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筆友”是江越的高中同班同學, “筆友”被劃歸為中年男人的范疇，那同齡人江越自然也被誤傷。

看江越神不悅，付悅如同川劇變臉般, 瞬時面無表, 還用手肘推方北夏：“你去解釋解釋。”

方北夏站著沒：“又不是我說的, 我才不去。”

付悅蔫了半截：“那還是我去吧……”

戰戰兢兢賠笑過去，跟江越講了幾句, 又灰溜溜回來。

方北夏問：“罵你了？”

“沒有。”付悅搖頭, “江總要走。”

方北夏狐疑, 趕追過去問是怎麼回事。

江越說他還有工作，要先走。

方北夏轉到他面前，仰頭看他的表：“生氣了？”

江越抬腕看表, 避開的眼神：“有事要忙。”

“那你還趕過來。”

江越深深看了一眼。深邃的眸子里帶了些無法言說的緒。

四目相對，方北夏才看到他漉漉的眼里布了些。

江越正要開口，手機突然響，他跟方北夏示意，走到幾步之外去接。

方北夏站在原地, 看江越單手叉腰的背影，低沉男聲間或耳。

電話那頭主要在講，江越只聽, 偶爾“嗯”一聲：“……一個多小時……可能堵車……”

方北夏斷斷續續拼湊出一段信息：江越要趕回去開會，晚上還有應酬。

終于意識到他是真的忙。

片場離市區不算近，開過來也要個把小時。

他上說來不了，最終卻出現了。

想到和付悅開玩笑的樣子，方北夏突然有點愧疚。

江越打完電話扭過, 就撞上方北夏復雜的表。問：“你是專門趕過來的嗎？”

江越眼睛飄向別, 清了清嗓子, 又手拽襯衫領口。

領口的扣子沒有系，結上下滾，江越這樣無意識的作如同電影場景，盈盈都是/的味道。

江越沒回答，方北夏卻搶先說：“謝謝。”

秋風微，兩個人相對無言。

過了一會，江越開口：“真的要走了。”

“注意安全。”方北夏趕說，“下次要是還這麼忙，就別趕過來了。”

江越冷笑，留下一句：“方北夏，真不知道你當初是怎麼考上京江一中的。”

-

江越剛走，現場就出了狀況。

一個演普通同學的配角一直跟在方北夏邊，方北夏給主角講戲時，他總會上一兩句，或者評價主角的演技，或者討論劇本。

過了會方北夏看出來，他不滿臺詞太，想加戲。

“他什麼況？”方北夏好不容易找了機會問付悅。

“面試的時候正常的……”這個演員是付悅選的，滿臉尷尬，“可能是曝不夠，想為自己多爭取吧。”

方北夏拒絕了他的要求，當時他只哼笑了一聲。后面有他的鏡頭時，他便狀況百出，一遍一遍地重來。

方北夏看出他是故意的，拉他到沒人的地方質問。他竟然在方北夏耳邊說了句臟話，又撂了些狠話，笑著離開。

拍攝結束時，付悅看出方北夏緒不對，問出了什麼事。

方北夏的眼淚當即就冒了出來。

方北夏不是柿子，但也不是子強的主，劇組大多數人都是同事，好通好合作。

沒想到，不可控因素竟然是朝這個方向發展的。

沒被人當面罵過，也沒有吵架的經驗，自然承不了這份侮辱。過了幾個小時才后知后覺，當時怎麼就沒反擊……

晚上回酒店，在衛生間里抹了幾滴淚。

不是哭的個，但就是……

太委屈了。

“我草！他怎麼這麼人渣！”付悅皺眉，“不過他好像是有點背景，被安排進來的。角也不重要，就……你懂的。”

付悅也無奈。

方北夏心沮喪，想到了江越。

江越說如果遇到任何問題，就給他打電話。

的手指停留在江越的號碼上方，正要按下去，又看了眼時間。

晚上九點多，江越這時候大概在應酬。

猶豫了一會，最終還是沒有撥出去。

正在糾結，手機在手中震起來，嚇了一跳，差點沒握住。

穩住手機，屏幕上是江越的名字。

江越知道白天的事了？

方北夏怕被他聽出異常，先清了清嗓子，確定鼻音不明顯后，才接起電話。

江越先問了一下拍攝進度，又問了今天拍攝是否順利。

方北夏一一給出肯定回答。

“我明天要出差，來不了片場。”

