伐，在原地看他手上的作。

“你這個不對，我爺爺的芡沒這麼濃稠，他的芡是看起來濃稠，但用勺子舀起來能如流水一般地往下瀑的那種。”孫繼凱道。

看起來濃稠？

江楓回想了一下，發現已經記不太清了。

孫冠雲只做過一次，江楓又不能像看遊戲菜譜那樣反覆觀看製作過程，很多孫冠雲自己都未曾提過的細節江楓早就忘了。

江楓一時間有些遲疑，手上的作也慢了下來。但現在鍋裡的芡已經是這樣了，沒法再補救，只能這樣出鍋。

孫繼凱就在旁邊看著，沒出聲，一直到江楓勾芡完八寶慄香鴿出鍋，表纔有了變。

既憾又慶幸，憾於江楓沒學到八寶慄香鴿的髓，也慶幸於江楓沒能學到八寶慄香鴿的髓。

季月看著眼前的八寶慄香鴿，在對比一下江楓之前做的八寶慄香鴿，最後評估了一下自己的胃容量，心中已經有了決斷。

“我去齊來嚐嚐。”季月表示自己作爲齊的老大，自然就要罩著小弟，給小弟弄點好吃的。

沒見過世面的齊嚐了一口之後驚爲天人，讚歎道：“這也太好吃了，楓哥你在試新菜嗎？”

“算是吧。”江楓道，開始做下一份芡。

由於後廚姓江的廚師是在是太多了，大家爲了區別稱呼，年紀比江楓小的他楓哥，比他大的他小江師傅，江建康江師傅，兩位老爺子統一廚師長或者老江師傅。

孫繼凱彷彿看了迷，完全忘記了自己是來找袖釦的，站在原地繼續看江楓手上的作。

“還是不對。”孫繼凱道。

“我知道，但是……我做不出來那種芡。”江楓道，側開子，指著最後一鍋鴿湯，“要不你來試試。”

“試試就試試。”孫繼凱去試間換服。

然後就在自已的櫃子底下看見了自己的袖釦。

孫繼凱服已經換好了，袖釦已經找到了，人卻沒，站在櫃子前沉思。

他已經很久沒有做過八寶慄香鴿了。

最近一次做是什麼時候來著？

三年前？

還是四年前？

在出國讀書之前，他跟著孫冠雲專門學做了一段時間的八寶慄香鴿。後來出國讀書，專心學業，爸媽又不停地在電話中暗示二叔一家不懷好意，讓他好好讀，學回來幫忙經營聚寶樓。

在沃頓的那幾年，孫繼凱連廚刀都沒怎麼過。

後來學歸來，孫繼凱被孫冠雲著練了兩年，費了不心力指導他的廚藝。但那時孫繼凱的心思已經不在廚藝上了，滿腦子都是幫著父親鬥倒二叔一家，揭穿二叔僞善的面紗。

仔細想來，去沃頓讀書彷彿是一道分割線。去沃頓之前，孫繼凱人生的重心是廚藝，去沃頓之後，孫繼凱人生的重心的變了鬥倒二叔一家，劇直接從勵志而味的中華小當家變狗而惡俗的豪門爭奪戰。

孫繼凱回到後廚。

江楓正在製作第二批八寶慄香鴿，季月已經拿著勺吃上了。

孫繼凱整裝待發，眼神堅定，剛剛在換間想了那麼久，他已經想明白。

今天就是他孫繼凱重新做回自己的日子，是他從人生的低谷走出來日子，是他證明自己的日子，是他從三十年河東變三十年河西的日子！

三分鐘之後——

孫繼凱榮翻車。

江楓看著孫繼凱做出來的芡，腦子裡只有一個想法。

說得頭頭是道，怎麼做出來還不如我做的。

長了張王者的臉，這段位怎麼還是青銅。

“這……”孫繼凱覺有些尷尬。

“你……”江楓覺孫繼凱有些尷尬。

“你們……”季月已經把一份八寶慄香鴿吃完了，覺江楓和孫繼凱之間的氣氛有些尷尬。

“你們倆乾脆一起做算了，我記得前幾天你家琪琪和阿雪不也是一起研究菜的嘛，我看你們倆做的都……”

都不咋地。

菜互啄。

青銅之爭。

江楓覺得季月說得有理，孫繼凱是理論大師，剛剛做芡的時候就能看出來肯定很久沒做過八寶慄香鴿了，實際作還不如他。

但他看孫冠雲親手做的次數多，手做不出來會說，他們倆如果能在一起研究研究的話沒準還真能有所突破。

現在就要看孫繼凱願不願意了。

這是他們聚寶樓的菜，創始人又是他爺爺，是他們孫家自己的菜，就算他不願意分也在理之中。

孫繼凱有些猶豫。

如果是其他人，他肯定不會同意，甚至在看見他們做的時候都不會出聲，一個字都不會說。

但江家人不一樣，或者說，泰樓和聚寶樓不一樣。

聚寶樓的廚師各有各的絕活，大家都喜歡藏一手，甚至連自己的徒弟都不會傾囊相授，平時做菜的時候都跟防賊一樣。其實這種況很常見，誰都不願意自己的絕活被別人學走了導致自己沒飯吃，只不過聚寶樓在孫冠雲的帶領下這種風氣比較盛行而已。

但泰樓不一樣。

兩位老爺子從不藏私，無論是江衛明教姜衛生時，還是他們指導江楓時從不介意別人在旁邊看著，他們也不介意指導別的廚師。就算是油底沉糖這種江家的獨門絕技，江衛明也不介意被外人學到。

他們彷彿深怕別人學不會，生怕自己沒時間教，生怕時間過得太快，快到他們來不及將畢生所學傳給後輩。

這是一個烏托邦一般的酒樓，好到甚至有些夢幻，一切在聚寶樓中不合理的東西在這裡都是合理的。

“行，一起做吧。”孫繼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