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文書店位于落霞山山腳下，格局不大，裝修得較為古樸，據說店主是一對夫妻，早年倆人去西北支教時相識，回來就結婚并開了這家書店，店里除了兩口子四搜集來的古籍孤本，就是一些難尋的畫冊和拼圖，生意一直不怎麼樣。

差不多是飯點兒的時間段，店里人更了，戚百合坐在閱讀區的椅子上等辛其洲，越等越，索從書架上了一本書來看。金庸的《白馬嘯西風》，還是世紀修訂版。

戚百合喜歡看金庸這事兒還是因為媽，戚繁水沒有閱讀的習慣，據說小時候績也差得離譜，但就是喜歡看武俠小說，母倆原先居住的房子很小，稍微大點兒的家都放不下，可即便如此，置架上還是專門辟出兩排空的用來碼書，不是金庸就是古龍。

那些書里，戚百合最常看的就是《白馬嘯西風》，初中的時候還因為喜歡阿秀，專門跟戚繁水商量過，能不能領去把名字改戚文秀。

那本書七八萬字，不算多，可戚百合看過太多遍，差不多都滾瓜爛了，因此一目十行，翻到快末尾的時候，辛其洲才姍姍來遲。

書店的木質大門上了年歲，推起來會有“咯吱咯吱”的聲音，戚百合沒注意，直到頭頂出現了一道黑影。合上書，看了眼手機，7點20了。

“你遲到了20分鐘。”抱著臂，一副興師問罪的樣子。

辛其洲看一眼，逆著眉宇皆是清冽淡漠，“抱歉。”

頭一回從他里聽到這兩個字，戚百合有點想笑，“看來道歉對你來說也沒有那麼難嘛。”

辛其洲沒接話，低頭往下看著什麼，戚百合長了脖子，實心的書桌底部沒有放的地方，他那雙大長斜斜地敞著，看起來十分別扭。

本來是搞笑的畫面，可又看見了辛其洲子上的淤泥，不知是在哪摔得，膝蓋應該是傷了，褐污漬上面還能看見跡。

戚百合心中一驚，下意識按著桌子，“梁訖然找你麻煩了？”

辛其洲抬眼看，眼底有些暗昧，看起來意味不明，似乎是在思索，良久才開口，“找誰麻煩？”

戚百合怔了怔，幾秒后理智回籠，想起剛剛在班里梁訖然說得話，那份有竹勝券在握，估計是真覺得自己揪住了辛其洲的把柄，應該不會直接來打人。

這樣看來，校草這一的泥八就是自己摔得。

想明白以后，戚百合就開始后悔剛剛的口而出。雖然也覺得辛其洲無辜的，但實在是不想摻和進去，一來梁訖然這人義氣有余可智商不足，每次沒事找事都鬧得滿城風雨；二來是辛其洲，單論倆人的，戚百合覺得還沒到要多管閑事的地步。

可話已經說出口，想裝作無事發生也不可能了。

戚百合急頭腦風暴了幾秒，最后胡編了一個理由，“啊，最近......最近吧不是紅了個帖子，把你評了校草嗎？梁訖然吧，哦就是梁卓他弟，那小子一直都覺得自己是二中最帥，聽說校草不是他有點不服氣，下午開玩笑說要毀你容呢，我看你這膝蓋傷了，還以為他真那麼缺心眼來揍你了呢。”

戚百合這人有個病，一撒謊手就不自覺地握拳頭，干笑兩聲，配合著剛編的故事臉上還出無語的表，一副不能理解的樣子。

辛其洲一直沒說話，目幽靜，直勾勾地盯著一個人看得時候，總會讓對方心虛，戚百合被他看得有些繃不住了，剛想轉移話題，就聽見辛其洲“哦”了一聲。

他好像是信了，又好像是本不在意，總之沒有追問下去。

戚百合松了一口氣，想起正事兒，從錢包里拿出錢，“兩千四，要不你點點？”

辛其洲把錢接過來，看都沒看一眼便裝進了口袋，“不用了。”

說完他起要走，戚百合假模假式地跟他說了聲“拜拜”，辛其洲腳步頓在桌邊，垂眼看，“你不走？”

戚百合手按在書上，“我還沒看完呢。”

“買回家看。”

戚百合皺著眉，“為什麼？”

辛其洲沒有回答，從口袋里出了一張百元大鈔，遞到面前，“去付錢。”

戚百合眼睜睜看著他“挪用公款”，張了張，還是一句話都沒說出口，老老實實地接過錢，捧著書去收銀臺了。

倒不是想占小便宜，只不過是想起了昨晚發生的事，辛其洲把那花臂大哥踹得那麼狠，保不準人家今天緩過來勁兒，埋伏在哪棵樹后面準備打擊報復了。

天已經完全暗了下來，濃稠的夜幕像潑了墨的畫布，沉悶得連顆星星也尋不見。

戚百合著書包帶跟在辛其洲后面，剛走出書店，側突然有幾個人匆匆跑了過去，下意識抬頭看，然后就看見那三個人停在了辛其洲面前。

其中有個穿制服的警察，看樣子格外熱絡，跑步的氣兒還沒勻，就把手搭在了辛其洲的肩膀上，轉過頭朝剛剛跟上的兩個抱著孩子的年輕夫妻說，“就是這位同學！”

戚百合怔了，腳步頓在原地。

那對夫妻連連俯道謝，嗓音帶著哭腔，因為緒過于激，連路過的人都投來了探尋的目。

警察平穩了氣息，面帶笑容地朝辛其洲解釋，“我剛剛給他們看了監控，想教育教育他們看孩子不能分心，尤其是馬路邊，他們看到你撲過來抱孩子特別，非要我過來找你當面致謝，你是哪個學校的？明天他們要去學校給你送謝信。”

辛其洲筆地站立著，面容有些格格不的淡漠，“不用了，以后把孩子看好就行。”

那對夫妻解釋自己是在街角開快餐店的，因為今天家里沒人帶孩子，就把孩子帶到了店里，飯點兒忙起來的時候沒注意，孩子一個人跑了出去，五六歲的娃娃，追個氣球跑到了馬路中央，要不是辛其洲正巧路過，這會兒天都要塌了。

戚百合有一下沒一下地聽著，漸漸拼湊出了事件的過程，心震不已，下意識去看辛其洲，他依舊冷冷淡淡地旁觀著，上微微前傾，雖然話還是，表還是疏離，但戚百合知道，那就是他認真傾聽的表現了。

一陣鳴笛聲由遠及近，路燈的影影綽綽，辛其洲孑然一，清落坦地站在那里，膝蓋的淤泥和跡仿佛都了勛章。