“嗯……”

“冒了？”大概還是聽出了的鼻音，江越問。

“沒有。”否認。

“哭了？”

“沒有。”

江越“嗯”了一聲，聽不出什麼緒：“那掛了。”

想說有事，卻什麼都沒說，還指江越能讀懂的心思。

可惜心思落空，電話那邊沒了聲音。

方北夏以為江越已經掛斷，把手機從耳邊拿下，掃了眼屏幕。

通話時間還在一秒一秒增加。

電話那頭像裝了攝像頭一般，對說：“沒掛。”

“哦……”

江越追問了一句：“還有什麼要跟我說的嗎？”

“沒有了。”

過了會，江越的聲音像是笑，又像是無奈：“怎麼這麼。”

方北夏眼睛一熱，漲得睜不開。

握著手機，手指因為太用力而發酸，發痛。

記憶翻涌。

這句話，很多年前也聽到過，出自同一人之口。

-

方北夏和“筆友”傳了一段時間紙條，從一開始的無聊對話，開始進展到“朋友式”的流。

高中生大多數時間都在校園里，即使在空找了傳紙條的樂子，他們聊的最多的話題還是跟學習有關。

但他們并不是真的討論知識，畢竟各自都是文理科重點班的學生，不需要進行學層面的互相點撥。

“筆友”常抱怨數理化作業太多。方北夏抱怨有太多需要記需要手寫的知識點，幾天就用完一支筆。

有時候，他們會聊彼此的格和好。

“筆友”會問方北夏，平時也這麼活潑嗎，方北夏回復：【不活潑！我本不喜歡講話。】

方北夏說的是實話。

只有程七初一個好朋友，也不喜歡出門，平時都只是宅在家里，宅到蔣士發愁。

“筆友”質疑：【可是覺你很健談。】

方北夏揚角：【我不喜歡跟人說話，但喜歡寫字。如果你見到我，我可能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筆友”摳字眼：【不喜歡跟“人”講話，難道喜歡跟人以外的生講話？】

方北夏回復：【好冷的笑話。】

接著，突然想到了什麼，在下面寫上：【不過我很有貓狗緣，我在學校門口經常喂一只小狗，它就只對我親。】

“筆友”也見過那條狗：【是那只土黃、頭上有一撮白的那只嗎？我見過它，就在學校門口的綠化帶里。】

方北夏興致地給“筆友”講，給小狗起了好多名字，它都沒反應，直到有一天喂它時，說：“你頭這麼方，你小方好不好？”

小狗突然抬頭，歪著腦袋，聽懂了似的。

“筆友”回復的紙條上，附了張小方的畫像。寥寥幾筆，卻很傳神，憨態十足。

方北夏解鎖“筆友”的新技能，筆尖飛舞：【哇！你還會畫畫！】

“筆友”謙虛：【瞎畫的。下次見到它，我也會喂它的。】

【我明天放學要去買狗糧，回來分你一點！】

學校附近只有一家寵店，在一個全是老小區的巷子里。

那周圍都是二三十年前的家屬樓，現在很多人都搬走了，住戶驟減，剩下的也都多數是租戶。

第二天，方北夏收到“筆友”的友善提醒：【是去學校附近的那家嗎，那邊晚上沒路燈，最好別去。】

方北夏開心回復，把紙條塞回屜：【謝謝提醒！我會注意的。】

放學后，方北夏拐去小巷子里的寵店。

秋后天黑得越來越早。進店的時候，天邊還散著些余暉，買完出來，已然暗了大半截。

那條小巷子里果然沒路燈。

走出寵店，才發覺這里比想象中冷清得多。

剛才來的時候，明明還有人經過的……

再抬頭看，周圍的四層老式居民樓沉默矗立，只有零星幾個窗戶出燈，釋放出冷的氣息。

走了一段，方北夏心里打鼓，抱著塑料袋在小路上狂奔。

快到拐彎時，發現不遠空氣中飄著幾點猩紅。

借著最后一點微弱的天，看到兩個混混模樣的人，在角落里煙。

心里一，放慢腳步。那天正好穿了正裝校服，百褶及膝。

手不自覺握住擺，往下拽了拽。

真應該聽“筆友”的話的……

方北夏抱手里的塑料袋，步伐匆匆。

路過幾個混混邊時，空氣異常安靜，仿佛凝固。

沒有抬頭，對方卻在觀察。如同等待狩獵的獅子。

拐過彎，拔就跑，以為闖關功時，一瞬間，面前又出現一個人。

角帶笑，指尖夾煙，吊兒郎當。

可惜周邊太黑，看不清他的臉。

對方把煙送到邊，吞云吐霧，周圍的空氣突然就變得嗆人。

那人上下打量一番，悠悠地說：“同學，這麼晚了，去哪兒啊？”

