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擁抱太突然, 又在大庭廣眾之下，方北夏一時不知該做什麼表。

被江越寬厚的肩臂包裹著，大的面料蹭過下頜, 一清新香味混雜著酒的味道撲鼻而來。不知是不是錯覺, 隔著厚厚的料, 好像到了疾風驟雨一般的心跳聲。

也好不到哪兒去，心跳砰砰如同擊鼓, 呼吸也跟著了序。

鼻尖留那清新味道之時, 江越已經松開了。

一百多號人分坐了十幾桌, 大多都已半醉狀態，勾肩搭背閑聊，沒人在意他們之間的這個擁抱。

“你這是……”

方北夏臉發燙, 這個人卻理了理服，臉淡然道：“恭喜方導殺青。”

什麼啊……只恭喜的話，完全沒有必要抱。

還以為他要表白，講什麼讓耳和一的話……

方北夏表復雜。

就像毫無偏差朝擲來的一個球，也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把握能接住, 那球卻在眼前憑空消失，讓撲了個空。

一顆心被吊得七上八下，扯了扯角, 沒滋沒味地回了句：“謝謝。”

江越靠著一旁的墻，注視著方北夏，眸子深邃，懶散之意從眼神里漫出來，盛了些微醺的/在里面。

他無聲的注視仿佛讓嘈雜環境按下了暫停鍵。

方北夏眼神飄, 心跳失序, 努力克制自己不去想那憑空消失的球。

酒杯被江越修長的手指把玩, 他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漫不經心道：“想什麼呢？”

他不挑明，也不接話。

忿忿，朝他飛過去一記眼刀，他竟然還笑。

喝多了吧……

對視的磨人時刻太漫長，方北夏離視線，心卻還在撞。

一邊是“筆友”，一邊是江越。

封存多年的紙上初對象已經在敲門等候，說不定聊幾句就能再續緣分，畢竟兩個人彼此更了解。

可是……

今時不同往日，偏偏邊有了江越。

這個人，什麼都呼之出，卻什麼都按下不說。

他到底要干嘛……勾得心煩意。

-

回來后，方北夏一頭扎進機房。

程七初聽說方北夏殺青了，第一時間來家里玩。

扎在機房的生活雖然也忙碌，好歹比在劇組時不開要好一些。方北夏應下來，晚上工作結束后往程七初家去。

程七初家在富人區的一個高檔小區里，復式戶型，家里給購置的資產，就一個人住。

方北夏進門時，程七初睡只穿了上半。

“你也才回來？”方北夏邊換鞋邊問。

這是程七初的習慣，回到家雷打不，先換家居服。

“嗯……”程七初轉換家居，輕飄飄地說，“剛從段柏南家過來。”

方北夏俯彎腰的作一頓：“你去他家干嘛——”

說到一半，程七初飄過來個幽怨的眼神。

方北夏接收到眼神里的信息，不可思議道：“你們倆也太快了吧？”

“沒有！”程七初恨恨地說，“什麼都沒發生！”

“那怎麼回事？”

程七初說，跟段柏南憶了點往事喝了點酒，兩個人迷迷糊糊就到了段柏南家里。

年男接下來要發生什麼，心知肚明的。就在的上段柏南的時，段柏南突然說這樣不太好，他不是那樣的人。

“我知道他沒醉，我也沒醉，那點酒誰能醉啊。不就是裝個糊涂嘛……”程七初聲音委屈，“都到這一步了，又裝什麼君子。”

方北夏摘下包掛在玄關：“你別沖用事……”

“我沖，人家可冷靜著呢，氣氛烘托到那兒了，他居然跟我翻舊賬，弄得好像我特別主似的。”程七初像是聽不見方北夏的話，咬牙切齒道，“說高中時候我對他答不理，還出言不遜，我有嗎？”

高中時期的程七初確實張揚跋扈，有大小姐格的原因，也有青春期虛榮心作祟。

“我不記得……”

