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走以后，戚百合還愣了一分鐘，等反應過來，看見對面的梁卓叼著半煙，正一臉興味地看著，那表，就差把“我看你還怎麼演”寫在臉上了。

“誤會，誤會。”戚百合端起水杯喝了口水，“估計拿我當擋箭牌呢。”

梁卓笑瞇瞇地，“恐怕，不只是’略有耳聞’那麼簡單吧？”

戚百合聽見自己說過的話，有些心虛，“嗯......常常耳聞。”

梁卓輕“哼”一聲，“早就看出來了，你倆——”他出兩食指，往中間了，“不一般。”

這便是他態度變化的原因了。

盡管那天戚百合一直在澄清沒有暗辛其洲，可梁卓已經認定了，不管說什麼，他都覺得是蓋彌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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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其洲趕到江大圖書館負一樓會議廳的時候，講座已經進行了一半。他在江大有認識的師兄，倆人因為同好在論壇相識，拿著他給的工作證，辛其洲輕松找了個位置坐下。

他對無人機的好起源于一部紀錄片，他的好實在不算多，籃球算一個，無人機便是另一個，至于學習，稱不上好，只是一種習慣。

他一邊聽講座，一邊在手機上查看臺上教授發表的材料學論文，不知不覺便過了一個小時。到了散場的時候，梁卓恰好發來消息，問他結束了沒。

辛其洲來過江大不止一次了，從圖書館出來，他一邊思考講座容一邊往外走，剛出學校大門，在花壇邊，后有孩追上來，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記很好，但記人不行，那孩說自己剛剛在講座上就坐在他旁邊，辛其洲出了疑的神。

那孩的眼神中閃過一失，然后便鼓足勇氣開口，“你是哪個系的，方便留個......聯系方式嗎？”

辛其洲在無意識的狀態下看一個人，眼神相較于他認真打量時要溫和許多，當然，他也很會花時間認真去看一個人。

那個生留著直劉海，剛及肩的中短發，五是清秀的，氣質也斂和緩，是他不更事的時候幻想過的伴模樣，但不知為何，辛其洲看到的第一眼，腦海中莫名其妙出現了戚百合的影。

那顆看起來糟糟，但每發都有心設計過的腦袋，應該永遠也不會留這樣沉悶又寡淡的學生頭吧。

生似乎是第一次做這種事，說話時結結，“因為我看你對無.......無人機興趣的，我也是，然后，趙教授的講座很難聽到的，所以我就想留個聯系方式，以后方便......流。”

辛其洲到了口袋里的手機，按照原來的習慣，他一般會說“抱歉，我沒有手機”，可今天的他覺得，那樣拙劣的謊言未免太傷人。

他想起剛剛在大排檔排隊的時候鬼使神差說出去的話，突然覺得那個理由很好用，于是神淺淡地開口，“抱歉，我已經有朋友了。”

......

戚百合能聽到這段對話純屬是意外。

剛剛和梁卓吃飯的大排檔就在江大旁邊，倆人本打算出了門就直接道別的，可梁卓一抬眼，注意到不遠一個坐椅的小姑娘在發傳單。

他說閑著也是閑著，便拉著戚百合過來幫忙了。

倆人把小姑娘推到安全的地方，一人分了半沓，辛其洲出來的時候，他們已經在學校門口發了十來分鐘的傳單了。

辛其洲臉不紅心不跳地撒謊時，戚百合就站在他后不足十米的地方——

真不怪自作多，下意識就把這個“朋友”的頭銜安在自己上，只不過剛剛大排檔里那個啦啦隊說得話還言猶在耳，這會兒聽見辛其洲這樣說，自然就對號座了。

那一瞬間，戚百合心底閃過了很多緒，仿佛微生逃避噬菌的天一樣，本能驅使著，趕走！

在被發現之前，飛速離了戰場，跑到梁卓旁邊，把傳單一腦塞進他手里，“你發吧，我突然有點事兒，先回家了。”

梁卓問了一句什麼事，戚百合隨口搪塞了過去。

這事兒該怎麼說呢？一向潔自好，眼高于頂的辛其洲，明明連句像樣的人話都沒跟說過幾句，可竟然拿當了兩次擋箭牌。

這說出去不但沒人信，恐怕自己還要迎來滅頂之災。

戚百合也不知道自己在慌什麼，為辛家的編外人員，也許就是對辛家大爺有種天然的恐懼，以及抵，搞不懂自己的心理，也懶得去想，包一拿就腳底抹油，溜之大吉了。

......