方北夏被三個人包抄著。

“喲，還穿著子呢，陪哥哥玩玩制服？”

后的兩個人不懷好意地笑了兩聲。

方北夏往旁邊閃了閃，渾止不住地抖著。

這條小巷從前跟同學來過，不知什麼時候變了這副恐怖的模樣。

面前的黑影逐漸近。

忽然之間，似乎聽到了自行車鏈條轉的聲音。

以為是自己恍惚時，那聲音卻越來越清晰。

就在一瞬間，混混后沖出一輛單車。

是江越。

他的白襯衫在一片昏暗中異常清晰。

江越一手控制車把，另一只手拎著書包，用力砸向混混的頭。

梆地一聲，清脆而響亮。

混混沒防備，前傾倒下去，手中的煙頭也飛了出去。

“哎呀我草！”

一點猩紅在空中畫了個弧度，瞬間熄滅。

昏暗之中，江越猛地轉車把急剎，車子掉轉了個方向。

一片混之中，他把書包往方北夏懷里一塞，說：“上車！”

方北夏臉上掛著驚恐的表。后幾個混混追過來，來不及思考，跳上年的單車后座，兩人飛也似的，離開了那條小巷。

風在耳邊呼嘯，建筑飛速后退。

方北夏的臉頰著江越的后背，襯衫的布料和臉頰廝磨，出不屬于秋天的溫度。

江越沉默不語，在小路上左拐右拐，一路賣力蹬車，回在小路上的只有呼吸聲。

直到回到主干道，他才在路邊停下。

噩夢結束，重回人間。

人聲嘈雜，車輛尾燈重疊。熱鬧在小巷中被收聲，回到這里，才恍然，原來聽到這吵鬧的人聲和車流聲也是一種幸福。

兩個人都大口氣。

方北夏背后冷汗橫流，脯上下起伏。

才發現自己臉上到橫著淚，一只手抱著江越的書包，另一只手環住江越的腰。

手收回時，到了年擂鼓一般的心跳。

蹬車真費力啊，尤其還帶了個人……

方北夏從單車后座下來，重新回到地面，問：“你怎麼會在那邊？”

江越看一眼，冷冷地說：“抄近路回家。”

“哦……謝謝。”

“那邊不安全，以后別去了。”

“哦。”

江越不再跟說話，把自行車停在路邊，順手上鎖。

之后又站在路邊打車。

方北夏看他忙活，問：“你不騎車回家了嗎？”

“嗯。”

“你的書包。”方北夏把他的書包遞過去。

江越沒有接。他始終看著遠，看到一輛空車，招了招手。

方北夏的手在空中尷尬，重新抱在懷里。

心想，他幫了，幫他多拿一會也沒什麼……

那輛空車停在面前。

江越打開出租車后門，回頭道：“你先上。”

原來是在跟說話。

方北夏擺手：“不用不用，我自己回家。”

江越一只手搭在車門上，紋不，定定地看著。

“真的不用……”

江越依舊不。

司機師傅扯著嗓子問：“你們還坐不坐？”

眼神對決敗下陣來，方北夏抿，鉆進車里。

邊年跟著坐進來，問：“你家地址？”

方北夏說了個小區名。

車子在夜中飛馳。方北夏轉頭，看到樹影在江越臉上替閃爍，他著車窗外，下頜還掛著汗。

秋風吹年的碎發，一句話順著風飄耳中：“怎麼這麼。”

-

方北夏枕著差心睡。

還好第二天的導演通告單上沒有不想見的人，拍攝進度比前一天要輕松得多。

第三天也沒有。

第四天也沒有。

……

馬上要有那人的戲份了，躺在酒店房間里，方北夏向付悅打聽，付悅說：“小道消息：一會要開急會議說這個事，他被換掉了。”

“誰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