方北夏搖頭。高中時期段柏南不在關注范圍之。

“我也沒印象了。只記得他跟江越關系好，兩個人經常在一起。”程七初里不停點，著空氣中某，“不過他現在真的比以前帥了……你說我是不是有點賤得慌？下次我還得找他掰扯掰扯。”

方北夏想起程七初拍段柏南照片的那事，不笑，居然還有能讓程七初吃癟的人。

程七初擺弄好家居服，三兩下抓起頭發盤了個簡單丸子頭，這才把注意力分給客人：“你怎麼瘦了這麼多？”

“累的。”方北夏笑笑，門路地扎進程七初六位數的沙發里。

在劇組力消耗大，是個不錯的保持材的方式。

“拍戲這麼累嗎？”程七初手肘撐著沙發邊緣，坐在地毯上跟做閨親昵姿態，“你們這個劇不是才十集嘛，也要這麼辛苦？”

程七初的人生是平坦的，每一步路都有人鋪。花錢進好高中，找人進重點班，大學畢業后工作又送到眼前，不懂得辛苦二字怎麼寫。

方北夏點頭：“量小，可拍攝時間也短啊，拍攝、后期制作、宣傳都是同時進行的……”

程七初一句都沒聽進去，湊到眼前，盯著的臉說：“你臉上都有斑了！”

鼻翼兩側點點雀斑，落在清的皮上。

方北夏天生白皮，曬不黑，但經常在外拍攝，臉上難免有紫外線顧過的痕跡。

“你等一下。”

程七初跑去房間里，抱了個大箱子出來，步履維艱。

方北夏趕上前幫忙：“什麼啊都是。”

“雙十一和出去玩囤的，本用不完。”程七初坐在地毯上翻騰，“你幫我消化一點。”

一箱子大牌護品，倒出來堆一座金錢小山。

這座山算下來至要大幾萬。

方北夏從劇組回來后才重新開始化妝。拍攝期間每天都焦頭爛額，大家都灰頭土臉的，沒時間在乎形象。

“這個祛斑效果好，晚上睡覺前涂一涂就行。”程七初給塞了個沒拆封的小盒子，又瞥了眼眼下兩片青烏，癟道，“江越知道你這麼辛苦嗎？”

“知道，這些天他一直在劇組。”方北夏接過小盒子，皺著眉讀上面的文字。

“他也不懂得憐香惜玉一下。”程七初搖頭嘖嘖，又遞給一盒面，“萬惡的資本家！”

方北夏笑一聲：“劇組趕進度，大家都辛苦的。”

“你們倆朝夕相……”程七初捧著臉問，“就沒有什麼故事發生？”

方北夏頓了一下，說沒有。

這一瞬遲疑，被程七初抓到了。只有互相足夠了解，才能捕捉到這樣的細節。

“你們倆也喝酒喝進一個屋了？”程七初挑眉。

“沒有。”方北夏哭笑不得，哪有那麼快，“殺青的時候，他抱了我一下。”

程七初等著刺激的人劇，最后只等來一個擁抱，人瞬間塌下去一半：“就這？”

方北夏也覺得臉紅，一個擁抱而已，就讓患得患失，商一下子回到了十七歲。

要說起來，還有很多曖昧不明的時刻。但細碎的片段太多，現撿現講，難免，程七初又是沒有耐心之人。

遲疑，最終決定按下不說，“昂”了一聲。

“要不你倆在一起得了。”程七初找了個袋子，把挑出來的護品全兜進去，“你還能當我表嫂。”

程七初嘻嘻哈哈沒個正形，也不知是開玩笑還是真心話。

“那也得互相喜歡才行吧……”

“你不喜歡他嗎？”

程七初發問，引得方北夏自省。

就算他現在表白，也不會答應，誰讓他總弄得心煩意。

可是，他會表白嗎……

又是發愁頭痛。

程七初等得沒耐心，笑像個高中生：“大姐，你這麼糾結，要不要貨比三家？”

“比什麼？”

“不是還有個‘筆友’嗎？”