戚百合離開以后，梁卓著傳單走到了辛其洲旁邊，他心底有疑，試探著開口，“小百合回家了。”

辛其洲正在企鵝上和師兄道謝，頭也沒抬，“不用跟我說。”

“還跟我裝。”梁卓哼笑一聲，“剛剛拍你肩膀的那孩，你跟人家說了什麼？那會兒小百合就在你旁邊，人剛聽完就跑了。”

辛其洲的手指在屏幕上頓住，抬頭看他，目有些怔忪，“聽到了？”

梁卓聳聳肩，“所以你說了什麼？”

辛其洲頓了兩秒，回憶了一下自己剛剛說得話，并沒有指名道姓。

他垂下眼睛，繼續編輯消息，“沒說什麼。”

梁卓踢了一下地面，“那我換個問題，你倆到底什麼關系？”

“沒關系。”

“沒關系在手機店被人占便宜你去提醒我？”梁卓說著，笑瞇瞇地湊近了他，“沒關系能知道你潔癖？”

不吃燒烤大排檔，辛其洲原來是這樣的，也是認識了許久以后，梁卓才強行帶他克服了這個矯的病，戚百合說要吃燒烤的下一秒就看向了辛其洲，要說他倆不，梁卓是萬萬不信的。

他自覺證據確鑿，可辛其洲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開口說，“嗯，確實有些關系。”

梁卓豎起耳朵。

辛其洲：“鄰居關系。”

那之后，任梁卓再怎麼問，辛其洲都不再說什麼了。

他這人向來如此，沒勁的很。

梁卓第一次見他的時候，差不多是一年前，那天他跟幾個兄弟去公園的籃球場打球，幾個人是打車過去的，又剛下完雨，以為球場不會有人，隔的很遠就瞧見了辛其洲一個人在投籃。

他的三分球很OK，但他的格一點兒也不OK。

那天不論是誰上去跟他涉，說讓他們打會兒，或者他可以直接加他們一起玩，辛其洲統統不予理會，一句話不說，連眼神都不給一個。

梁卓那天心很差，就罵了一句，“，遇上個啞。”

說著把籃球往地上一砸，然后，球彈到了辛其洲上。

忘了是誰先手的，但是真打起來的時候，梁卓還是有些江湖俠氣的，他不想以多欺，跟辛其洲你來我往地揮了對方好幾拳，還警告自己那些狐朋狗友別手。

梁卓雖然能跟辛其洲打得難分秋，可他卻輸給了他的忍耐力，拳拳到，疼是真的疼，梁卓被打的齜牙咧，辛其洲的臉上也泛了烏青，可他愣是忍著，依舊一句話都沒說出口，于是梁卓也只能咬牙忍著。

那天他們兩個像是從地獄來的一樣，上都帶著無法紓解的怨氣，迫切想要發泄，要不是公園的保安趕了過來，人群轟然散開，他們兩個估計會命殞當場也說不定。

最后，空的球場只剩他們兩人，梁卓躺在地上，任憑臟水將服弄，抬眼去看辛其洲，只見他靠在籃架上，顴骨上幾烏青，手里拿著一條斷了的金鏈子，眼神木然。

他那會兒是真的相信了他是個啞，天又下起了雨，或許是氣氛烘托的到位了，或許是上太疼了想分散一下注意力，又或許只是單純想發泄一下，覺得傾聽者是個啞也不錯，總之，梁卓開始絮絮叨叨地和辛其洲訴起了苦。

他說，“抱歉了兄弟，我今天......心很差。”

梁卓就像中了邪一樣，開始跟一個陌生人說自己母親當了十幾年小三，并且死不回頭的故事。

就是那天，他跟母親大吵了一架，因為他那個不負責任的爹前不久二婚了，他母親本以為熬死了那個男人的正妻，自己便有機會上位，哪知道那男人從始至終都沒想過把扶正，死了一個老婆就再娶一個新的。