方北夏一拍腦袋，最近太為江越傷神，“筆友”都讓拋在腦后了。

把最近疑似“筆友”本尊出現的事跟程七初講了。

“真的？你們倆還真是雙向暗？”程七初挑眉，“這種劇都讓你給遇上了。”

方北夏笑笑。

“加上聊聊，聊的時候給我直播。”程七初激，“我好多年沒看過青春偶像劇了。”

“那你表哥……”

“你們倆又沒說什麼海誓山盟，你就釘死在他這兒了？”

程七初里跑火車似的，一句都不能信。

剛才還信誓旦旦要做表嫂，轉眼就把往“筆友”邊推。

“你先看看這個。”把匿名網友的長評給程七初看。

“當年的事記得一清二楚，這明擺著就是喜歡你啊。”程七初“嚯”一聲，用手肘推，“你不是也暗他麼，挑明多好。”

方北夏遲疑：“那我加了？”

“加啊。”程七初坐直正道，“不過他肯定沒江越帥，你做好心理準備。”

-

許久未開啟的閨夜話，一直聊到深夜。

方北夏順手加了那個匿名網友，對方很快就通過了好友。

許久沒用過Q/Q了，懷舊和新鮮一時涌來，在程七初的指導下，方北夏沖消費，充了個會員，把自己的聊天氣泡變了卡通的。

對方先打招呼：【嗨，大導演。】

方北夏笑笑：【你好。】

對方像是寵若驚：【沒想到你真的加我了。】

方北夏：【很巧，看到你的長評了。】

對方回復：【電視劇每一集都認真看了，歷歷在目，很想念共用屜的那個文科班孩。】

科打諢般講了會往事，對方發來一張照片。

方北夏點開，發現是多教室。

正要跟程七初流，沒想到這人也在噼里啪啦打字，八卦角完全回。

方北夏只得自己應戰。驚喜道：【多教室？】

對方回復：【Bingo！前幾天正好回學校，就拍下來了。】

方北夏慨：【十年了，居然還是原來的樣子。】

對方回復：【這可能是它最后的照片了，我去的時候，工人正在搬這里的設備，要重新裝修，做其它用途了。】

方北夏喟嘆，趕把那張照片點擊保存。

回：【謝謝你。】

對方回復：【共同的回憶，應該的。】

方北夏正琢磨著要發點什麼，接著，對方又發來一條：【所以……要見一面嗎？】

心里一。

方北夏用腳尖了倒在地毯上的程七初：“他約我見面誒。”

程七初撐起半個子：“什麼時候？”

方北夏原話敲過去：【什麼時候？】

很快收到回復：【這周末，如何？】

“這周末。”

話遞過去，程七初又像沒聽見似的，開始聚會神敲手機。

指尖正懸在屏幕上方，手機沒預兆地，突兀地響起來。

嚇了一跳，抓穩手機，發現是江越來電。

接起來，有種被捉住的心虛。

江越問：“你在哪兒？”

“我在七初家。”側了側子，低聲音，公事公辦道，“有事嗎？”

“生氣了？”江越沒由來地問了句。

“沒有啊，生什麼氣。”

殺青宴之后，兩人因為工作見過一面。

會議上，方北夏全程沒直視他。

不過那也已經是幾天前。

“以為你們在加班，讓助理送了點宵夜過去。”

“哦……我不在，你讓助理分給同事吃吧。”

“他們的已經給了。”

所以呢？

專門給買了一份嗎？

那頭沉默著，呼吸聲異常清晰。

溫熱的呼吸穿過聽筒，仿佛就在耳后。

等了一會，江越聲音縹緲：“……沒什麼。”

“還有事嗎？”閃爍的屏幕提醒，Q/Q又有新消息，“沒事我掛了。”

江越清了清嗓子，聲音低沉而含混：“對了，你周末有時間嗎？”

“嗯？”

“我周末出差，兩天不在家。”江越說，“不知道你有沒有時間幫忙照顧一下貓狗？”

又在搞什麼……

方北夏翹起二郎，晃了兩下：“不好意思哦，我周末有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