梁卓本以為能死心了，也確實冷淡了一陣子，可是那天下午，他看見那個已經再次結婚的男人又去了他家。

沒有人想擁有一個這樣的媽媽。

他已經在一個被人指指點點的環境下長大了，梁卓口不擇言地說出“你怎麼那麼賤”的時候，他的痛苦并不比任何人。

最后，他躺在地上，已經分不清從眼角流下的是雨水還是眼淚，辛其洲緩緩走到他邊，手上纏著那金鏈子，表依舊是肅然的冷淡。

他不是啞。他們倆人都中了邪。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梁卓覺得自己是這個世界上最懂辛其洲的人，可更多時候，他又覺得，也許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一個人能真正看懂辛其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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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一早上，戚百合到了學校的第一件事，便是去17班找梁訖然。

梁訖然那天晚上酒醒以后就在企鵝上和戚百合道了歉，這會兒見面了又在道歉，撓著頭說，“那天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

戚百合面無表地看著他，遞出昨天買手機的購小票，“梁卓昨天賠了我一部新手機，但我覺得那件事不是他一個人的責任。”

梁訖然接過小票，“你倆一起去買的？”

戚百合點點頭，“手機三千六，咱們仨分攤，你拿一千二給我吧，我自己再湊一千二回頭還給他。”

“不用。”梁訖然把小票團，揣進了口袋里，“是我的錯我自己認，明天給你拿三千六，你還給他就行了。”

“不用，我也有責任。”戚百合說，錯估了梁訖然的蠻力以及沒拿穩手機就是的責任。

梁訖然看起來心不太好的樣子，“你是我去的，責任就在我。”

戚百合拒絕了，堅決只讓他出一千二，然后便不給梁訖然拒絕的機會，轉回了班里。

上課鈴聲響了，是地理課，地理是戚百合唯一一門真心興趣的學科，也是這次一模得分最高的學科，因此在老師還沒踏進教室門的時候，就把上星期發下來的試卷拿出來，鋪好在桌面上了。

旁邊的靳卉知道這時候找閑聊，戚百合大約也不會理，就從桌里掏出手機，藏著書本后面給游浩發企鵝。

倆人不知聊了些什麼，快下課的時候，靳卉突然冷“哼”一聲，然后把手機關機，扔回了書包里。

課后拉著戚百合去上廁所，一路上悶悶不樂，看到廁所門口的隊伍排到了樓道，臉更不好看了。

“怎麼了？”戚百合問。

靳卉一臉怨氣，“沒什麼，就是跟游浩吵架了。”

“為什麼吵？”

“你知道我最討厭什麼嗎？”靳卉突然抬頭，一臉真誠地看著戚百合，“我跟你說過的。”

這范圍給的太大了，戚百合皺著眉，“老戴拖堂？”

“扯哪兒去了。”靳卉側了側，面向了樓道口鮮紅的榮榜，似有怨氣一般，“我最討厭男生煙。”

這倒是實話，每回撞見有人煙，靳卉都一臉嫌惡地拉著匆匆遠離。戚百合有點模糊的印象，靳卉從前提過一次，似乎是因為最疼的爺爺就是肺癌去世的。

“我讓他戒了，他說盡量。盡量是什麼意思啊？這點小事都不能答應我嗎？后來我說得有點多了，他就著急了，說他已經滿18了，他媽都不管他了，我也管不了。”

“你說這什麼人啊？我為他好我還錯了？那玩意兒明明對很不好，他還偏說能讓人腦袋清醒！”喋喋不休地說著，一抬眼看到榮榜上的辛其洲，于是口而出，“他腦袋清醒怎麼沒見他考全校第一呢。”

戚百合隨著的目，也抬頭看到了墻上。辛其洲的照片還在那里，泛黃的紙質給優越的五鍍了層縹緲的濾鏡，學校吧評價此圖，出塵俗。

如今很不認同。

戚百合“嘖”了一聲，“你怎麼就知道全校第一不煙呢？”

“你瘋啦？”靳卉瞪著眼睛看，“他可是辛其洲誒，你看他那雙手，像是夾煙的手嗎？”

幾段回憶在腦海中閃回，戚百合邊驀地溢出一聲冷笑，“你知道什麼表里不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